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聽聽你們飛機師的風流史。」
「這──我沒有。」他窘紅了臉,「我們不是你們想像的那麼風流。」
「沒有想像。在城中你們是稀有的一群,我們完全不瞭解。」
「我們四海為家,飛到哪兒住哪兒,卻不是女朋友遍佈全世界,更沒有亂追空姐。我們多半也有感情有責任。」
「了不起。」凱文拍手,「現代男人最怕負責。」
「偶然,也逢場作戲。飛行的生涯很寂寞,若你不跟看大家一起尋歡作樂,你只有孤獨的留在酒店。」
「說來說去還是風流。」
「那不算風流,我只是個普通男人。」
「這麼開心,不如找個地方坐坐?」凱文提議。
靄文想拒絕,心中掛看康正──不行,即使康正在她家,她也要罰他白天沒電話來。
「好。」她欣然答應。
「不要去酒店,」素施開口,「去我家吧。」
兩部車四個人,直奔素施淺水灣的家。素施的工人已睡,她自己動手煮咖啡,張羅小食,還預備了酒。范倫與以前不同,淺即止。
「很少玩到這麼晚。」靄文坐下來。
她剛打了個電話回家,康正不曾出現,她的不開心只放在心裡。
「凡事都有例外。」凱文望看她,「其實最令我們覺得神秘的是你,你前面一直有層紗。」
「我?」靄文笑丁,「有看所有女人一樣的七情六慾,有看所有女人一樣的長處短處,唯一的特點是低調,我不愛多說話。」
「這是高招,不是任何女人都能做到的。」一直沉默的素施說,「我就沉不住氣。
「我喜歡你的率直爽朗。」靄文說。
「我簡直可以說是崇拜。」」凱文故意誇張。
大家把視線停在沒出聲的范倫臉上。
「素施她──她──」他迅速看她一眼,「她像謎,又冷,我永遠難。」
「難懂可以研究,難懂並非等於永遠不能懂。」凱文一直站在素施那邊。
「她──高不可攀。」范倫再說。
「為何如此看扁自己?」凱文大聲說,「在很多人心目中,你也高不可攀。」
「不不,我只是普通人。」
素施微微皺眉,沒有出聲。給范倫這樣的印象,簡直是悲劇。
「素施,你真正的戀愛過嗎?」靄文突然問。
坐在地氈上的素施,眼光逐漸凝聚,臉色變得嚴肅,思考一陣,搖搖頭。
「那只是一場夢。」她垂下眼臉。
「甚麼意思?」凱文極感興趣的移動一下身子。
「或是一種幻覺,我不知道。」她繼續說:「彷彿是真的又彷彿不是,好像曾經發生又好像在做夢,我已弄不清。」范倫微微變臉,嘴閉得更緊。
「講得好像在寫小說般。」靄文笑了。她懂素施在說甚麼,她和凱文都在幫忙,他們只希望范倫能懂。
「有時候真實的人生放進小說裡,讀者可能不信,因為──彷彿太不可能。」
「那麼,素施,你能告訴我,你愛過人嗎?」凱文露出極好奇的樣子。
「愛過。」素施毫不猶豫。
「能愛人是幸福的。」凱文誇張的。
「我覺得愛人也要被愛才完美。」靄文也幫腔,「你說是不是,素施?」
素施笑起來,眉頭一展,大聲說:
「怎麼講到這麼悶的題目,來,喝酒。」
「不許喝醉。」凱文阻止她,「好朋友都不許你折磨自己。」
靄文偷偷看范倫,他似乎很緊張。這個男人,他開始明白了嗎?
深夜,靄文回家,屋子裡沒有人,沒有她深深盼望的康正。
小几上有泰留下的小字條:「沒有電話。」
她的心直往下沉,康正,發生了甚麼事?
吃一粒安眠藥令自己休息。平日她沒有失眠的習慣,今夜她知道自己會睡不看,她不想給公司職員看到她的憔悴模樣,只好吃藥。這絕對是壞習慣,她不能讓它繼續。
公司的生意很好,無論水晶或時裝,每天的生意額都令人滿意。但是──康正不出現,那些事都變得全無意義,她並不需要那麼多錢。真的。她要那麼多錢夾做甚麼?
按捺看幾十次想打電話給康正的衝動。他不打來,她憑甚麼打去?過不了自己這一關,放不下自尊心,她竟開始覺得痛苦。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溫柔也被煩躁代替,每分鐘都想發脾氣。怎麼辦呢?她已像個一觸即發的地雷。她和康正的事。除了泰,只有他們倆自己知道,也許靄然也知道一點兒,但沒有用,她幫不上忙。
她和康王已走到一個死角,是不是能有一個人能帶他們走出來?誰是這個人?六天了,康王一點消息也沒有。
八卦週刊上,有康正陪同一個陌生女人及靄文跟宴會男主人的照片並列,多大的諷刺,明明是相愛的一對。
酒廊裡,凱莉和蘇啟倫並排坐看,她已微有醉意,半個身體靠在他肩上。
「我送你回家,你醉了。」
「我沒醉,不回家。我們去找更刺激的節目。」她揮動看手,然後手落在他大腿上。他搖搖頭,招來侍者結賬。他不是壞男人,至少沒有占女人便宜的壞心眼兒。每次和凱莉約會,除了第一次外,全是她主動約他的。
當然他也貪新鮮、好奇,有年輕女孩免費陪看玩有甚麼不好?反正太太也不是晚晚在家,她有太多牌局。
代客泊車的男孩替他取車,凱莉的右手挽看他,頭靠在他肩上,很親密的。有點心亂,他只是個普通男人。
在車上,他一邊開看車一邊扶看她,她彷彿已坐不直,不停的倒在他身上,令他尷尬。
「不回家,不回家,我不回家。」她叫,撒嬌似的。
他揮不開她八爪魚糾纏似的雙手。現代人越來越虛偽了,為了許多原因,許多條件,一些貪念,一些面子,愛情被踐踏得一文不值。多迫憾的事。
「那麼你說,你想去哪裡?」對他來說,這是個絕對新奇的經驗,他躍躍欲試。
「隨便哪裡,只有我和你。」她摸摸他的臉,「你不知道嗎?我喜歡你。」
轟的一聲,他的心燃燒起來。他沒有引誘她,是她心甘情願的。再也不想其他事了,他帶她去九龍塘別墅。他只聽說過這兒,不知道還有其他去處。
他們互相擁抱看走進去,像一對熱戀的情侶。
負責登記的管房看也不多看他們一眼,給了他們一條門匙,說是「二一二號」,就又坐下去。
也不能說是誰引誘了誰,誰挑逗了誰,現代愛情哲學不是說一拍即合嗎?
早晨,各自分道回府,總不能穿回昨天的衣服上班。
凱莉帶看一抹勝利者的微笑打開大門,迎面碰上正要出門的凱文。
「昨夜去了哪兒?」凱文並不認真。
「去勾引男人。」她揮揮手,逕自回房。
凱文笑一笑,搖搖頭,開門離開。
他和凱莉開慣玩笑,而且也不想管她太多,都中學畢業做事了。
凱莉一邊哼歌一邊沖涼,她有一種達到目的的快樂。
俘虜了蘇啟倫這個有妻兒的男子,這是她的成功和勝利。
至於下一步要怎麼走,她還沒想過。
這種事有甚麼好想呢!走一步算一步吧!她可沒有跟個中年男人白首偕老之意的。
她愉快的回到公司,見蘇啟倫還沒回來,旁邊多嘴的劉強便揶揄她。
「你遲到,老總又遲到,你們約好的?」
「是也不關你事,八卦公。」凱莉自獨當一面之後。已不再對他忍讓。
「小心出事,老總有個母老虎太太。」
凱莉不屑的揮揮手,然後投入工作。
對她來說,她已嘗到勝利的滋味,這已足夠,母老虎關她甚麼事?
一直到中午,蘇啟倫都沒有出現,也沒有電話回來。凱莉忍不住感覺奇怪了,東窗事發?像他那種男人難道是第一次?
她笑起來。勝利的感覺更濃。
下午,蘇啟倫打電話給秘書,稱病不回公司。秘書的座位就在凱莉不遠處,她聽得清清楚楚。這男人,沒出息。
她照樣做看她分內的工作,若無其事的。也許鴻運當頭,找她買賣房屋的客人特別多,根本沒有時間讓她想蘇啟倫的事。
晚上回家,沖完涼在沙發上看電視,電話鈴叫起來。
是蘇啟倫,竟是他。
「我要見你,今夜。」他急促的說。
「發生了甚麼事?」
「見了你再說。半小時後我來接你。」
「今夜我不想出來。」她故意說。
「別頑皮,半小時後見。」他收線。
她想一想,關了電視便跳起來,奔回臥室刻意的打扮自己。
越來越好玩,不是嗎?
蘇啟倫的外表看不出甚麼來,神色也自然。
「為甚麼不上班?」她上下左右的打量他,「母老虎沒有打得你頭破血流?」
「甚麼話?她只纏看我不放,硬要盤問昨夜的事。我當然不說,只告訴她和朋友打通宵麻將。她要我說出是哪些朋友,這太過分,我難道連一點自由也沒有?」
「後來呢?」
「她一氣之下回了娘家,我便立刻出來咯。」他笑。男人變起心來真快,也不過一夜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