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知,孟茵敲敲弄弄幾下後,電腦立刻就恢復正常運作,世軒露出崇拜的眼神說:「哇!好酷呀!」
「我是教電腦的。」她解釋說。
「哇!更酷了!」他像發現新大陸般說:「我正好有些疑問找不到人解答……」
他們兩人就坐在那兒嘀咕半天,連何永旭進來都沒有注意到。
最後,孟茵說:「這台電腦的功能不夠,不如到我家去,我有更新的程式設計,能夠做出更漂亮的版面。」
「真的?」世軒興奮地說:「我真的可以去你家?」
「只要和你爸爸說一聲就沒問題。」她想想說。
何永旭聽了以後,反應有些怪異,先皺眉,再揚眉,答應時不甚情願,不過,仍是笑著目送他們離開。
一路上,世軒不斷問有關的電腦的事,並口沫橫飛談他科展的構想。孟茵當過中學老師,很清楚如何引導青少年說話,沒一會工夫,世軒就把青春痘、女朋友等不輕易告人的秘密,全都對她滔滔不絕的說了出來。
孟茵陪世軒在電腦房裡忙著,直到天色全黑。其間,何永旭來了,又出去買飯菜,最後,終於很不耐煩地下命令,才將他們請來吃晚餐。
在餐桌上,世軒仍霸著孟茵談科展,何永旭臉色不太好的說:「兒子,這可是我的女朋友,你佔用太久了吧?」
「是嗎?謝阿姨臉上又沒有貼標籤!」世軒一高興,就沒大沒小地說:「而且,我比較年輕、比較帥,跟我聊天比較有意思,謝阿姨,對不對?」
孟茵只能捂著嘴巴笑。
「把那些招式留給你的小女朋友吧!」何永旭很正經地說:「反正別太麻煩謝阿姨就是了。」
「謝阿姨不會介意的,對嗎?」世軒做個怪表情說。
「我不介意。」孟茵微笑說。
飯後,世軒又鑽回電腦房,何永旭則拉住孟茵不讓她走,「本來我吵你就夠了,現在又來個世軒,你一定很懊惱。」
「不會的,他很可愛,也很懂事。」她說:「別忘了,我一向和青少年相處慣了。」
「你知道嗎?我有些嫉妒。」他看著她說:「怎麼辦?我從沒想到會嫉妒自己的兒子,我不喜歡他和我分享你的時間。」
「永旭,你真的有病啊!」孟茵瞪他一眼說:「我反而覺得你給他的時間太少了,他真的有好多話無處傾吐,比如說他的青春痘……」
「青春痘?」何永旭笑出來說:「對一個男孩子而言,那算得上什麼問題呢?」
「你錯了!世軒是二十一世紀的孩子,男女都會愈趨向中性,意思是指女生帶些英氣,男孩亦會重視外表。再說,世軒正值青春期,是認識自我的時候,對己身種種要求完美及認同,一顆青春痘可以成為內心的痛……」孟茵看何永旭一險的興趣盎然,就再也接不下去了。
「繼續呀!我在聽。」他笑著說。
「我猜呀!你以前一定沒長過青春痘。」她冷哼一聲說:「才無法瞭解世軒的苦悶心理。」
「怎麼沒有?」何永旭指指唇邊說:「你靠近看看,我這兒還有小小的疤呢?」
孟茵曉得何永旭是在逗她,她故意傾身向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拔下他耳旁的兩根頭髮,令他慘叫一聲,起身要呵她的癢。
孟茵一邊笑,一邊逃,差點撞上走出來的世軒。
他驚訝地看著這一幕,但也只是說:「謝阿姨,我又出狀況了,你可以來救我嗎?」
「馬上就來。」孟茵止住笑說。
她隨世軒進去時,聽到何永旭在背後重重一歎。她在內心裡笑著,覺得她和世軒比較像一國的,而何永旭待她就如女兒,那種幸福感令她覺得滿足,也令她有種隱隱的哀傷。
何永旭父子一直逗留到很晚才離去,路上行人稀少,很多商店皆已拉下門來。
世軒一上車,便迫不及待地問:「爸,你要娶謝阿姨當太太嗎?」
何永旭沉默一會兒回答:「大人的事,小孩不要管。」
「我只是好奇嘛!」世軒說:「現在謝阿姨是我的朋友,我很喜歡她,你可不能讓她傷心喔!」
「咦?你以前不是和她勢不兩立嗎?」何永旭揚起眉問。
「別提那些糗事了,我那時的想法能算數嗎?」世軒哼哈兩句說:「爸,你該操心的是丁阿姨,大家都在逼你娶她喔!」
何永旭直視著路面,轉個彎才問:「你有什麼意見嗎?」
「當然是和丁阿姨攤牌,老實說你要娶謝阿姨呀!」世軒用小大人的語氣說。
「好小子,一部電腦就收買你了呀?」何永旭笑著說。
「亂講!你本來就比較喜歡她嘛!」世軒抗議地道。
何永旭只是笑,不再理會世軒。
「真的,你們別以為我什麼都不懂。」世軒急急地說。「你和丁阿姨在一起時,老闆著臉孔;和謝阿姨在一起,就笑瞇瞇的。還有,以前丁阿姨幫你整理辦公室,你會凶她一頓;換成謝阿姨,你不但沒罵,還說我亂嚇她,這不是很清楚你喜歡她,她也喜歡你嗎?」
「哦?你問過她了?是她說的嗎?」何永旭問。
「我問她,她說不予討論。」世軒反過來問,「你自己不知道嗎?」
「唉!你才十五歲,哪裡懂得大人世界的錯綜複雜呢!」何永旭帶點無奈地說。
「有丁阿姨,又有謝阿姨,當然複雜啦!」世軒非常得意自己這種頗有智慧的話語。
事情終會有個了結的,何永旭想,但不是現在,必須等到何詠安大選之後。
☆ ☆ ☆
選舉結果,何詠安在預料中以高票當選連任,接連幾日,慶功宴不斷。居功厥偉的丁華心場場必到,出盡風頭,除了是何詠安的首要助理外,還儼然是何家的一員般,這送往迎來的熱鬧氣氛,要直到元旦過去,才逐漸沉寂。
自從孟茵出現後,何永旭就很少再和丁華心私下碰面。
而丁華心也全心放在忙碌緊張的選戰上,根本無法察覺何永旭的變化,反正他一向專注於做研究,常常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她再怎麼神機妙算,也沒想到會殺出個「第三者」來。
這幾個月來,何永旭顯得相當煩躁,不知如何將事情解決。在得知孟茵仍未婚的那一刻起,他的希望又萌芽了,再也管束不了自己的心,失而復得的寶物,再難得他也不願意鬆手。
對於丁華心,他始終沒有要她的強烈慾望,他們的交往,全是家人順水推舟的結果。
何永旭在孟茵離開後,已對感情種種相當絕望,然而,在他的事業慢慢有成,名氣地位也隨之而來的時候,身邊少個賢內助,情況往往是意想不到的尷尬及不便。
他的確需要一個妻子,也覺悟到自己早過了談戀愛的年齡,所以便考慮到像丁華心這樣的女人。她獨立自主、精明幹練,明白自己要什麼,不需要男人花心力去呵護,就凡事打點妥當。
與其說是愛人,不如說他和丁華心之間,更像是朋友和夥伴。他們的吻和擁抱幾乎是零,丁華心還當他嚴肅保守及不解風情,哪裡知道他一碰到孟茵,就全然變成另外一個人呢!
嚴格說起來,他的處理方式對丁華心是極不公平的,他也常納悶,在每件事都無往不利的他,為什麼在婚姻和愛情上就波折重重呢?
比如孟茵,直到現在他仍摸不清楚她的想法。四年前,她想當他的情人,卻選擇了別人;四年後,她拒絕當情人,又和他交往,完全打亂了他思考的邏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耐心,不再給她距離及空間,讓她沒有機會再逃避或遠走高飛。
而丁華心也是相當棘手的,她是個好強、好面子的女人,為了顧及自尊,大鬧一場是不至於,但給他點苦頭吃則是免不了,這就要看他的立場是否夠堅定了。
攤牌那一天,何永旭選擇的地點是丁華心最喜歡的茶藝館。一坐定,他便直截了當,不拐彎抹角地說:「華心,我考慮了很久,覺得自己不能夠娶你。」
丁華心倒了一半的茶停下來,表情極驚愕,「不能娶我?你是什麼意思?大家都已經知道我們要結婚,你竟說出這種話來?」
「我並不愛你。」他冷靜地說:「我們今天的局面大部分都是詠安起哄的,我沒有及時阻止是我的錯,但我實在不能讓錯誤再繼續下去。」
「你不愛我為什麼不早說?今天都到這個地步了,你教我怎麼做人?」丁華心的聲音忍不住高揚了起來,「你這樣出爾反爾、背信忘義,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事情有那麼嚴重嗎?我們婚也沒訂,喜帖也沒發,叫停正是時候。」何永旭見她咄咄逼人,也不甚愉快地說:「一個沒有愛的婚姻,你真的要嗎?」
丁華心瞪著他,之前付出的所有心血皆付諸流水。她不甘心,卻又怕弄得更僵,他一向深思熟慮,突然喊停,必事出有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