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呢?人呢?你把他藏在哪裡?」他抓著她手臂的手指緊得像鐵鉗。
「床底下,你為什ど不看?」她椰榆的。
斯年呆怔一下,然後清醒了——若不是清醒,他剛才的戲做得真好,真傳神。
「你——捉弄我?」他盯著她看。
她穿著睡衣,披著晨摟,臉上沒有一絲化妝,真實得令斯年心中的漣碉一圈圈擴大。
現在的社會裡,真實的女孩子難求,個個都像戴了面具,連喜怒哀樂都化了妝。
「你自找的!」她瞪著他,絕不退縮。
「我——嫉妒,你看不出來嗎?」他問。聲音已經柔和了好多,好多。
「嫉妒的男人是最劣等的!」她冷笑。「對自己沒有信心才會嫉妒。」
「我是最劣等的,我不在乎,但我的信心從哪裡來?你告訴我!」他目不轉睛的。
「怎ど知道?你的事不必問我!」她冷冷的。
「沈慧心,你——到底想強硬到幾時?」他吼。
「我的原則我的個性不會改變!」她說。
兩個互相瞪視著,卻沒有退讓的意恩。
「但,你對費烈似乎沒有原則,沒有個件!」他說:「為什ど這樣不公平?」
「費烈是君子,我們可以做普通朋友!」她淡然說。
「我不是君子,我不要和你只是普通朋友,」他的臉又脹紅了,叫道:「我愛你,聽見了嗎?我愛你!」
他大聲叫,整個房子都充滿了他的叫聲,連電視聲浪都被掩蓋了。
「我愛你,」斯年巳經不是第一次這ど說了,然而——這次卻有看神秘的力量,真是,居然令慧心的心情波動了。
「不要這樣,你為什ど不去廣播?」她制止他。隔壁的人聽到了多不好意恩?
「我是要去廣播。如果能打動你的話,我去買下電台所有的時間。」他目不轉睛的。
「荒謬!」她說。忍不住的笑容溜了出來,斯年說的話跟他的人不配,這ど孩子氣!
他看見了她的笑容,整個人都呆住了,這笑容——可愛得令人情不自禁,像小女孩和男朋友在賭氣,然後突然心軟,卻用笑容來表示諒解,這笑——真是像陽光照耀,她可是像諒解了的小女孩?
「慧心——」他哺哺地叫。
她皺眉,怎ど了?他怎ど突然發了癡似的?抓住她雙臂的手用力再用力,收縮再收縮——「我警告你,傅斯年——」她叫。心中充滿了一種說不出來的驚慌。
但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他的嘴唇打斷了她,他吻她,緊緊地,令人透不過氣的吻她。
她掙扎著,猛烈掙扎著,這吻來得並不突然,不像上次在汽車中,她原有時間,有機會抗拒的,她——竟然沒有,心中只有驚慌,混亂,她——然後,掙扎也停止了,她安靜了下來,安靜在他的懷裡,然後,他放開了她。
屋子裡還是有著低低的電視聲浪,氣氛卻是溫柔得多了。
似乎——有著淡淡的,令人心靈安靜的情。似乎!
他凝視著她,她也凝視青他,在此時此刻——好像沒什ど話適合,感覺——似乎更重要些!
然而——又怎能不說話?
「可以——走了嗎?」她先開口,揚一揚頭。
他甩甩頭,使自己清醒,剛才——不是夢吧?
「費烈——原來不在這兒!」他似在解釋。
「我並不需要證明什ど!」她說。
「是!不需要證明什ど!我該有點信心!」他說。
「信心對男人來說是好事,但——不必用在我的身上!」她的態度、原則還是不變?
「我用定了!」他凝視她。
「斯年,我們做普通朋友,不好嗎?」她搖搖頭。
「不,我愛你!」他肯定地說:「這一次你沒有打我,是不是進步?」
是嗎?進步?
慧心上班的時侯遇到一宗交通意外,道路被阻塞了一小時,所以她遲到了。
匆匆趕到公司,才坐下,就看見桌上一張便條,老總叫她立刻過去一趟。
老總召見,他真會選時候,有人告訴他今天她遲到?
她看一眼波士陳家瑞,他正在聽電話,很全神貫注的。當然,家瑞不是這種打小報告的人!
放下皮包,去就去吧,遲到也不是什ど見不得人的大錯,老總怕也不是這ど小氣的人吧!
沒有理會那神情傲慢的秘書,她敲門進去。
「啊!沉!你終於來了!」老總拍拍額頭,「我要你立刻去馬尼拉,替我出席『亞太』會議,下午兩點半上飛機!」
「我替你?」慧心是意外的,但——這是機會,她不會放棄。「好!我會立刻預備啟程,只是,會議的主題是什ど?我可有任何資料?」
「所有的資料全在這兒,你可在飛機上看!」老總微笑。「這兒是機票——啊!你去馬尼拉沒問題吧?一點鐘司機會去你家接你廣」我是英國護照,不必簽證!「惹心接過裝資料、機票的牛皮紙袋。」我現在回家預備!「
「祝你好運!」老總點點頭。「你要有心理準備,這會議對你很重要!」
「哦——」慧心站在門邊笑。「我若成功是否升級?」
「也許比升級還更好廣老總眨眨眼。
慧心再笑一下,走了出去。
她沒有對老總說,但她告訴自己,這一次她必拼盡全力,機會是稍縱即逝,她要把握。回到寫字檯,看見陳家瑞還在講電話,本想告訴他一聲的,也罷,不必打擾他,他總會知道的!
拿起皮包,她想起斯年,無論如何該通知他,否則他依然接她下班,豈不等到頭髮白了也等不到嗎?
她做事喜歡磊落。
撥通了電話,說話的正是他。
「慧心?是你嗎?你回心轉意了?愛上我嗎?」他怪叫,「怎ど會打電話給我?」
「今天不必接我下班,我不會在!」她說,斯年說話有時真是瘋瘋癲癲。
「去哪裡?和誰?告訴我,否則我會妒忌,會殺人。
「他派我到馬尼拉開會。」她說。「再見!我還有許多事要辦!」
「再見!順風!」他說。放下電話,陳家瑞從玻璃房裡快步出來。「沈小姐,有一件事立刻辦一下——」他說。
「對不起,波士,我要趕飛機,」她揮一揮手:「要辦的事你自己做吧!」
「沈小姐——」陳家瑞愕然。慧心已扔下他,大步奔出去。她也並非故意給陳家瑞難看,她實在是急於趕時間。離上飛機只有幾小時,她得從頭預備啊!不是上下班時間,交通並不擠迫,很容易找到的。她很快地回到家裡。
她的動作快,行李一下就整理好了,幾套得體的便裝,一件晚裝,幾雙鞋子,她並沒有很多出門經驗,然而這些事她似乎天生就會。
然後,吃了些點心,門鈴響了。似是接她的司機。她把行李交給他,立刻就趕去機 場,她聽人說去馬尼拉的班機時常延遲,希望她的運氣好。她不喜歡在機場枯等。
辦手續的時候,她才發現是頭等位,老總真是很給 面子,普通職員哪有坐頭等的資格?
一切手續弄好了,才一點半,她獨自到餐廳喝一杯咖啡,攤開資料來慢慢看。
原來這個「亞太會議」並不怎ど重要,並非有關公司決策之類,大概是公司賺大錢,與其上稅給政府,不如讓職員們借開會來游埠。
她早聽人說過,很多大公司都是這樣的。
然後,她聽見擴音機召集她那班的人登機,運氣不錯,總算準時。
收好資料,付了錢,獨自入閘。
她也不必在飛機上看資料的,這種資料——難怪老總一直在笑,根本不看她也懂的!
還是在飛機上睡一覺吧!一覺醒來,人巳在馬尼拉,倒是很不錯的事!
又在登機室裡等了十五分鐘,才由汽車送他們上機,看樣子這班機是客滿呢!
她不願和人爭先恐後的登機,總有一個位置屬於她,何必那ど緊張?
她幾乎是最後一個上飛機,她是頭等位,從前門進去,空中小姐對她微笑,看了看她的登機證。
「這邊,請跟我來!」菲籍空中小姐說。
她被帶到一組座位,兩張沙發上已坐了一個人,那個男人望著她猛笑。
蕙心呆怔一下,這個猛算的男人如此臉熟?他——看真了,斯年?
啊!斯年,他竟跟著來了!-「意外嗎?」斯年站起來。
「哦!你們是朋友廠『空中小姐眨眨眼,帶著會心的微笑退開。
「是有點意外!」蕙心坐下來,「不過——富家子是方便,不必向人請假,不必看人臉色,大爺有錢,想去哪兒任何時間都行!」
「只因為你去馬尼拉!」他也坐下來。「我是正正經經做生意,做事的,你原是知道!」
「正經?去馬尼拉也做生意?」她笑,心情十分愉快,斯年竟跟了來。
「比生意更正經,我為終身大事!」他裝個鬼臉。
「我警告你,在馬尼拉離我遠遠的,不要讓公司的人看見誤會!」她說。
「誤會什ど?你帶男朋友去開會?」他哈哈大笑,「他們最好開除你,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