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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言妍

  「姊,你不瞭解那種情況,阿靖太會說話了!他說他好愛我,對我情不自禁,我不忍心他因為愛我而受苦,所以……所以就答應他的一切要求……,沒想到就懷孕了!」宛莉蒙著臉說。

  「男人千篇一律的伎倆!」宛芸咬著才說:「是阿靖強迫你去墮胎的?」

  「他很生氣,罵我不懂避孕,又說他沒有結婚和做父親的心理準備。反正他好凶,說我不去墮胎,我和他之間就算完蛋了!」宛莉抽噎著說:「姊!我知道墮胎不對,但我有什麼辦法呢?我也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事……,我覺得世界整個顛轉過來了,一直又害怕又後悔………」

  「阿靖帶你去墮胎的?」宛芸握緊雙手說。

  「嗯……那真是個恐怖的地方,我像被屠殺了一遍。最混蛋的是阿靖,他送我回來以後就避不見面,連大哥大都關掉。」宛莉抱著肚子說:「今天早上我去公司找他,竟然被狠狠羞辱一頓,還被警衛拖出來,丟臉透了!我巴不得自己當場死掉算了,我簡直成為台北市最大的笑話,每個人都在嘲笑我!」

  「你見到阿靖了?」宛芸憤憤問。

  「沒有,他們不讓我見。他們說……,阿靖告訴他們,孩子不是他的……,他們看我的眼光,就好像我是個……妓女。姊,我不是,對不對?我一向很乖的,我只不過愛一個男人而已,用我的真心,他們卻……」宛莉哇一聲,又全然崩潰地哭起來。

  「宛莉,別哭,姊會去幫你討回公道的!我一定要把阿靖抓到你面前來,要他付出代價的!」宛芸抱著妹妹,心裡燒著一把火,狠狠地說。

  想想宛莉的恥辱,想到宛莉的悲痛,想到年輕純潔的她躺在那污穢的手術台上……在在刺戮著宛芸的心。但現在不是慌亂的時候,她不可以再加重妹妹的刺激,事情必須一步一步來。

  「宛莉,擦乾眼淚,媽一向要我們堅強,不是嗎?」宛芸的聲音已恢復冷靜。「告訴我,你肚子還不舒服嗎?醫生有沒有給你止痛藥?」

  「有,可是不知扔到哪裡了。這幾天像一場惡夢,我病死也是活該的!」宛莉自棄地說。

  「別胡說,這根本不是你的錯!」宛芸婉言說:「墮胎就和生產一樣,也是要補的。我明天就去中藥店問,你吃一吃就會恢復精神,人世不會那麼悲觀了!」

  宛芸很快地收拾房間,並在一堆衣物下找到藥包,給宛莉服下。

  「姊,你總是那麼理智,有你在真好。」宛莉在藥效之下,半睡地說。

  宛芸來到客廳,名彥正歪在沙發椅上打瞌睡。

  「喂!你還有心情睡覺?!」她用力推醒他。

  「哦!」他打個大呵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宛芸簡單地把事情說一遍,提到『墮胎』二字時,仍有一份噁心感,極不舒服。

  「媽的!我該找幾個兄弟去扁了他或閹了他。」名彥激怒出一臉橫肉。

  「我告訴過你,我不想惹你那些兄弟,免得事情沒擺平,還惹一身狐騷味、狗騷味!」

  她瞪他說。

  「宛莉也真笨,就白白被那小子玩了?她不是看過『女王蜂復仇記』和『致命的吸引力』嗎?對方狠,咱們要比他更狠,非鬧得他天翻地覆、跪地求饒不可!」他說得起勁。

  「你以為這是在演電影呀?!」她打他一下:「都是你們這些男人害的,全是些衣冠禽獸。你不是也常做這種帶女人去墮胎的事嗎?」

  「嘿!那不一樣!是那些女人帶我去的,要我去付錢。」他避開她的第二掌。「而且我從不招惹像宛莉這類的良家小妹妹。」

  「結果還不都一樣!全是一丘之貉,五十步笑百步。」她憤怒地說:「天下烏鴉一般黑!」

  「喂!別把氣出在我身上,冤有頭債有主,你現在要怎麼辦?」他小心問。

  「我當然要把阿靖揪出來,管他是上了天、還是入了地,我要讓他給宛莉一個明確的交代!」她說。

  屋內的煙味已淡,宛芸走了兩步,發現一個鐵筒內有燒焦的照片和信件,已看不出原形。

  「看!我找到這個。」名彥說。

  他遞過來一頁粉藍有花的信紙,上面用粗重的筆墨寫著疊亂的「恨」字。還有一張名片,名銜是「頂方企業集團總經理柯靖宇」,下頭還列著一些關係公司,都被宛莉劃個大大的x。

  柯靖宇,她心中恨念著,她絕不會讓他逍遙在責任道義之外的!

  ※  ※  ※

  宛芸在妹妹床邊打了一夜地鋪,早上起來渾身不對勁,彷彿感冒又更嚴重了,整個人又熱又腫,舌頭都不聽使喚。

  趴在沙發上的名彥還在睡著。她推叫他,想讓他去買些中藥,卻發現喉嚨擠出極沙啞難聽的聲音,像晶亮的金屬片一夕間生繡溶蝕。

  名彥揉揉眼睛,轉頭看她,突然像見到鬼,大叫:「哇!我的媽!你怎麼變這樣?我認識你這麼多年來,從沒見你那麼醜過。」

  她趕忙飛奔到鏡子前,只見她臉胖了起來,雙眼腫成一條線,鼻子更紅得可以當小丑。

  「哇!那細菌真絕,可以把西施變東施,真是面目全非呀!」名彥跟在後面哇哇大叫。

  「你還笑!」她沮喪地說:「一定是這裡的地板有什麼東西讓我過敏,以前也有過,一、二天就好了。」

  「你這樣還能出門嗎?」他笑著問。

  「當然能,我再腫兩倍都比你漂亮。」她用已變得粗嘎低啞的嗓音說:「我今天若不去『頂方』,氣實在消不下去。開始行動吧!做事要一鼓作氣。」

  他們買藥熬藥,喂宛莉吃下,已經過十點了。宛莉似乎平靜許多,送他們出門前,悲哀的眸子中帶著希望的光芒。

  外頭實在冷,超級的大寒流,宛芸穿毛衣加大衣,包得和北極熊一樣肥胖。頭戴著名彥的毛線帽,脖子有圍巾,耳朵、眉毛、嘴巴、鼻子所屬的半個臉全遮住了,只留下雙瞇瞇眼。

  「哈!你可以去搶銀行了!我保管乾媽在世都認不出你來了!」名彥逗著她。

  「我警告你,我現在可沒有心情開玩笑。如果你要耍酷,就離我還一點。」宛芸說,語氣像黑手黨的教父。

  他們來到新興的商業區,遠山濛濛的,和蒼白的天連成一氣。宛芸呵呵雙手,她沒帶手套,因為需要打耳光時,可以又快又準。

  「頂方企業」四個大黑字,就鑲在一棟極現代流線的白色大樓上,十幾層外正有工人在擦窗,這種冷天,滋味一定不好受。

  依宛莉的經驗,要見到柯靖宇還真不容易,大樓裡有總機小姐和警衛,要混進去還得花點腦筋。

  「我只好用我的美男計啦!你趁警衛不注意時溜進去。」名彥說,他非法進入的事做多了,很有經驗。

  他果真瞇著一雙桃花眼,去和小姐閒扯淡了。宛芸抓到一個機會,快速通過。她不搭電梯,在樓梯間等名彥演完戲。

  「好啦!我查到了,柯靖宇在十一樓。」他得意說。

  「他真的相倍你是擦玻璃工人嗎?」她問。

  「當然不信!我告訴她我是清潔公司的老闆,她才相信,瞧我一表人材呀!」名彥半正經說。

  宛芸不再理他,逕自往上爬,到了五樓才改搭電梯。

  十一樓鋪著美麗的淺灰地毯,一間大會議室,安安靜靜的沒有人。往左走,幾張桌子都有茶、咖啡,但不見人,原來是近午餐時間,大家溜得真快。

  她剛才打電話查詢過,柯靖宇還在辦公室。

  終於到了總經理室,有一位四十來歲的女秘書正在一張大扇型桌前忙著。

  「請問你們找誰?」她一見奇裝異服的宛芸和名彥,便很機警地問。

  「我們找柯靖宇,就是門後的柯總經理。」名彥說。

  「你們有預約嗎?」女秘書已覺得情況不對。

  「我們梁氏企業向來不預約的。」名彥跨到秘書身邊,防止她用電話。「你們老總欠我大姊一筆債,感情的債,她來追討的。沒有事,也不是綁架,你別大驚小怪,免得釀成大禍,大家都過意不去。」

  宛芸瞪他一眼,討厭他一身的江湖腔,容不得自己再退縮,她打開那扇橡木門,又用力關上!

  這一響,驚動了桌後正在按計算機的人,他抬起頭來,宛芸不禁有些昏眩。

  天呀!他可真帥呆了!

  寬額下的濃眉微皺著,那雙聰明的眼睛,宛莉怎麼說的?會發亮或者會說話?反正直直看向她,令她想展開蒙娜莉莎的微笑。

  「我和你有約會嗎?」他瞥一下表,用低沉的聲音問。

  約會?宛芸有飄飄欲仙的感覺,難怪宛莉會那麼迷他,他簡直是白馬王子中的白馬王子。

  印象裡,阿靖怕醫院、避葬禮,做什麼事都畏畏縮縮,唯一的對話中他又那麼粗魯、沒水準,怎想到會有眼前的架式呢?

  都市叢林中的大寶座,寶座上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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