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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蘭京「八旗的血統,可是開不得玩笑的。」舅父轉而泰然自若地拉整著袖口。「你們碩王府暗地裡已違例在先,娶進一個平民漢女入滿洲貴族府裡,若再來個來歷不明的市井小民做少奶奶,這碩王府的氣數,只怕也到盡頭了。」 「您想向朝廷密告我大嫂是平民漢女的事,儘管說去,抄家時,受害的不會只有我們,您這個姻親也脫不了關係。」 「除了你母親是我姊姊外,我和碩王府也沒什麼關係。」 「我可以讓它變得很有關係,要不要試試?」武靈阿冷睇舅父漸露馬腳的猙獰相。「屆時咱們兩家一塊兒被抄,流落街頭時也有個伴,可以彼此照應。您覺得如何?」 舅父的指節喀喀作響,手指收收放放,定睛在武靈阿的倨傲上。 齊娃仍在先前的錯愕中,沒空為此刻緊繃的情勢擔心。大少奶奶她……那麼高貴有氣質的美女,原來只是個平民出身的漢家女子?那她弟弟寶欽也是普通老百姓了?完全看不出來呀,怎會這樣? 「武靈阿,你先跟元寧退下。你們的事,稍後再談。」碩王爺在接獲太座眼神指使下,輕輕咳了兩聲說道。 「就在這時一次把話講開又何妨?」武靈阿的舅父邪笑。「讓我們也趁此瞭解令武靈阿神魂顛倒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所有視線,一下又全攏聚在齊娃身上,瞪得她怯怯惶惶。 她沒有應付過這種衝突場面,也不知該如何跟這些身經百戰的達官貴人們交手。她原本還想坦白招供真實身份,可武靈阿的圍堵與隨後而來的細想,讓她不敢任意開口。 這事不光會影響到碩王府一家,四貝勒也會遭殃,她不能隨便坦白真相。 好可怕,所有的關鍵全取決在她身上,她該怎麼辦? 突然間,在她肩頭上收緊的鉗握力道灌入了強猛的熱力,湧進她不安的心,成為有力的自信。 武靈阿是站在她這邊的。不管他動機為何,他都是和她一國的! 「您……有什麼問題,儘管直說,晚輩會竭力回答的。」她勇敢地嚥了下口水,對視武靈阿的舅父。 「先說說你的真實來歷吧,齊娃。」 「剛才武靈阿已經替我說過了。」 「齊娃,我要的是你的說法。」他溫柔笑道。 「請別隨便叫我齊娃。」擺明了他就是要拆她的台。「那是……我和武靈阿私下相處時,才能、用的名字。」 「為什麼?」 「枕畔蜜語,不適合外人使用。」 「武靈阿!」齊娃驚魂鬼叫,眾人也抽息聲大作。「你、你、你、怎麼可以把事情說出來?!」 駭愕之中,她不忘發揮街頭賣藝的伎倆,臨場配合搭檔,應付突發狀況。 「你們兩個……」碩王爺吹鬍子瞪眼,又是震驚又是羞惱。 「不然孩兒何必急急趕來要求盡快完婚?」武靈阿一副微微不耐煩的調調,擰眉咕噥。 「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他這做老子的竟完全不知道。 「什麼時候發生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想等元寧肚子變大了才拜堂完婚。」 「元寧有身孕了?」碩福晉驚道,按著心口以壓制沸騰的情緒。 「我……身孕的事……」武靈阿也太扯了。她的月事才剛過,哪會有孕?「其實……還不確定,所以……」 「這事絕不能拖下去!」碩福晉英武地挺直身姿,以當家主母的溫婉迫力主導大局。「就照武靈阿的意思,在月底完婚。」 「可事情還沒解決完……」碩王爺一直想搞清街頭賣藝之說。 「你要孫子長大後被人說是不足月的風流種嗎?」 碩福晉輕巧一句,就打倒肥壯王爺的小小堅持。 「福晉,你那麼顧及孫兒名聲,為何卻如此忽視孫兒血統?」武靈阿的舅父仍好笑地纏鬥著。「你相信那丫頭真是元寧?」 「您又為什麼這麼篤定她不是?」武靈阿切身擋在舅父跟前,將家人完全護在身後,以只有他和舅父才能聽聞的低語寒煞道:「是不是您已經派人下過毒手,才如此有把握地宣稱她不是元寧?」 舅父一臉輕忽地傲然昂首,坐在椅上懶懶抬視忤在他跟前的陰騖身影。 「說話可要憑良心呀,武靈阿。」 「銀澱橋,什剎海西。您認為,這句暗語會是什麼意思?」 舅父頓時皺起凶煞的真面目,在武靈阿巨大的身影掩護下,雙眼變得異常狠亮。 那是滿是鮮血的嬌軀被拋擲出去的地點,殺手早在向他稟告此事時也遭到滅口。武靈阿為何會知道他們回報的暗語? 「您在這事上已經走火入魔。」武靈阿恨歸恨,仍擺脫不了血緣上的顧念。「可您若打算一錯再錯,晚輩不會袖手旁觀的。」 武靈阿膽敢反過來對付他?! 對於舅父的狠眼,武靈阿只是幽幽一瞥,便在熱絡張羅的人聲中護著齊娃而去,形同就此決裂。 齊娃不知道武靈阿剛才擋著她和舅父起了何樣衝突,卻很清楚自己此刻要面臨的苦戰。他胡謅的身孕一事,牢牢地又將她困死在棋局裡,走不出去。 「我要回去跟四貝勒重新商議這事!」被押回瑞雲閣安養的她,一等到只剩她和武靈阿獨處的時刻就立刻開炮。 「這事已經沒有商議的餘地。」他拴上門後回眼睥睨。「就算叫你的小桂溜回去討救兵也沒用。」 他發現了? 一種老是挫敗的不甘願混和著先前的怒氣,引爆了她一直壓抑的情緒。 「你到底想怎麼樣,還沒玩夠嗎?」她細聲嬌斥。「你該占的便宜都佔到了,耍我也該耍夠了,我也依你原本就一直想攆我的念頭決定走了,為什麼又突然改變主意?」 「改變主意的是你。」他氣焰深沉地步步逼近。「原本你是死也不肯退出這場騙局,又不吝於向我獻上你的身子,現在卻突然翻臉,什麼也不交代一聲就打算溜之大吉。你以為我有那麼好耍嗎?」 「我不要跟你抬槓!」她哪說得過他。「我已經不想再浪費心思去瞭解你究竟在想什麼,我也不打算再笨笨地對你期望什麼。你有你的尊貴世界,我有我的貧賤生活,兩不相干。你還攔著我幹嘛呢?」不如早早放她走。 「你為什麼突然放棄原本的堅持?」 「你又……何必知道這麼無聊的事?」她焦躁地與他隔著圓桌緩緩兜轉著。 「我就是要知道!」 她在他的暴喝下嚥了咽繃緊的喉頭。看來,他是真的很不爽…… 「你什麼都要知道,每次也都是我在拚命解釋……可是你呢?」說著說著,心頭竟翻湧上許多委屈。「你什麼都不屑跟我說,懶得跟我分享,不把我當回事。你還有什麼資格……干涉我的決定?」 「我幾時不把你當回事?」他捏緊咯咯作響的拳頭,以免自己會失控地捏斷她的頸項。 「你說都不跟我說一聲就忽然好多天不見人影。」 「皇上秋獵是每年例行的公式,王公大臣和八旗子弟的參與也是常識。你會不清楚這點嗎?知道了又何必我廢話?」 「我哪會知道這些?」她顫聲對抗他的重斥。「就算我知道好了,你臨走前也、也該交代一句,算是對我的尊重,也免得我擔心。可是你一聲都不吭,害我緊張地到處去問……」 「說那些廢話能代表什麼尊重?」他以為自己的脾氣早在長年冷靜的自製下消弭殆盡,現在卻惱得快要嚼斷牙根。「我從不在人前拆你的合,替你掩護一大堆粗心大意的閃失,還要顧慮你的安危,調查先前的真相,跟你四哥一起對外界掩飾。就算這些不夠格被叫做尊重,但你也不能說我根本不把你當回事!」 他已經竭盡所能了,她還想怎樣?! 「我不知道那些……」激切的委屈突然被另一波情緒衝擊,融化了她的靈魂。「你都沒有跟我說過,我怎會曉得?」 「我為什麼一定要用說的?」他用做的還不夠嗎?為什麼硬要逼他得像三站六婆那樣囉哩叭嗦才甘願?! 「你不說明白,我怎麼有機會去瞭解你?」她努力以柔韌的耐心對抗他假作冷靜的剛烈。「你若是一味地埋頭苦幹,完全不告訴別人你的想法……等你把事情處理妥當,人也都給你得罪光了。事情辦得再好,又有什麼意義?」 「我還沒卑賤到得處處討好人的地步。」他狠聲低吟。 「我沒有叫你去討好別人。」他把話聽到哪去了嘛。「我是說,對那些關心你的人,你好歹也……」 「我的人生輪不到你囉嗦。」他還沒笨到沒有別人建議就活不下去的地步。 齊娃的熱忱給他這桶冷水潑到谷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