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主一離開,外面的人又渾哄起來,都是針對玉屏和蔡明光。
「你們再說,我就一個個把你們的嘴縫起來!」玉屏衝到蔡明光面前,惡狠狠地說:「尤其是你,瞎了狗眼,聾了狗耳,竟敢動你老娘的歪念,你去死啦!」
她說完就開始摔茶杯茶壺,遠的近的都難逃「毒」手,連賭桌上的人都不例外。最後她脫下腳底厚重的高跟鞋,用力一扔,一隻打到神壇關公的臉頰,一隻則敲到「北門幫」三個字,再直直落地。
現場眾人奔逃,只剩玉屏站在原地,全身發抖著。她自幼要什麼有什麼,天地都不怕,除了小妹雁屏煞氣太重不敢招惹外,任何人她都不讓,她怎能敗在江盈芳的手下呢?
哼!那個不知死活的女人,竟敢搶她的男人,就該嘗嘗她北門幫四小姐的厲害。她要整得江盈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連下地獄都沒有臉見人!
※ ※ ※
盈芳從醫院出來時已經十點了。照顧李媽媽的看護七點就交班,淑美不見人影,兩個多小時後才姍姍來遲,還濃妝艷抹,邊修她的手指甲。
盈芳也懶得講什麼,只說了幾項醫生交代事項,就背著皮包走出來了。
外面的空氣清新許多,即使是漆黑的夜,也比病房內的慘白日光燈活潑有生氣。
她在台階上站了一會兒,四方顧望,有點期待家志來接她,但沒有,他大概又被工作絆住了。
他們訂婚四天,戒指也帶了四天,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微妙改變。敏敏找過家志,知道一切是權宜之計,不反對,也沒有贊成的態度,而程子風那裡也過了關。
但,家志的心情並沒有比以前更輕鬆。
盈芳不想考慮太多,先應付程玉屏再說,下一步就是勸家志脫離北門幫了。
她伸直手指,在眼前亮了亮。心形的瑩白鑽戒,閃著細緻又怯怯的光彩,像天上採擷下的星星。嗯,真奇怪,那時隨便挑的戒指,怎麼會愈看愈美麗呢?
正如她此刻的心惰,愈來愈振奮。
一蹦一跳,她步行回家。有的路段很黑,是家志多次警告的不宜夜行之路。管他呢!誰教他不來接她!
公寓附近正有一整排房子改建,泥水橫流,板架滿地,連路燈都故障了。五月的夜並不冷,但走到這裡,老有陰風慘慘的感覺,原本一顆無所謂的心,也警惕起來。
當她看到兩個人從蒙暗處朝她走來,就知道情況不妙。果真夜路走太多,碰到鬼了。她的第一個反應是回頭往另一端走,結果那裡也出現兩個人,把一條窄窄的巷子堵死。
唉!她的運氣可真好,竟要以刀光血影來結束這美麗的一天!
她摸摸皮包中的刀,自從上次拜訪過李媽媽的家後,她都習慣帶上兩把,或許可以當個左右雙刀妹。
可是一對四總是吃虧,如果家志在就好了。
「哼!不要他的時候,像黏皮糖;需要他了,就不知死到哪裡去了!」盈芳暗咒著。
也有可能這四個人不是針對她,但看起來她是錯的。如果面對現實,用武力蠻幹,對她並無好處。
盈芳靈機一動,鑽進工地。這地方她來過幾次,因為敏敏有意幫她買一間新公寓,內部的格局雖不很熟,但總比外面那四個笨蛋好。
她躲在鋼筋木板的暗處,見那些人在搜尋。
「媽的,怎麼一下子就不見了?」抱怨的聲音響起。
「找呀!就這麼小的地方,她能躲到哪裡去?」有人說。
範圍雖小,但因為地上都是鐵釘木屑,處處都難走,他們沒多久就顯出不耐煩。
「真夠蠢了,竟找這種地方來動手!」又有人說。
「江盈芳,你快出來吧!你不能躲……」
「噓!你他媽的別說名字好嗎?」另一個人說。
他們知道她是誰?所以是有預謀的?盈芳心一沉,牙咬得死緊,不是一般宵小混混,她要格外小心。
有一個歹徒走到她面前,背對著她。既是存心來找麻煩,盈薦下手也不留情,拿了一條鋼筋,使出空手道破磚之力,往他背後擊下。
那人慘叫一聲,狗爬式地趴在地上,無法動彈。
這一下驚動另外三個人。盈芳輕悄地繞到左邊樑柱後,趁他們尚未發現她,又一記鋼筋棒,把最靠近她的倒霉鬼打得哀爸叫母的,跌到台階底。
但她也同時爆了光,剩下的兩個人一起撲上來,盈芳被奇大的力氣箝制住,人摔了一跤。
「你們到底要幹什麼?」她凶狠地說。
「沒什麼,玩玩你而已。」有人壓住她的上半身說。
冷靜!冷靜!盈芳不斷強迫自己,但往日被人觸碰的噁心感又回來,像渾身在臭水溝裡,爬滿了蛆樣的蟲。
「你們要強暴我嗎?」她掙扎地吼叫,想去掉那些肥白的蛆。
「正是。」另一個人要剝她的褲子,「事實上是輪暴,一個接一個,讓你爽死!」
從未有的憤怒,如千年火山轟爆!
他們竟敢動她?碰她的肩、摸她的腿、觸碰她的身體……那些牛肉場的淫客,人面獸心的叔伯,無所不在的變態狂,都一起對她猙獰笑著。
她要撕破他們的臉,砍斷他們的手,再徹底閹了他們!
盈芳厲聲而叫,四肢齊發,以從未有的大力氣,抖掉那兩隻禽獸。他們還在驚愕中,她的兩把刀出鞘,亂砍亂殺,眼中露出瘋狂的凶光。
「哎喲!我慘啦!四小姐沒說她有武功呀!」一個被劃好幾刀的人說。
盈芳浸在血腥味中,一聽「四小姐」,更是全身肌肉緊繃,熊熊怒火直燒眉頂。她右腳一踢,有人落到積水的地下室,哀嚎不斷。
剩下最後一個人,手腳都是血,她從後面死掐他的脖子,兩沿刀鋒齊上,嚇得那人簌籟顫抖。
「是程玉屏那個賤貨叫你們來的嗎?」她大吼。
「是……是……」他感覺那刀的冰涼。
「你們是北門幫的嗎?」她手臂箝得更緊。
「是……是……」他脖子都快折斷了。
「你們知道我是劉家志的未婚妻嗎?」她聲音極冷。
「知……知道。」他怕透這個女人了。
「你們不怕他生氣嗎?」她心中已沉得如一塊冰。
「四小姐說……沒關係。呃,一切有她,呃……她逼我們的,我們不來就會很慘……」
他跪下說:「求求你,饒了我,我再也不敢惹你了……」
「報上你們四個人的名號。」她冷硬地說。
「我……我……」他遲疑著。
「如果不說,我就把你劃成你媽都認不出你的屍體來!」她輕輕一按刀鋒,血流了出來。
「痛呀!我說!我說!」那人結結巴巴的回答:「先前兩個被你打昏的是阿標、蔡蛋,掉到地下室的是天狗,我……我是阿龍……你不會報復吧?」
「我只要程玉屏,她正在等你們的消息吧?」她的刀仍沒有放鬆,用毫無人氣的聲音說:「她人在哪裡?」
「在少主那裡。」阿龍說。
「劉家志?」她睜圓眼問。
「四小姐是這麼說的,她叫我們辦完事打電話到少主的家。」阿龍設法避開刀鋒。
盈芳一掌推開阿龍,他摔了七、八里遠!
她無法再忍受了,她在此地受人凌辱,家志竟和程玉屏在一起!那麼晚了,一對孤男寡女能做什麼?
他不是和她訂婚了嗎?竟還被那騷貨牽著鼻子走,連未婚妻都無暇保護!難道……他真貪戀程玉屏的秀色可餐嗎?
那些殺千刀的臭男人,天下的烏鴉果真是一般黑呀!
盈芳衝出工地,手臉是血,衣服撕破,心中有千萬恨。但她也夠陰毒冷靜,先踅回家換掉這一身的不堪入目。
她寧可死,也不願任何人看到她這「殘花敗柳」般的淒慘景象。
※ ※ ※
家志不耐煩地關上電視,對著玉屏說:「十二點了,我送你回家。」
玉屏斜躺在沙發上,露出撩人的姿勢。她瞟一眼鐘,慢條斯理地說:「人家肚子還疼嘛!一站直就想吐。」
今晚義父在附近有個喜宴,才一半玉屏就一副腸絞痧的模樣,硬要到他這裡來休息。
「已經兩個多小時了,再不好,我看最好送醫院。」他沒好氣地說。
「不要啦!再等一下下嘛!」玉屏噘著嘴說:「難道你不喜歡我陪你嗎?」
家志正要回答,外面有人輕輕敲門,一聲聲如游絲,他深覺奇怪,都半夜了,會是誰呢?
打開門,盈芳站在那裡,面色雪白,眼眸並不看他,幽幽的,彷彿夢遊般,掉了三魂七魄。
「盈芳,你怎麼了?生病了嗎?」家志擔心地問。
她並不回答,只往客廳走,看到玉屏,立刻變了臉色,整個人像張揚的刺。而玉屏原本病痛得不肯起身,一見盈芳,竟然跳了起來。
家志尚未弄清楚,盈芳就一巴掌擊出,還送上所有的拳頭拳腳,一記記俐落地往玉屏身上打。玉屏左右閃不過,挨了好幾下,直抱頭哀叫。
「打死人啦!她瘋了,要打死人了!」玉屏哀嚎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