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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蘭京「是嗎?」 「我和武靈阿陪皇上秋獵返京的那天,他府中的親信快馬趕來通報他說『大人來訪』,武靈阿就火速離隊進城。」害他在後頭收了一堆他擅自脫隊的爛攤子,搞得焦頭爛額。「是什麼大人來訪?」 「他舅父。」福晉微蹙峨眉。「那又有什麼好擔心的?」 「怕他舅父對元寧不利。」 「什麼話。」美人咯咯笑起,完全不當回事。「就算真有什麼危險,也不必非得親自趕回來英雄救美吧。」 「天曉得,元寧失蹤又重新出現後,他就變得喜歡英雄救美。」而且對像僅限一人,罔顧老友死活。「我想,武靈阿可能懷疑他舅父會對元寧不利。」 「好讓武靈阿改娶他的寶貝女兒?」 「我倒覺得,他舅父是想藉此打壞你們碩王府和元寧家的交情。」 「有這種事?」她悠悠哉哉地在食盒裡揀了塊佛手酥。 「因為在朝政上,碩王府傾向敬謹親王府的立場,也就是傾向『四府』這幫。可武靈阿的舅父卻是傾向他們的政敵:『四靈』那幫。所以舅父他若成功毀掉碩王府和元寧家的交情,那『四府』不但會就此徹底崩解,碩王府還會淪為『四靈』那派的勢力之一。因為武靈阿娶千佳後,他舅父就是這王府裡最——」 「哎,爺們在朝堂上角力的事,跟我這婦道人家說什麼呢。」她優雅地嘗著蘇州點心。「我只要兒孫平安,闔家團圓就好。」 「喔。」反正也沒幾個人有興趣知道武靈阿為此在暗中付出多少代價。 「武靈阿還真是辛苦啊。」 福晉這閒適一歎,害桑圖當場噎到,努力不咳出滿嘴餅屑。 「別說他舅父不像舅父了,就連他親娘也不像親娘。成天窩在佛堂吃齋誦經,對兒子卻不理不睬,搞得武靈阿大了也不懂得該如何理睬人。」 「他呃,也不是不理人啦,只是他要顧慮的層面比較多,所以不太能直接表達感情。」 「你們哥兒倆還真貼心哪。」 「他罩我的時候比較多啦。」桑圖心無城府地哈哈笑。「他從以前就比我細心,還會不動聲色地替我掩飾閃失,我就沒他那麼厲害了。我若腳下一滑,鐵定『哇』的一聲一屁股跌他個四腳朝天,他若腳下一滑,八成會騰空一蹬就瀟灑俐落地飄回地面繼續沉默地走他的路,沒事兒似的。」 「他最近可不這麼了。」福晉舒懶地笑倚軟墊中。「為了寧寧的事,他愈來愈沒法子無動於衷。」 「因為她拚命在人背後說他的不是?」 「寧寧啊,天天都忙著替他講情,把他說得跟飽受委屈的落難英雄似的,好像是我對不起武靈阿了。」 「她竟敢挑撥離間?」簡直皮癢! 「寧寧可都在說他好話、挺身辯護喔。」 「您相信她的話嗎?」 「我當然不信。」福晉笑得艷光燦燦,看得桑圖眼花撩亂。「我那天可是親耳聽到武靈阿對她破口大罵,也是親眼看到他怎麼把那麼嬌柔的女娃兒一把推出門外,我甚至還親手把寧寧由地上拉起來。所以呢,不管寧寧再怎麼解釋說那是場誤會,我都不會信的。」 不信就不信,幹嘛笑得那麼開心?「您這樣對武靈阿來說,很冤喔。」 「反正有人會替他申冤。」 桑圖腦袋一頓,覺得福晉的怡然自得很有問題,卻又見不著任何花招的蹤影。 「近來武靈阿在朝堂上表現如何?」 「老樣子,內斂到幾乎快消失掉了。」可偏偏他的存在感又強烈得讓人無法忽視。「本該是天生將才的料,卻硬把自己化為一團影子。」 「怎麼說?」 「他一直都在私下鑽研各朝各代治河之工,甚至實地測度觀察過,算是這方面的專家。可自他大哥跟皇上探討浚河口之事後,武靈阿再也不在人前提任何有關治河的事。」 「他也犯不著避諱搶大哥風頭到這種地步呀。」碩福晉無奈深歎。 「不過皇上心裡很清楚武靈阿的底子,知道他是真正懂得治河的人才,只是還在等待提拔他的時機。」 「是嗎?」 「由內閣侍讀那兒得來的消息還錯得了嗎?武靈阿那篇增卑培厚、束水攻沙的文章,至今仍在皇上案前時時檢閱,這就代表他對武靈阿的論點極有興趣。」 「只希望武靈阿別再顧慮他大哥。」也該好好去發展他自己的長才。 「您也真是辛苦啊。」桑圖感慨。 「你才辛苦,得定期偷偷向我打這些小報告。」 「這也沒什麼。只是,看您這樣既想關心武靈阿,又不能做得太明顯,實在太折騰了。」 福晉垂眸淺笑。「總不能做得好像我在襯托他母親的不盡責吧。」 「其實武靈阿心裡很感動於您對他的關照,不過他不能表現出來。」否則他該置生母的立場於何地? 「太重感情的人,就是這點傷腦筋。」 「太重感情?」桑圖怪叫。「我還以為您會認為他沒有感情咧。」 「本來我是這麼想過,最近不了。」 「怎麼突然改觀?」 「因為……」她慢條斯理地端起蓋碗茶。「最近有人戳破了他那張冷淡的假象,我才有機會瞥見他的疏離底下究竟是什麼模樣。」 「誰?是不是老愛跟他作對的禮部尚書?還是跟咱們死黨的大胖?」 福晉只管愜意品茗,並不告訴他那人現在正在武靈阿房外。 第八章 你來做什麼? 齊娃以為,她到武靈阿院落拜訪,當頭擊來的一定是這句咆哮,可是沒有。她都已經擠鼻子縮眼睛、抽緊雙肩嚴陣以待了老半天,不見任何動靜,才怯怯地偷偷抬眼。 他還是很魁梧,很巨大,看起來也和平日一樣冷漠,眼珠子像半透的琉璃球,流轉著魅惑的神采。但是……又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太一樣。 「你是特地來我跟前發呆的嗎?」 「不是不是!」羞死人了,她到底望著他發癡多久?看起來一定蠢斃了。「我是有事、想、和你談談。」 「談什麼?」 說話不要那麼冷淡嘛。他都不知道,她要儲存多少勇氣才敢這樣主動站到他門前。 「那個,關於我們前幾天那場很不愉快的爭執……」 募地,她被一隻巨掌悍然抬起她一直低垂的小臉,對往高高在上的那張俊容。 「那場爭執怎樣?」 「呃……」原來他是要她看著他回話。可是,這樣她反而更難想起準備了半天的說辭。「我想了很久……」 「想什麼?」 「想你說的……我們先放下各自的什麼衣件,還有筷子跟……」噢,她到底在說什麼,已經預想好的東西怎麼到這時突然變得一團混亂?「就是,反正,用我的話來說就是呃,我……帶你去我家一趟好不好?」 「去敬謹親王府做什麼?」 「不是去元寧格格家,而是去我家。」她急切地聲明著,深怕話說到一半又被他的誤解打斷。「你先假裝我不是元寧格格,而是一個江湖賣藝的。我帶你去看我一直居住的地方,你就可以判斷我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可是我累了。」 「喔。」她失落地垂下腦袋,想了想,又不死心地抬頭遊說,「那我等你午睡過後再帶你去,好不好?」 「我是對你的遊戲感到疲累。」 她沒有在玩遊戲啊。 「從你離家出走前到離家出走後,這一連串演技都很精采,我也已經盡力配合。但我現在必須坦白,我累了。」 他孤冷的疲憊感令齊娃心驚。武靈阿完全放棄了她……這感覺,比被他惡霸相向還可怕。 「我以為你過去說你想離家,想拋卻格格身份,想過過不同的生活,只是你平日的遊戲之一。」一如她愛在床第間扮演各種不同的角色。「可我沒想到你這回會來真的,演得如此徹底。」 齊娃愣住,從不知道元寧私下有這種怪僻。難怪,武靈阿會對她有那麼深的誤解。 他狀似心灰意冷,實則精銳地觀察著,測試她是否真的失去過往的記憶,如果他探查到的消息無誤的話。 「元寧格格以前……呃,我以前,就很喜歡玩這種改變身份的遊戲嗎?」 「只是你從不像這次,直接搬上檯面玩。」 要命,她對元寧格格的印象愈來愈混亂。有一點可以確定的,就是武靈阿鐵了心要拿她當元寧格格看待,不接受其它的可能性。除非—— 「撇開什麼假扮遊戲不說,你不想去我平日住的地方看看嗎?」只要他看了,就會知道她不可能是元寧格格。一個人不可能同時異地存在著。 「我說過,我不想去。」 他愈是拒絕,齊娃邀得愈是急切。 「就當我們只是出去走走,怎麼樣?或者……讓你見識我在街頭賣藝的本領如何?你還沒看過我當街表演的功力吧,你聽過我的叫賣吆喝嗎?不然,你也可以把這當做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