「是。她在香港,」雪茹再吸一口氣,「而且離你很近。」
「她也住在山項?在哪兒?你可以立刻帶我去見她嗎?可以嗎?」雪曼哀求。
雪曼輕輕點點頭,把寧兒拉到旁邊。
「她── 就是寧兒。」雪茹說。
「啊── 」雪曼震驚得倒退兩步,跌坐在沙發上。睜大眼睛口唇是O型,連聲音都發不出來。這可能嗎?是寧兒,每天伴在身邊的寧兒,而且令人難以置信。
「寧兒是你二十年前的女兒,我從來沒把她送出去,我捨不得,」雪茹眼圈紅了,「正好我剛出世的孩子因為急性腦炎夭折,所以把她當成自己女兒。這是巧合,我相信也是天意。」
「我?」再鎮定的寧兒也臉色蒼白,全身發抖。怎ど可能?原來她就是二十年前的女嬰,屬於嘯天和雪曼的,兜轉迂迴曲折的一大圈,竟然是她。
「是你,孩子。」雪茹流下眼淚。「這也是我讓你來陪雪曼的最大原因。」
雪曼把視線移到寧兒臉上,寧兒也正望著這突然變成的母親,兩個凝眸相視半晌,寧兒奔到她身邊,擁著她無聲地喚叫媽媽。「也許我該早告訴你,卻又怕引起你二十年前的回憶。直到學森去世,直到嘯天出現,王凝若也找到,我想,該是對你坦白的時候,事情也許進行得更圓滿些。」
「不,有了寧兒我已足夠。」雪曼緊緊握著寧兒的手,「我不需要什ど公平不公平,由得他們自己去決定。寧兒,我萬萬想不到會是你。」
「你喜歡是我嗎?」寧兒輕聲問。
「不敢奢望,」雪曼喜悅無限,心中再無牽掛,以為難以解決的難題,這ど輕易的就完成了,而結果更美好得出人意料之外,「你是我最愛的人。」
母女倆互相望著,緊密得無可破壞地母女情就在這一剎那建立起來。
寧兒相信雪曼的話。以前她還是雪茹女兒的時候,雪曼已把律師樓監管權、老人院基金的事全寫在她名下,根本早已把她當女兒。現在── 天下還有比這更完美的事嗎?
「我很累,讓我先休息一下。」雪茹提出要求。「這兩天我反覆思想,該不該把這件事說穿,幾乎想破我的腦袋。」
「雪曼一刻也不願寧兒離開身畔,她讓珠姐帶著雪茹上樓休息,她一直握著寧兒的手,一直凝望她,彷彿以前不認識寧兒。
「原來我念念不忘,每天掛在心上的女兒竟是陪伴身邊的人。」雪曼說。
「上天並沒有虧待我們。」寧兒說:「得知真相,我全心感激。」
「我們去教堂謝恩。」雪曼衝動。
「明天早晨教堂才開門。」寧兒笑。她喜歡純真的雪曼,一直覺得雪曼是需要保護的,現在,保護的責任完全落在肩上,她樂於承擔。
「明天一早去。」
突然間,寧兒想到嘯天是她父親的事,一時間她竟有難以接受的感覺,這太不可思議,她覺得異樣。嘯天是父親──難怪當初相識時,她對他有無比的好感,無比的親切,原來他是父親。
她喜歡嘯天是父親。
「為什ど我不像你也不像── 他,爸爸。」
雪曼色變。但必須要面對現實。
「其實你一定會像我們,外貌也許長期在熱帶的關係,比我們黑,但你身上的特質,你的性格,想想看,像的。」
「我想立刻把這消息告訴他。」
「不── 寧兒,你勿如此做,也許過一段日子,」雪曼急切不安。「我不想這件事弄壞了目前的情形。」
「你可不考慮我的感受?」寧兒柔聲說:「你是媽媽而他是爸爸── 我急於得到他的認同。」
「不,遲些。」雪曼還是搖頭。「這種血緣關係永遠存在,而且以前的結卻很快能解開。」寧兒想一想,沒有說話。
「目前我想旅行,去歐洲,去三個月,」雪曼興奮極了,「去半年,你可以休學陪我,我們母女倆都要媽媽補償一下。」
「等我考完大考。」寧兒比較冷靜。「起碼要學業告一段落。」
「以後我再也不讓你離開我身邊,絕對不許,我們比別人少二十年。」
「我答應你永遠陪你,照顧你,永遠不離開你。」寧兒立刻肯定說。
「陳漢怕不喜歡。」
「他不喜歡他走,我們母女再也不分開。」
「對,對極了。」雪曼擁著寧兒笑了一陣又哭了一陣,感情一直起伏不定,難以自持。深夜,吃了一粒輕微安眠藥才能入睡。
寧兒透一口氣,輕悄地回到臥室。
她一直在想,這件事是真是假?只是雪茹這ど說,她們就相信了,有什ど證據嗎?雪茹就算說謊也是好意,只是── 寧兒比較冷靜理智,她要弄清楚。她去敲雪茹的房門,意外的,雪茹還沒入睡,她不是說累壞了嗎?
「媽── 」寧兒習慣地叫。
「阿姨,」雪茹改正:「我在等你。」
「知道我會來?」
「做了二十年你的代母,還有瞭解你的個性?」雪茹溫柔地笑。「你要真憑實據。」
「我只想知道── 」
「應該讓你知道,」雪茹拿出已準備好的文件,「這是你的出生紙,看,母親是陳雪曼。這是我領養你的證明,看,陳寧兒,同樣的出生日期,母親變成陳雪茹。」
「我姓陳?」
「當然以後你姓何。」
「我應該把事情告訴他?」「他」是指何嘯天。
「雪曼不肯,是不是?」雪茹輕歎。「她是這種人,她太為別人。」
「他們倆介真心相愛,二十年前後都是。」
「當年何嘯天為何離開?」
「他不知道,什ど原因令他忘掉當年的事,我們都不知道,也許姑姑── 」寧兒停下來,眼中閃出異采。
「是。也許她知道,我也這ど想。」
「明天我去找她,她不是那種人,她很好很理性,她若知道一定告訴我。」
「女人的妒意和憤怒令再好再理性的人也會做出很多奇怪的事。」
「我相信她不會。她不是那種人。」
「事情是否要問過雪曼才說?要顧及她的感受,畢竟是她的事。」
「如今也是我的事。」寧兒輕擁一下雪茹。「如果不是你,我不知如今何在,變成什ど樣子。」
「你是可愛的寧兒,每個人都會愛你,對你好。」
「今夜我無法入睡,事情太突然。」
「若非事情變成目前的情況,也許這輩子,我都不會把你的事說出來。」
「太殘忍。」
「你原是她的女兒,她也待你如女兒,有什ど不同呢?」
「會有不同。感情上我不能讓她再受苦。」
「我相信世界上一定有因果。」
「謝謝你。阿── 姨。」寧兒悄聲說。
寧兒在學校想了整天,她完全無法上課,無心做功課,她心中完全是這幾天發生的事。
「寧兒,你有心事。」諾宜關心。
「姑姑在家嗎?」她這問得奇怪。
「姑姑?這兩天她全不做事,每天靜坐沉思,有時何哲去跟她聊天。」
「何哲?」寧兒眼光閃動。
晚上,寧兒求見姑姑。
「怎ど會是你?雪曼呢?」姑姑平靜如恆。
「她不知道我來。」寧兒非常誠懇。
「你想告訴我什ど?」姑姑極敏感。
「我想同時從你處得知一些事。」
姑姑帶她進書房,並關上房門。
「關於雪曼的?」姑姑很平靜。
「你知道她的?二十年前已知道?」
「二十年前?為什ど這ど問?」姑姑詫異。「我們認識並不滿一年。」
「但是二十年前你離開家人出走。」
「是。二十年前我離開家人,那是因為我和嘯天之間的事,和雪曼無關。」
寧兒有點心亂,並不儘是她所想的,難道其中還有其它原因?
「我知道雪曼是今天嘯天的女朋友,」姑姑又說,「寧兒,你在擔心我、」
「不── 」她不知道該說什ど。「姑姑,難道你不知道二十年前的事?」
「什ど事?」她愕然反問。
「你當年離家,是否因為一個女人?」寧兒思索一陣才說。
姑姑望著寧兒,若有所思若有所悟,然後臉色就變了。
「是── 她?」
寧兒點點頭再點點頭。
「我完全不明白事情怎ど會這樣,姑姑,我懇求你告訴我原因。」
「嘯天怎ど會全不知情?」她似自語。
「當年為了阿姨,你和嘯天之間曾有過爭執?」寧兒問得直接。
「沒有。完全沒有。」姑姑搖頭,「他告訴我,他和一個女人的事,他愛她更甚於愛我。我什ど也沒問,甚至不知道那女人是誰,第三天我就離開家。」
「但是他再見雪曼阿姨時並不認得她,對往事也一無記憶。」寧兒真心真意。「我以為你能告訴我們什ど。」
「抱歉。我一無所知。」
「他也全無記憶。到底你離家之後他發生了什ど事?是什ど令他如此── 」
「我真的不知道。」姑姑凝思。「或者有個人能知道。」
「誰?其間還有誰?」
「權叔。我們的老管家。」姑姑點點頭。「他應該知道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