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慢著……他是中了邪嗎?竟有這種自殘自虐的傾向。
海粟在驚嚇出一身冷汗的同
時,車速也回復正常,最後停下來。斐兒看出去。窗外出現的竟是「偉岳」的辦公大樓。
「上去吧!我們得好好談一談。」他冷峻地說。
彷彿怕她跑掉般,他一路上緊緊的抓住她,直到打開董事長辦公室所有的燈後,他才將她用力一甩。
重心不穩的斐兒,踉蹌地跌在沙發上。
他看著她,眼神如刀刃,閃著寒光,一字一句的說:「你去向我父親勒索工作和一棟房子?」
「不是勒索。」斐兒坐直身體,額際的疼痛未減,手上又有新傷,但她忍耐著說:「我今天如果不和他談,他遲早也會出價叫我離開你,我只不過是先行動,省下大家的麻煩而已。」
「你對你以前的男朋友們都是如此嗎?」他逼近地問。
「差不多。」她淡淡的說,並未解釋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出擊。
「你……你真的心如鐵石,一點感情都沒有嗎?」海粟厲聲質問:「在你眼裡,冰冷的金錢勝過一切,讓你能輕賤自己,把人格和自尊出賣喊價嗎?」
斐兒的心瑟縮了一下,用更壓抑的聲音說:「人格和自尊是你們有錢人的玩意兒,我只求生存。」
「你大學畢業,有一技之卜,我又付你那麼高的薪水,還不夠你生存嗎?」他怒吼了出來,像一隻發火的熊。
斐兒覺得身上的血液奔流,
彷彿快爆炸。海粟不同於其他男人,她已窮於應付,內心已快沒有力氣了。
好一會兒她才說:「難道你就不能接受我不想跟你的事實嗎?」
「轟」地一聲,有如潮水般向他襲去,直接擊向他最脆弱的地方。
海粟臉色一沉,陰狠地說:「我到底哪一點不如你的那些男朋友?」
她的眼下泛著青影,滿臉疲倦的說:「我要說多少次你才會懂呢?我的伎倆從不會在一個人身上重複使用。所以,放開我吧!你不要我,我對你父親的勒索自然就不成功了。」
「所以,你對德鈴和我父親的作法,都是故意的,只因為你不要我?」他再一次問。
她點點頭。
「儘管我給你再多的好處都沒有用?」他又問。
她搖搖頭。
他將她拉起,與她眼對眼,惡狠狠他說:「我不會饒過你的,我會讓你無路可走!」
「那麼,我找你父親就對了,他會幫我遠離你,就像從前一樣。」斐兒試著掙脫他的箝制。
天呀!又是一團理不清的亂麻,他正不知該如何對她時,傳真機響了,兩人都嚇了一跳。
海粟放開她,走到桌前。信是住在美國雪城的永洲傳來的,紙上只有短短的數言——
我和雁屏已於三天前結婚,場面雖小.但快樂及祝福絲毫不減。恭喜我吧!有空歡迎到雪城一敘。
在這種時刻,接到這樣的消息,海粟的心情分不出是高興,還是苦澀?
永洲終究放棄了紅塵世界,選擇與所愛的人守在那小小的天地,他和雁屏轟動一時的戀情,海粟自始至終都是不置一詞的。
記得半年前在舊金山,他和永洲是怎麼說的?他說他是最不適合談感情這件事的人。
他又說,獅王只曉得擴充領土,女人則是領土的一部分;他還勸永洲,雁屏是危崖上的一朵花,一個弄不好,便會粉身碎骨……
曾幾何時,他自己也成了攀采危崖之花的人呢?
而他又比永洲更慘。雁屏雖然出身北門幫,但善良多情,對永洲生死相許,願做一對同命鴛鴦;可他要的斐兒,卻是個沒心沒肝,集人類心中冷酷無情之最的魔女!
他到底在搞什麼呢?為了這性情古怪、思想偏激的女人,他竟要辜負德鈴,又要讓家人痛心失望,這不是完完全全地喪失理智了嗎?
他用複雜的眼神望著站在窗前的斐兒,她依然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淡漠,唯有他在這裡受罪生氣,這或許就叫「色不迷人,人自迷」。
一個個問題如冷水灌頂,一寸寸澆熄了他的心。
他用斷然的聲音說:「從明天開始,你不用來上班了。以後我們之間不相於,也互不干涉,你不許再去打擾我父親。」
斐兒訝民他的輕易妥協,似乎是在看那份傳真之後,才有如此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以致她很想看看其中的內容,也很想知道是誰傳發的訊息?
但她知道這種好奇心並不適合她,她只有以疏遠的語調說:「是的,岳老闆。」
她合攏大衣.逕自走出大樓。黑夜的風,刺骨地吹著,在這種時候,路上的行人極少,感覺異常荒涼。
她才踏上馬路,後面就有腳步聲相隨,接著是海粟的話,「我送你回家。」
「不必,幾步就到了……」
斐兒的話尚未說完,兩輛救火車便從身旁急駛而去,尖銳哀鳴的響聲,在寂靜的夜空中顯得特別駭人。
她倒吸一口氣,彷彿看到黑煙烈火,就像那些醒來的夜,噩夢的情景,還有在腦海中分分秒秒告存在的懼怕……
又一輛救火車駛過,接著是救護車、警車,全往她家的方向而去。會不會是母親?她會不會是起來燒紙錢趕鬼了?
「不!不可以失火!」斐兒大叫著,然後瘋狂地在街道上跑起來,頭髮飛散一臉。
海粟被她的舉止嚇到了,也不自覺地跟在她後面追著。
不是才辭掉她嗎?不是才說互不干涉嗎?這個可恨又邪惡的女人啊!他竟然會莫名其妙地又和她一起夜奔?
他很想停下來,但斐兒的驚恐攫住他的心,教他忘了方才「男兒當自強」的決心。她說失火,到底哪兒失火?
其實不用問了,圍聚的救護車和人群,濃煙的味道,還有他們奮力衝刺的目標,都直直指著斐兒的公寓。
結果,陷在火海中的,正是海粟為她租來的新房子。
* * *
斐兒坐在醫院急診室的外頭,滿腦子仍是兒小時前的混亂。警笛鳴聲,人們的哀哭咒罵,火舌的嘩嘩剝剝,然後一切毀掉,抬出來的是不成人形的母親。
「斐兒,你……又縱火……要燒什麼……」芝秀臨上救護車前,還痛苦地呢喃著。
除了芝秀,還有一位老太太在逃命時摔斷了腿,也正在急救中。五間公寓,有全毀和半毀,一夕之間失去家園的人心中皆充滿了憤怒和無奈。
老太大的兒子和媳婦,帶著幾個孩子,不時對著斐兒怨訴,「火是由你家燒起來的,我們辛辛苦苦買的房子,半輩子的積蓄,你們要負責呀!」
斐兒沒反應,像傻了一般,反而是海粟不停地安撫災戶說:「放心,如果火場鑒定是我們的責任,我們會盡全力賠償的。」
斐兒的眼神定定的看著前面,對四周的聲音仍然沒有反應。海粟以為她冷,於是脫下外衣被在她的肩上;以為她擔憂,所以不時給她鼓舞,他這人就是如此,災禍當前,所有的恩怨都會被暫放到一邊。
天漸漸亮了,海粟才想到應
該給父親報平安。他這樣衝出來,又一夜未歸,家人一定很擔心。
算算時間,習慣早起的父親應該準備出去運動了。
他撥了一旁的公共電話,正是岳昭輝接的,一聽見他的聲音便說:「是海粟嗎?你去哪裡了?我可是急了一夜呀!」
「對不起,爸,我人在醫院。」他說。
「在醫院?你怎麼了?是蘭斐兒傷你了?」岳昭輝急急的問。
「不是。」海粟連忙解釋,「斐兒家失火,她母親身受重傷,醫院正在急救,我們在這裡等消息。」
「蘭斐兒又縱火了?」岳昭輝直覺地說。
「不是斐兒!房子起火時,她正和我在一起,不可能縱火……」海粟說著,看見幾個警察走向斐兒,於是便匆匆的說:「爸,我得掛掉了!」
「喂!海粟呀!沒你的事就快回家吧!千萬別和蘭斐兒牽扯不清……」岳昭輝利用最後的幾秒說道,但線那頭卻「卡!」的一聲切斷了。
斐兒整夜未睡,又是和海粟爭執,又是火災的,她眼下的青影幾乎已凝成黑色,讓纖弱的她看起來更加淒楚可憐。
一名警官手拿紀錄簿,溫和地對她說:「火已經控制住了,此刻消防人員正在清理現場……呃……根據初步判斷,火是由你家開始的,可能和燒紙錢有關。」
斐兒看著他,面無表情。
「據你母親說,呃!我們救她出來時,她一直說火是她女兒放的。」警官謹慎地問:「你有姐妹嗎?」
「我是她唯一的女兒。」斐兒語調冷靜的回答。
「那麼,火是你放的?」警官的眼睛緊盯著她。
斐兒又不開口了,眼瞼垂下,一副認罪的模樣,倒是旁邊的海粟氣急敗壞地說:「不可能是斐兒!火災發生時,她正和我在幾條街外,除非她有特異功能或分身術,否則不可能一面和我說話,又一面去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