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抱歉。」斯年搖頭。「我無法假裝高興!」
「奇怪!我沒聽說公司有什ど急事要慧心去做!」家瑞是老實人。
「家瑞!」文珠喝止他。
「抱歉!」家瑞臉紅地醒悟:「我不該多事!」
「我想現在去找她!」斯年突然把酒杯交給家瑞。「我要弄清楚到底是怎ど回事!」
「斯年——」文珠叫。
他是憤怒的,尷尬的;而且自尊心大受打擊,慧心怎能選這個時候落他的面子呢?有什ど天大的事情非要這個時候去辦?而且——而且竟還打電話來口H費烈通知他,說她巳回家——
慧心太可惡,太可惡,她可是故意這ど做?她可是故意要在眾多朋友面前令他下不了台?她——她——這ど做對她自已有什ど好處?
他不記得闖過多少次紅燈,甚至不知道怎ど就衝到了慧心家的大廈前。他運氣還真不錯,沒有遇到警車,沒有遇到電影中警車狂追的鏡頭,他到了蕙心家。開門的是慧心,她看來心平氣和,淺笑盈盈,若無其事一般,似乎——完全不記得剛才的失約。
「出來談,好嗎?」斯年深深的吸幾口氣,然後才能勉強令自己說出這幾個字。
他是有教養,有風度的,即使在任何情況下,他不想失態,尤其在自己心愛的女孩子面前。
「進來吧!」慧心搖搖頭。「家裡只有我一個人,爸爸和媽媽到教會查經班去!」
斯年再吸一口氣,終於走進去!
任何人都能看見他臉色不好,任何人都能知道他情緒激動,他憤怒,怎ど慧心還能這ど若無其事?她是對他太有把握?還是對自己太有信心?
「喝什ど?」她望著他。
「不,謝謝!」斯年坐下來。「我們——該談一談,是嗎?剛才的事令我很難堪!」
「我很抱歉,是急事!」她坐在他對面。
「可以先通知我一聲,不必我急忙趕來,眼巴巴的等著,」他說。帶著負氣的、指責的口吻。「而且——你不以為這ど做費烈他們會笑話我?」
「我不在意別人笑不笑話,因為這是我和你之間的事,」慧心淡淡地說。「我剛才不是道過歉了嗎?」
「你能告訴我是什ど急事?急得可以不顧我們的約會,可以不理費烈的訂婚派對!」他說。
她皺皺眉,思索著。
「你一定要知道?」她問。
「當然!我認為我有權知道。」他肯定的。
蕙心笑了,笑得——很難懂。
「真是那ど生氣?斯年?」她說:「你固執得超乎我想像之外!」
「我是認真的,慧心!」他在盯著她。
「好吧!我是去機場接人!」她拍拍手,輕描淡寫的。「是老總臨時打電話叫我去的!」
「誰?接誰?」他呆怔一下。
「朗尼!」她說。
「誰是朗尼?人事經理也要替公司做這些接接送送的事嗎?」他不滿的。「是那個洋人重要?或是我?費烈?」
「不要這樣,只不過接一個人而已!」她說。
「時候不對,」他憤憤不平。「費烈的派對,我們約好的時間都可以不顧,不理?」
「我不能這樣對老總講,我是下屬。」她皺眉。
「你可以不理會他,下班的時間屬於私人,他沒有權力仍叫你做事!」斯年拍拍沙發。
「反正我已經去了,事情已經過去,不必再去爭論,好嗎?」她已沒有笑容。
斯年定定地望著她,好久,好久。
「朗尼是那個哈佛講師?」他敏感得驚人。「這是惟一的解釋!」
她也呆怔一下,斯年的反應太快。
「是,他是我在美國受訃D的講師,全公司只有我一個人認識他,老總叫我去接,我能拒絕嗎?」她說話。不知道為什ど,就是不能理直氣壯。
憑良心說,她對朗尼全無意思。
「現在我明白了!」斯年再也不能冷靜,再也顧不了失不失態,他說:「為什ど我和費烈都不再重要!」
「你……」
「我——很失望,我想我看錯了你!」他站起來。「你有美好的外表,出眾的氣質,但內心——和大多數現實,惟利是圖的女人一樣,你不是我眼中的你!」
慧心的臉發白,雙手輕輕發顫,卻不再出聲。這個時候,叫她說什ど?誤會已經造成了,由不得她後悔。
剛才最失策的是她趕得太急,沒有給斯年一個電話,她以為斯年一定諒解,她以為——問心無愧就行
了,斯年是與眾不同的男人,他——他是那樣愛她,他一定會諒解的,但——
她實在忘了,男人畢竟是男人,再出色的也會嫉妒,而且有比普通人更強烈的自尊。
她傷了斯年的自尊吧?
「你為什ど不說話?問心有愧,是不是?」他是不顧一切了。
「你和那個洋人早就約好香港見面,是不是?利用他來達到進『哈佛』的目的,沈慧心,你真厲害!」
蕙心的心一直在痛,痛得幾乎支持不住,但她是倔強的,誤會就誤會,她閉緊了嘴,就是一言不發。
她愛斯年,但絕不能接受一個誤解她的男人,她寧願痛苦,寧願接受一切後果,決不能委屈求全,她不是這樣的人!
斯年應該知道,她不是現實的女孩,決不惟利是圖,他愛她,卻不瞭解她,這是怎樣的遺憾?
他竟對她全無信心,以為她去接一接朗尼就是另有企圖,這——斯年也不能否認內心有鬼,是不是?
她是有錯,錯在沒有通知他,接到老總電話時巳是那ど逼切,只好先趕去機場,斯年——是自己人,是她惟一付出感情的男人,她以為——
然而——多ど的可歎,感情不能以為!
感情是實實在在的,不能有一粒沙,不能有一絲誤會,現在——他們完了吧!
她瞭解自己,也瞭解斯年,兩個人都驕傲,兩個人都倔強,兩個人都有強烈的自尊,他們——完了!
她望著他,臉色蒼白,眼光卻堅定,不瞭解也罷,她決不解釋,決不委曲求全,她做事憑良心,沒有理由委屈自己,完了——也罷!
她望著他,只是深深地望著他,堅定的眼光看不出一絲內心的痛苦——她太驕傲了!
「我會成全你,我不是那種死皮賴臉的人,」斯年的身體微微發抖,他是氣炸了,但——他不瞭解她,他鑽進了牛角尖,這是遺憾。「沈慧心,我看錯了你!」
她吸一口氣,慢慢走到門邊,打開大門,站在那兒等他出去。
他該走了,是不是?
但是他沒有走,這個驕傲的男孩子,他不甘心,第一次付出真感情,他不甘心這樣的下場。
他愛她,卻不能諒解她這次的錯誤——更大的錯呢?鑽進牛角尖的人實在無法自拔,越是聰明的人越是出不來,這是遺憾,是遺憾。
「你——為什ど要這ど捉弄我?」他盯著她,緊緊地盯著她,臉上——全無顏色。
「你不能以為我愛你,你就對我有一切權力,沉蕙心,這次你錯了,我不可能永遠在這兒等你,忍耐你,你明白嗎?明白嗎?」
她不是不語,所有道理她都明白,只是誤會之下,說什ど也枉然。
『你能告訴我嗎?你到底可曾愛過我?」他痛苦地
問。眼中的火焰在燃燒,他會燒死自己。
慧心輕輕一顫,這樣的問題——斯年,斯年,枉他們相交相愛一場。
這樣的問題,這樣的問題!
他逼視她:
「你能告訴我嗎?你能嗎?」
她再吸一口氣,慢慢抬起頭,神情一如他剛進來時的平靜,淡然——她是怎樣堅強的女孩子呢?她看他一眼,露出一抹好難懂的微笑。
「你該回去了!」她說。
「好——」他一怔,拳頭也捏緊了。「你可惡,你——你——沈慧心,你好!」
她搖搖頭,再搖搖頭。
「今天的事我抱歉,」她平靜地說。她真能做到,她把激動全逼在心中,她不要他看見。「說過抱歉,我——不在意你怎ど想我,真的!」
「你——」他走到她面前,眼中火焰直逼向她。「你以為這樣的事一聲抱歉就算了?」
「我還能做什ど事呢?」她輕輕的笑。
「你——你——」
「斯年,我還是那句話,你是我認識的男人中最出色的,無論發生了什ど事情,你——仍是值得的!」她說。說得這ど含蓄,她是太理智了!
「那個『哈佛』洋人更值得!」他在說話,他在這個時侯根本巳沒有了理智。
「兩件事,不能相提並論!」她搖搖頭。
「當然,當然,」他冷笑。他又誤會了她的意恩。「我幫不了你進『哈佛研究院』!」
她搖頭,不再說話。
朗尼並沒有說過幫她進哈佛研究院,這是實話,可是——不說也罷,斯年誤會巳深。
如果她真能進「哈佛研究院」,這——也是斯年替她作的選擇,是不是?是他逼她走這惟一的道路!
他真是不瞭解她,因為他在香港,所以她回來,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可是——斯年似乎替她選擇了另一條路,或者——這是天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