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當心氣壞了身子。」翠兒扶住了她。
「去跟賭坊的人講,他的賭債安家不會替他還,看他們是想要他的一隻胳臂、一個手掌、一條腿還是一條命全隨他們,總之他的死活和我安家無關。」安綵衣異常冷血地 說。
她可以給他大把的銀兩花用,但唯有賭,她是絕對不認同的。
賭是一個無底洞,就算她有無數的家產也不夠他敗光。
翠兒覺得這樣不太妥當,畢竟他還是她的相公,她這麼做似乎太無情了點。
「小姐,這不太好吧?」
「沒什麼不好的,既然他以為嫁入安家就能為所欲為,那我就要讓他大失所望。」在她的心目中,她根本沒將他當成自己的相公。
翠兒知道是勸不動她時,只得出去對賭坊的人這麼說。
安綵衣越想越氣,一時喘不過氣來痛苦地撫著胸口用力呼吸,一陣噁心的感覺由胃部直衝上來。
她一手摀住嘴,一手撐著桌子,痛苦地乾嘔著。
翠兒一進門便看到這樣的情景,嚇得她手足無措。
「小姐,你要不要緊啊?」她關心地問。
安綵衣沒有氣力理會她,噁心感過去後,她僅能無力地趴在桌上。
看了她好一會兒,翠兒這才大著膽子問:「小姐,你會不會是……有喜了?」
有喜!安綵衣覺得這實在太荒謬了。
「翠兒,那是不可能的事,你要知道,我從沒和他同房過。」她和她新娶進門的相公只是名義上的夫妻,兩人一直都是分房睡的。
「是沒錯,可是,你和之前的姑爺……」翠兒是想說,若是安綵衣真的有喜了,那孩子不就是彭嶄巖的?
「你是說,我有可能懷了嶄巖的孩子?」她感到萬分驚訝。
自從他離開後,她就一直要自己不去想他,上天不可能跟她開了個這麼大的玩笑,讓她懷了他的孩子吧?
「不,不可能的!」她不敢相信。
「小姐,叫大夫替你把個脈,那不就什麼都知道了嗎?」
「我……」安綵衣原本想要拒絕,可噁心感又再度襲了上來,害她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會是懷了他的孩子嗎?對於這個問題,她是既希望答案是如此,卻又感到害怕。
如果真的懷了他的孩子,那麼她將來就不是孤單一人,她有孩子陪在她的身邊,可是她卻無法給孩子一個爹。
「小姐,別猶豫了。」翠兒不懂,凡事都能盡快下決定的安綵衣,為什麼現在卻遲疑了?
「去叫大夫來吧!」也許,她爹會高興有個小孫子可以疼愛。
翠兒很高興地能下決定,她由衷地希望,安綵衣的肚子裡真的有她和彭嶄巖的孩子 。
她有感覺,他們倆是不會就這樣斷了情緣的。
***
「爺,安姑娘出來了。」
當安綵衣和翠兒踏出安順錢莊時,躲在牆角的一名大漢立即和他身旁像是主子的男人稟告。
「嗯。」那人微微地點了下頭,像是意興闌珊的樣子,可他的視線卻直鎖在安綵衣的身上,表示他並不像外表那樣不在意。
她瘦了。見到她蒼白瘦弱的面容時,他微微地感到心疼。
才不過離開三個月而已,她就瘦成了這樣,難道說他的離開真帶給她極大的痛楚嗎 ?
憐惜她這些日子所受的苦痛,他多麼想將她摟在懷中疼惜。
現下他回來了,他一定不會再惹她傷心、難過。
「爺,她們上街去了,我們該怎麼辦呢?」平順不解風情地詢問。
彭嶄巖思索了下,才做了決定。「跟著她們。」
他得找個好時機再出現,給她一個驚喜。
「哦!」
他是不懂為什麼要這麼麻煩,直接將她們攔下不是更快嗎?
不過既然他都這麼說了,他也不好違背他的命令。
他們兩個大男人就這麼悄悄地跟在安綵衣的後頭,還盡量掩飾,不讓她們察覺他們 的存在。
安綵衣臉上雖然帶著幸福的淡笑,可彭嶄巖總覺得她的笑容裡藏了些許的落寞。
她是怎麼了?他發覺自己好像知道她內心的想法。
「咦?」平順突然發出訝異的呼聲。
「怎麼了?」彭嶄巖不明所以地問。
平順看了彭嶄巖一眼,不明白他為何沒有察覺安綵衣的異樣。
「爺,安姑娘一直在看童鞋及小孩子的衣服,而且好像還很開心的樣子。」他將他的發現告訴彭嶄巖。
一個沒有孩子的女人為什麼要看小孩子的衣物呢?是打算送人的嗎?可若是買來送人的話,她為何會親自上街挑呢?
「看小孩子的衣物?」彭嶄巖訝異地再看個仔細,果真看到翠兒笑開了眉眼,拿了件小孩的袍子和安綵衣交談。
而她卻沒了方纔的孤寂,笑得非常幸福。
「平順,上去聽聽看她們在講些什麼。」他命令道。
他若是一現身,她們馬上就會認出他;可平順是他彭府的人,他相信她們不可能識得他。
「是!」平順領命上前。
他裝作在挑小孩的衣物,並拉長了耳朵湊在她們的身邊偷聽她們的談話,可他越聽臉色越難看,手上拿了件衣袍,視線卻望向彭嶄巖的方向。
他相信,爺要是聽到他偷聽到的消息,鐵定會暴怒。
直到安綵衣她們離開了,平順仍是立在原地,沒有移動。
他在考慮,要告訴彭嶄巖嗎?
「公子,要不要小的幫你打包起來啊?」老闆見他一直拿著同一件,還以為生意上門了。
「不,我不買。」他立即回絕。
有小孩的人又不是他,他根本不必買。
直到安綵衣遠離了,彭嶄巖才緩緩地朝平順走去,開口就問:
「你聽到了什麼?」他知道平順的表情鐵定是有事。
「爺,我告訴你,你可不能動怒,要平心靜氣。」平順在說出來之前得和彭嶄巖約 法三章。
「快說!」他沒有應允,也沒有反對。
生不生氣得要看是什麼消息,並不是他想不生氣就能不生氣。
「是……是安姑娘有喜了。」這孩子的爹是誰應該就不用他多說了。
「什麼?她有喜了?」彭嶄巖先是驚訝,隨後感到高興。「我要當爹了!」他揪著平順說。
天啊!要是他沒有回來,那他不就見不到自己的孩子了嗎?
「平順,快追!」
他一股作氣地追了上去,決定要和安綵衣見面。
當他們看見了她的背影時,彭嶄巖原本想要出聲喚她,卻突然看到有一名身著華服的男子跑向她,還抓住她的手臂。
可惡!竟敢碰他的女人!彭嶄巖心中一陣狂怒,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
當他正要付諸行動時,他聽見了旁人在竊竊私語。仔細聽他們講話的內容,他的臉色立即自得像張紙,雙手握拳忍住心中的衝動,腳步停滯不前。
平順在心中大喊不妙,生怕彭嶄巖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可惡!那人竟然是她新娶進門的相公!
***
大夫的話一直令安綵衣耿耿於懷,她永遠無法忘記,大夫尷尬地問她──
你知道孩子的爹是誰嗎?
當她聽到這句話時,她整個人都愣住了。
孩子的爹是誰她可是一清二楚,只是,不知情的外人是否會在背後訕笑她的孩子是個父不詳的雜種?
一想到這兒,她的心就糾成一團。
她可憐的孩子,竟然被她連累而得受這樣的待遇。
「綵衣,你這次一定要救我。」
當安綵衣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一道她最不願聽見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沉思。
又是他!當街抓住她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現任的相公塗文重。
安綵衣不悅地蹙眉,雙眼直瞪著他抓住她的手。
「我……」被她這麼一瞪,塗文重忘了他的求救,立即縮回手。
「雖然你是我娶進門的相公,可我沒有必要救你,自己造的孽自己解決,別想我會拿一毛錢救你。」她就是想給他一個教訓,讓他知道她只是不想理他,並非她真是那麼好惹。
聽到她說不肯救他,塗文重心一驚,也不管現在是在大街上,拼了命地哀求。
「你不能見死不救啊!再怎麼說,我也是你的相公。」
「你是嗎?你配嗎?」她譏諷地反問。
若是不知他們倆關係的外人還情有可原,而他竟然也不知自己的地位,這實在是太可笑了。
「我……配不配也無所謂了,我只求你幫我還了賭坊的債,否則,他們會砍了我的手、我的……」
「你的一隻胳臂、一個手掌、一條腿還是一條命。」安綵衣接續他的話說。「這話還真是耳熟啊!哦,我想起來了,這話是我傳給賭坊的,沒想到他們還真是聽話,打算照做了。」
聽了她的話,塗文重傻眼了。
他失算了,他沒料到她這一次會如此地鐵石心腸。
「綵衣,我知道錯了,我不該去賭的,你就大發慈悲救救我,我不想當個殘廢,更不想沒命啊!」
她是他的救星,他怎麼也不能放過。
任憑他如何哀求,安綵衣就是不為所動。
「你不是很厲害嗎?」她揶揄地細數著他的罪狀,不想再當個沉默的人。「你可以夜夜上青樓狎妓、可以花天酒地、可以豪賭一場,把我安府的面子放在腳底下踩。既然 你能做到這樣的地步,解決自己的賭債似乎沒什麼困難的,那根本就難不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