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精神病院嗎?」宛芸反感地問。
「不!只是療養院,現代緊張生活下的產物。」趙醫師說:「你知道嗎?像憂鬱症這類的疾病,已成為世界第二大的死亡原因了。療養院就是紓解壓力的地方,預防勝於治療,很多健康的人都去呢!」
宛芸翻了一下,費用貴得嚇人。
「這是唯一的問題,因為並不普及,還滿貴族化的。」趙醫師說:「如果你有困難,他們還可以想別的辦法。」
宛芸想到父親留下的那筆錢,他率性種下的病因,此時不用他的錢,更待何時?於是她說:「錢沒有問題,請立刻替我妹妹安排。」
正填一些申請表格時,趙醫師突然說:「梁小姐,恕我多言,你自己也要注意一下了。」
「我?」宛芸抬起頭問。
「我們談過不少話,我知道你是自律極強的人,也懂得自我治療。但你累積的壓力絕不亞於令妹,而且有一件極大的事困擾你,你必須有個發抒的管道,一味自立自強不見得好,沒聽說過『剛則易折』嗎?」趙醫師笑笑說:「我是不是太多嘴了?沒辦法,職業本能。」
整天宛芸一直想著趙醫師的話,她是有一件「極大的事」,就是那吃人不吐骨頭的柯靖宇!
她總是會想到他,尤其夢裡更囂張,他老是高高在上,一副嘲笑的臉,每次要伸手去打,不是手麻痺無力,就是拍到他臉上像一片枯軟的樹葉。
非給柯靖宇一個教訓不可,膚淺狂妄的人不配做「王」,再任他去糟蹋女人而沒有報應,這世界還有公理嗎?
宛莉發病需要專業的治療。而她呢?她大概要打下柯靖宇的嘴臉才能自救吧?!
慢慢地,她心中有一個計畫形成,最後變得非去做不可,不計一切代價的。
※ ※ ※
山裡風景極美,有些樹都開滿了花,落了一地的粉白艷紅。宛芸一路拾取,一路撕著,反正已經凋零飄落了。
他們剛送宛莉去療養院,就在附近散散步。
「哇!那裡設備和皇宮一樣,我也真想搬進去住。」名彥說。
「我保證沒兩天你就會無聊地發瘋,你還是適合那個叫『都市』的地方。」宛芸白他一眼說。
「你真瞭解我。」他做一個怪動作說:「因為我和『它』一樣不正常,所以對神經病有免疫力。」
「對了!你那些狐朋友、狗朋友中,有沒有人會造假證件的?」她問。
「有哇!你問這個幹什麼?」他十分好奇。
「我決定對柯靖宇採取報復行動了。」她直接說。
「太棒了!我找人扁他,他武功再高,也抵不過一群人吧!」他摩拳擦掌說:「我非要洗刷前恥不可。」
「不!這樣太便宜他了,而且出了人命也不好。」她說:「我要給他一個終生難忘的慘痛教訓,讓他以後再也不敢輕視和玩弄女人了。」
「你要怎麼做?」他興致高昂地問。
「你有沒有玩過『仙人跳』?」她問。
「沒有,我才不搞那種下三流把戲呢!」他說完,又及時反應過來說:「你說要給他來個『仙人跳』?」
「我要讓他嘗嘗『夜路走太多會碰到鬼』的滋味,而且是個陰狠的厲鬼。」她很確定地說。
「這也不錯。」他腦筋快速轉著:「我的阿嬌可以借你,她迷男人的功夫可是一流的。等我去捉姦成雙時,還可以拍他的裸照,就貼在他們『頂方』的大門口。」
「不!我的計畫沒那麼簡單,我要他嚇破了膽,還抓不到我們。」她胸有成竹說:「所以我要用假名和假身份。」
「你?假名?你說你要親自出馬?」他睜大眼問。
「怎麼?你認為我迷不倒柯靖宇嗎?」她瞪他說。
「哦!不!你的魅力我早領教過了,而且經過許多男士的聲明擔保。」他躲過她的一拳說:「只是你不覺得太冒險了嗎?我是說……呃,柯靖宇可是多金的公子,又風度翩翩,當然比我差一點啦!萬一……萬一蝕本……」
宛芸終於弄懂他的意思,馬上杏眼睜圓說:「你以為我會像我的傻妹妹一樣愛上他嗎?你有沒有搞錯!我是恨不得食他的內、啃他的骨,我看他就是一堆腐肉!」
「你為什麼不想個簡單的呢?我可以幫你找幾個女王蜂,好好『修理』他一頓,保證他三年不敢碰女人。」他說。
「我到底要重複多少遍?我不想惹上法律和警察,要被抓到,『頂方』會讓我們很慘的!」她強調說。
「可是……」他打從心裡反對。「萬一他認出你來,怎麼辦?」
「我那天的德行,你不是說連我媽都認不出來了嗎?」她說。
「沒那麼誇張啦!」他搔搔後腦說:「可是……」
「我心意已決,你不要再說了,只要盡力和我配合就好。」宛芸說。
她沒有吐露的是,不親自去報復柯靖宇,她會像宛莉一樣精神分裂,到時她們姊妹就完了。她必須在精緻緩慢的復仇行動中,重建失去的自我。
她停止拾花及撕花的舉動,自從母親過世後,她第一次覺得精神舒爽。不!應該說,自從父親離家後,她就不曾那麼想去完成一件事了!
她由樹叢裡摘下一朵杜鵑花,霞紅的顏色映在手上,如染血。
哈!復仇的滋味!
她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去找王律師。
第三章
宛芸選在一個晴和的四月天搬入「頂翎大廈」,聽名字就猜到是「頂方」的產業之一,而且住的都是有錢人。
她可是費了一番功夫才得其門而入。也算是老天助她,一戶戶去打聽,才查出五樓之一的一對老夫婦要出國探親半年。
她編了各種理由,才說服他們把房子出租,當然她也付了昂貴的租金及押金。
更幸運的是,柯靖宇就住在五樓之二,兩扇黑色雕花大門正好面對面。
鄰居也有老死不相往來的,宛芸不斷在裝潢豪華的屋內踱步,頭腦想著不同的計策。
白色地毯上散著一堆資料。柯家也不是什麼望族,只不過有些地,隨著經濟開發而起來的暴發戶而已,難怪水準那麼差。
剪報上寫著,他們原是種果園的人家,後經柯盛財、柯靖安、柯靖宇父子兄弟的打拚,才有今日的局面。尤其提到柯靖宇,高中時代在家裡打工,大學時就任職務,以至三十歲就爬到「頂方」總經理之職,字裡行間把他捧得比天還高。
哼!還不是靠父蔭。他那花花公子,虛有其表,能做什麼?宛芸非常瞭解報章雜誌的不可信度。
另外有一本雜誌,是名彥特別送來的,要她看裡面介紹傳播界才女孫丹屏的文章。孫丹屏品貌雙全,是何靖宇交往兩年多的女友,提及婚姻,這位才女說:「他忙,我也忙。既然還不打算生孩子,又何必急著結婚呢?」
如果孫丹屏夠聰明的話,就永遠別下嫁。她男朋友的存在是婦女界的一大禍害,她難道一點都不知道嗎?
宛芸走到陽台上,看柯靖宇的黑色轎車是否回來了。這兩個星期她什麼都沒有做,就是觀察,她已經可以辨別出他開關車門的聲音了。
他的生活比她想像的單調無趣。每天早出晚歸,總是一套深色西裝和一個黑色公文包,沒見過他帶女人回家或開舞會喧鬧。印象裡的阿靖,生活靡爛又夜不歸營,他怎麼都沒有呢?
或許她調查統計的時間還太短;又或許他目前是休獵季,在家養精蓄銳,等著下一次出擊吧!
這次他成了獵物,主動權就在她了。她暗自決定,若他今晚七點以前回家,她導演的第一幕就要開場了。
她到鏡前反覆審視自己。這個宛芸,不!她改了名字,叫做傅小霜。這個小霜,讓名彥足足吹了好幾個響亮的大口哨。
她的確也花了很多錢,比如做全身美容按摩、換膚、三溫曖、造型設計,甚至去上了美姿美儀的課程。
她也用了許多時間去研究流行雜誌,還買了一堆名牌化妝品和服飾。
過去那個清湯掛面,不施脂粉,一身大襯衫、牛仔褲的宛芸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小霜,有一頭羽毛般柔軟的長髮,燙成微微波浪,額前劉海還染一抹紅;她有弧度極美的細眉,一雙眼任粉彩勾得純真又嫵媚,她的瓜子臉幾乎不必再修飾了,整個就是靈動耀眼的青春。
眼睛可以說話,但衣服更能表達。她穿著白色針織的短上衣,露出一片雪白的肩膀,下面系一條軟絲的長裙,那淡雅的色彩,令她想起「紫煙蘿」三個字。
不僅如此,她還穿了耳洞,戴兩顆細鑽耳環。手腳塗粉玫瑰色的指甲油,把她腕上的小銀鐵和足下蹬的細白高跟涼鞋,渲染出一種精緻的浪漫美。
更重要的是她那纖巧的身段,像極了可在掌上跳舞的趙飛燕,用名彥的形容詞是「秀色可餐」和「我見猶憐」。
然而最難改的是臉上的表情,她總是那麼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