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車,洪亞梅就迫不及待地發問:「盈秋,你覺得何教授人怎麼樣?他都跟你談些什麼?」
「拜託!玉磷拚命問,還有些道理,你幹嘛也來湊熱鬧呢?」廖盈秋帶著笑說:「你若想安全到家,就給我閉上嘴巴!」
「你如果敢說一聲不滿意,那就太虛偽矯情了。」洪亞梅不理會她的警告說:「我現在是「君子之間」,若你不喜歡何教授,我就當仁不讓了喔!」
「瞧你,饞成那樣,嘴裡叼一個,眼睛還看一個。」廖盈秋嘲笑說:「你要何教授,那麼,博士班的李世維又該怎麼辦?你可是和他一副很來電的樣子呢!」
「我想想,是百份之百的不合算。」洪亞梅馬上回答說:「假如我嫁給李世維,以後就得尊你和玉磷一聲師母,我才不吃這種虧哩!」
「好羞喲!才不過見一面,就已經想到那麼遠了。」廖盈秋轉頭說:「喂!孟茵,你看亞梅是不是思春到病態的地步了?」
孟茵還沉陷在對何永旭的莫名情緒中,根本不曉得她們在討論什麼。
洪亞梅趁著她反應遲鈍的時候,立即轉移目標說:「真正在留心的是劉思源,看他那慇勤討好的德行,孟茵,你對他有沒有意思呢?」
「誰是劉思源?」孟苗一臉迷惑。
廖盈秋和洪亞梅先是一愣,然後齊聲爆笑出來。
廖盈秋喘口氣說:「沒想到孟茵平日溫柔正經,裝蒜的功夫竟是一流。」
「你到現在才明白她「悶騷」的本性,領教到她的厲害了吧?」洪亞梅笑岔了氣說。
「人那麼多,我哪分得出誰是誰嘛!」孟茵抗議說。
「可憐的李思源,白白做了一個晚上的工,偏偏碰到我們冷面「娘」君,「娘」心似鐵喲!」洪亞梅笑嘻嘻的說。
「好啦!我們誰也別鬧誰,真正躲在被窩裡偷笑的是玉磷,小心她明天的「嚴刑拷打」。」廖盈秋說:「現在讓我專心開車吧!不然走錯路,我們說不定天亮都到不了家!」
那晚,她們很平安地回到台北,但對孟茵來講,心卻是徹徹底底的迷失了。
她一進家門,就把採到的水果交給母親,也沒有如平日般和父母聊聊天,便借口疲累,匆匆的回到臥房內。
她覺得自己仿如即將崩堤的洪水,拿出日記本,就迫不及待地寫下有關何永旭的一切種種。初見他的第一眼、每一次接觸、每一句對話,將所有最細微的感覺、最揪心的迷亂,都忠忠實實地記載下來。
等到全部傾盡,再也寫不出一個詞句了,便反覆再閱,一遍又一遍,直到自己接受了這一段不尋常的邂逅,才開始慢慢冷靜的思考。
這就是書裡所謂的「一見鍾情」嗎?看到一個人,瞬間不到,七情六慾就可以被擾得天翻地覆,他的一舉一動,都緊緊牽繫著她的神經,教她坐立難安。
她一向不相信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但那麼強烈的感覺,若不是「一見鍾情」,又是什麼呢?
而何永旭那方面又是如何想的?他是否也有同樣的感覺呢?不!他表現得是那麼冷淡,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的結果吧?
唉!是如何,不是又如何?他長她十歲,離過婚,有個十一歲大的兒子,等於是另一個世代的人,根本不是她該考慮交往的對象,她一定是瘋了,才會對他朝思亂想起來。
孟茵合上日記,擁著被輾轉反側,腦中是一幕幕和何永旭相處的情景,斷也斷不了,等她能控制那亂竄的思緒時,東方竟已發白。
天呀!為了何永旭,她活到二十四歲,竟然第一次徹夜失眠!
孟茵翻身下床,在清晨的冷冽中,於日記的最尾端寫著
今天驚心動魄的經驗,是前所未有的,也相信以後不會再有。無論我以後嫁的人是誰,它都將是我最美麗的回憶。等年老時,細數過往,我也可以告訴子孫,我嘗過心動的滋味。
是愛的初萌芽嗎?至少她很清楚自己對何永旭的感覺,和對黃維中不同。不過,這滋味在尚未真正理清之時,就已被她列入屬於「回憶」的範疇內了。
☆ ☆ ☆
陳玉磷勞師動眾的吃拜拜相親大會,完全宣告失敗,一對佳偶都沒有促成。何永旭的理由是——前妻突然回國,暫不宜談再婚之事,而劉思源和李世維則同時看上無意的孟茵,一切只好作罷。
陳玉磷的心情自然不好,另外三個人也受到影響,大家都很努力地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相親大會後的一個月,四個女人假借洪亞梅的生日,到學校附近的餐廳大吃一頓,想掃去連日來的挫折感。她們一邊天南地北地聊著,一邊盡情吃著,暫時不去理會那些卡洛裡和肥肉,好好放縱自己一番。
當洪亞梅為自己的二十八歲哀歎時,免不了就會想到那兩個不識貨的博士生,只見她義憤填膺地說:「我就不懂孟茵有哪一點比我強?她也不過是年輕幾歲而已,身材既沒有我好,眼睛也沒有我大,那些男生的眼光真是有問題!」
「你本來就比我漂亮,三圍也比我標準多了。」孟茵笑著附和。
「你說話還算有良心!」洪亞梅誇張地挺挺胸,「我覺得自己還挺性感的,偏偏沒有人欣賞。」
「男人就是這樣。」陳玉磷以過來人的經驗說:「婚前喜歡清純有靈氣的女孩,所以找女朋友就要高挑飄逸的;婚後則想享受母性的溫暖,所以要多肉的太太,像我老公就一直嫌我不夠豐滿,最怕我減肥了!」
「沒聽過一句話嗎?燈關了,女人都一樣,軟玉溫香最重要。瘦的好看卻不好用,多沒趣呀!」洪亞梅說。
「拜託!你們把男人都說成像低等動物了,一點格調都沒有。」孟茵抗議這種話題。
「我的小姐,男人的骨子裡都是好色的,所謂「英雄本色」的意思,就有人解釋成「英雄本來就是色的」,你還不懂嗎?」陳玉磷用開導的口吻說:「那種外表愈老實的,私底下就愈悶騷,你要小心喔!」
「就像你的於家元嗎?」洪亞梅咯咯笑著說。
「吱!」陳玉磷頓時不好意思起來,臉紅得像關公。
「停止!」孟茵忍不住笑意說:「虧你們還是為人師表的,竟在這裡大開黃腔,若讓學生聽到了,怎麼以身作則呀?」
「學生可比我們知道得還多呢!」洪亞梅立刻回嘴,「尤其是一些發育過度的臭男生,下課時還跑到廁所去比「射靶」,上課時再白著一張臉回來,還很得意地問我:「老師,你曉得我們剛才在廁所裡做什麼嗎?」我哪那麼不上道,冷呼兩聲就說:「回家叫你媽給你多補一點!」。」
洪亞梅說完,一干女生早就笑得東倒西歪了。
「現在當老師真不容易,要隨機應變,還要能夠不大驚小怪、處變不驚。」陳玉磷說:「最近幾年,為了輔導,我連那些男生手淫的術語和方式都知道了,說了還怕你們幾個未婚的會被嚇到。」
「誰怕誰呀!」廖盈秋說:「他們敢說,我就敢聽,我這麼多年教書的飯,可沒有白吃。」
「奇怪?我怎麼都沒有碰到這樣的事?那些小男生看起來都很乖、很正常呀!」孟茵睜大眼睛說。
「你呀!一副小女孩的模樣。」廖盈秋說:「你知道那些男生是怎麼說你的嗎?他們說你太純了,必須受到保護,不能被他們的黃色笑話污染到,夠可愛了吧?」
「還不曉得是誰污染誰呢?」洪亞梅推了孟茵一下,「她就是標準的悶騷,不吭聲地招蜂引蝶,以後相親,我絕不和她一起去了。」
「我根本什麼都沒做。」孟茵飽受冤枉地說。
「怎麼沒有?不然李世維和劉思源幹嘛全都看上你?就因為你比較年輕嗎?」洪亞梅酸溜溜地說。
「少來了!」孟茵深知她的脾氣,頂回去說:「你才不介意呢!他們兩個你沒一個中意的,否則你早追過去了,才不會在這裡浪費時間罵我。」
「說的也是,誰教他們要和何永旭站在一起呢?和那位超級帥哥一比,他們就全成了「阿里不達」的次級貨。」洪亞梅不滿的說:「玉磷,這就要怪你的安排技術太差了。」
「是的,我下次一定改進!」陳玉磷笑著回答。
孟茵和廖盈秋的表情卻是訕訕的,「何永旭」三個字,讓她們兩個都暫時失了神。
洪亞梅絲毫沒察覺到這怪異的沉默,還很八卦地又問:「何永旭真會和他的前妻復合嗎?」
「誰知道呢!」陳玉磷對她使個眼色說:「閒人的事別管,我們還是以茶代酒,祝你二十八歲生日快樂。」
「媽呀!拜託別提那個數目字,我的血壓又要升高了!」洪亞梅耍寶似的說。
大伙亂笑成一團,鄰桌又傳來不知第幾次的異樣眼光,為了讓餐廳老闆的生意能夠做得下去,四個女人只好結束慶生活動,來到大馬路上後,才又笑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