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錯愕的怔一怔。
「這麼早?上午沒事哦。」家傑先開口。
「剛才地產公司送來一份緊急資料,現在在我房間,我立刻拿給你過目。」
「不。午餐時再討論。」家傑全不介意,和平日積極進取的模樣相差何止十萬
八千里?「午餐在餐廳見。」
他揮揮手,逕自走進電梯。
傳宗下意識的回頭望望,又再搖頭。
資料說明緊急,家傑也不看?
吃完早餐,在酒店前的馬路散步。八點半,行人漸多,他買了一份華爾街日報
上樓。
報紙看完仍沒到中午,清閒得令人受不了。他習慣工作,停下來時覺得人也失去價值,便再度走出酒店。
在第五大道上閒逛,這一段第五街(從五十街到五十九街)是名店名牌雲集的地方。走了十多分鐘,竟然停在世界最出名的珠寶店「鐵凡尼」的外面。
他毫不猶豫的推門走進去。
雖說這「鐵凡尼」出名昂貴,然一枚小小的白金指環,他還是負擔得起。
他買下了給嘉文的禮物。
原來「鐵凡尼」並不是所有東西都貴的,幾百元一枚的純銀戒指也有交易,還有些線條很美,設計簡單而明朗的戒指、吊墜等,最適合年輕人佩帶。
他又買了小小的銀耳環預備送給家儀。
明天就去波七頓,總該有點小禮物,純粹是朋友間的禮貌。
十二點,他回酒店。等了十幾分鐘,拿著緊急資料先到樓下餐廳等。
家傑一點鐘才下樓,有點宿醉未醒狀。
昨夜他暍了一夜酒?
「昨夜和一班同學朋友見面,竟然沒有一個人結婚,我們鬧了一夜。」他輕描淡寫的說。
緊急資料遞過去,他不以為意的拆開看,看了一半,臉色大變。
「怎麼不早拿給我?」他竟然這樣說。
傳宗呆住了。他原本一早就要交給家傑,是家傑說午餐時才說的。
再看幾行,砰然把資料放在檯上。
「豈有此理,分明在玩我。」家傑臉色很壞,「原本沒有對手,現在我們想買的商業大廈,居然有人半途來搶,今午十二時他們便簽草約了。」
傳宗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已明白,他們公司想買的那幢大廈被別人中途搶去,就在剛過去的十二點。
難怪地產公司的資料來得這麼急。
本來他們還有機會,可惜家傑一個疏忽——是家傑沒有及時抓住那四小時,從八點到十二點間的四小時。
商場如戰場。
傳宗一聲不發,錯不在他,他問心無愧。
看過資料,看過那幢商業大廈,昨天他已判斷是絕好的投資。紐約地產已跌到谷底,是進貨的時候。
可惜。
「你沒看這份資料?」家傑問。
「資料是給你的。」他說。
「唉——」家傑極不服氣的用拳頭拍桌子,「打聽一下對手是誰,看誰這麼可惡。」
傳宗點點頭。
家傑皺著眉頭在思索。傳宗完全不明白,既然被別人買去,怎麼想也沒有用。
「或者我們告訴爸爸,這並不是一項好投資?」他似在自問,又似問傳宗。
傳宗不便說甚麼,這是顧家父子的事。
「不要說出來,」家傑笑起來,「說出這事,大家都不好。問問地產公司,可還有好介紹?」
傳宗再點頭。這都是他下午要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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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你辦事,我打電話給爸爸,」家傑腦筋動得很快,「分工合作,明天我去西德。」
「好。」傳宗做應做的事,有應有的反應。
「那我們不再見了。」他揮一揮手,「你去家儀那兒,到了法蘭克福,我再給你電話。」
傳宗只是點頭,這件事完全輪下到他出主意,失去那幢商廈,他心裡很不舒服。
原本可以替公司賺錢的事,只因一個小疏忽——他是否該堅持讓家傑一早看資料呢?
和地產公司聯絡過,原來跟他們競爭的是另一個香港集團。
「我們並沒有洩漏消息,不知他們是怎麼知道的。」地產公司的人表明立場,
「而且那集團一到就表明要「搶」。家傑得罪過人?」
傳宗不便說甚麼,也不知道是否得罪人,他只覺得在時間上巧合得太厲害,對方不僅搶他們生意,而且明明白白擺出一副「搶」的樣子,難怪地產公司也懷疑。
「如再有好的買賣,再通知你們。」地產公司的人說。
當天黃昏,傳宗就坐上往波士頓的飛機,果真沒有再見到家傑。
坐在往波上頓的「小」飛機上,傳宗一直覺得不妥。飛機那麼小,只能坐二十至三十個人,彷彿在空中飄呀飄的,沒有安全感。
只是一個小時,他便到波上頓「羅根」機場。
坐的士到曼寧給他的地址去。
四十五分鐘車程,把他帶往衛斯理市。這個美麗、精緻的小城市以著名的女子大學而命名。傍晚的天色下,家家戶戶都亮起溫暖的燈光,給人一種好靜謐的感覺。
車停在一幢小小的白色英國式木屋前。
這是家儀的住處?她不住宿舍?
按鈴,聽見奔跑出來的腳步聲,門開處,見到穿牛仔褲長袖T恤又戴著圍裙的家儀。
她睜大了難以置信的驚喜雙眸。
「怎麼——會是你?」她親熱的擁著他。
「顧太沒有說過我會來?」
「她只說有人會來,怎麼會是你?」小女孩開心的跳著、嚷著,「怎麼會是你?」
「我陪家傑到紐約公幹。」他淡淡的,「這兒是你的家?」
「我週末的藏身避難所。」她笑,「只要步行五分鐘就到學校。」
「為甚麼要避難?」他打量這幢精緻而舒適的兩層樓房子。如果這是他和嘉文將來的小窩,就太理想、太美妙了。
「你不知道,學校鬼妹、韓國妹、日本妹在週末常帶男朋友回宿舍過夜,深夜還在吵鬧叫笑,還喝酒,我不習慣,就買了這屋子。」
「宿舍可以帶男朋友回去過夜?」
「這兒是美國,」家儀扮個鬼臉,「我們學校還有專門讓懷孕女學生住的宿舍呢。」
他搖頭不語。
「來得正好,我在做壽司,請你吃。」
「希望吃一點中國菜。」他要求。
「OK。走五分鐘到小廣場上有一間中國餐館,香港人開的,還不錯。」
他坐在小客廳裡,她則繼續做未完成的壽司。
小客廳的壁爐框架放滿了顧家成員的照片,他慢慢欣賞,突然看到一張自己的臉。
「怎會有我的照片?」他忍不住問。
「嘿嘿!」她誇張的笑,「記不記得第一次認識你的酒會,有人替我倆照了相,你沒有嗎?」
照片中的傳宗神采飛揚,陽光般的笑容十分吸引人,好一個俊男子。
「我不知道。」他笑。
家儀這麼重視他,他當然開心,另外還有種說不出的溫暖。
他們步行出去吃了簡單的中國晚餐,又在類似古老煤氣街燈的照耀下,慢慢地走回家。
香港仍是悶熱的天氣,而此時此地已是初秋。入夜之後,還有深深涼意:
「第一次看見這麼多、這麼漂亮的楓葉。」
「明天帶你去學校看看,那才叫壯觀,那才叫美麗。」她喜悅的,「我們學校是美國排名第一的美麗校園。」
「你——週末一個人住?」
「本來媽媽要派個工人來陪我,但我每週只住兩晚,工人會很悶的。」她帶點稚氣的說,「不過,我有個每週來一次的鐘點工人。」
「不怕?」
「治安極良好,可以夜不閉戶。」
「誇張。」
「絕對真實。」她說,「附近人家的車輛停在馬路旁,也是從不鎖車門的。」
「香港就不能想像,我們生活在鐵籠裡。」
「只是這小市鎮可以如此,」她像老馬識途,「波士頓市區就不行了,好像第二個紐約。」
「明天我們去波士頓,我請你吃飯。」
「當然。說過你到波士頓來,我一定陪你大玩特玩。你還沒說甚麼時候走。」
「星期一。」
「只逗留一天啊!」她大失所望。
「我是公幹,順便送東西給你。」他爭出曼寧交給他的小盒子。
她看也不看,扔在一邊。
「不看那是甚麼?」
「只是暑假的一些照片。」
啊。希仁和曼寧真是用心良苦。
他拿出「鐵凡尼」那小小的銀耳環。
「我送給你的小禮物,希望你喜歡。」
「啊!」她驚歎,眼中儘是異彩,「「鐵凡尼」的,好美、好美、好美,我喜歡。」
捧在手中如擭至寶。
他點頭微笑,不再言語。
「明天我去波士頓買份東西送給你——」突然想起甚麼似的,「還送一份禮物給你女朋友。」
「交換禮物嗎?」
「第一次來波士頓的紀念品。」她眼中儘是笑意,又把銀耳環戴上,「美不美?」
「很襯你。買的時候想到你戴時,就覺得美麗,果然是。」
「誰讓你送禮物的?」她說,「我的意思是,是否有人暗示過你要這麼做。」
「沒有。我替嘉文買禮物時想到你,就這麼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