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兒是淩劍霄賜給她的婢女,不但照顧她的日常起居,還會與她談天排遣寂寞,甚至供她使喚。因為榮榛的身份不是奴婢,所以她只負責保護她的安全,其餘的事她一概不管,而巧兒就是負責伺候她的工作。
也正因為如此,她現在身邊就有兩個跟班,一個是巧兒,一個是榮榛;每天跟進跟出的,讓她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只能暫時過一天算一天。
「夫人,我真是不明白,你為何常常不快樂呢?」巧兒鼓起勇氣問道。
她來伺候這個身份特殊的主子已經快一個月了,她每天的表情幾乎都是抑鬱不樂,好像她有許多的痛苦及愁思。
「我該快樂嗎?」
俞戀禧不懂這樣的日子有何快樂之處。
「夫人當然該快樂啊!」
「喔!是嗎?」
怕俞戀禧認為她是隨口說說的,巧兒連忙解釋清楚:「夫人可是我所見過的主子中最美麗、最幸福、也最受寵愛的,不但吃穿不用愁,還有貼身護衛保護你的安全;由此可見爺是多麼地疼愛你,才會無微不至地處處為你著想。」
巧兒覺得這樣的生活可是別人想求也求不來的,而她卻是唾手可得,就不知她還有什麼不滿的。
「他疼愛我?」覺得巧兒說了很可笑的話,俞戀禧無奈地苦笑。
他根本是將她當成了玩物,她從頭到腳都是屬於他的,就連她自己也沒有支配自己的權利,想自殺也不行。
而貼身護衛就更可笑了,她在榮榛的面前根本沒有地位。榮榛輕視的眼神、言語及敵意,讓她覺得自己好像是個床奴,除了幫淩劍霄暖床之外,她就別無用處;若不是她有一張美麗的臉孔,她甚至比她這個會武藝的貼身護衛還要不如。
「爺當然疼愛夫人啊!為了夫人的安全,爺不惜移山去填河,這就表示夫人在爺的心目中是相當重要的。」
巧兒覺得這世上沒有人會為一個討厭的人處處著想。
說起他移山填河這件事,這其中的內情俞戀禧可是一清二楚,所以她不會誤以為他是因為疼愛她的緣故。
為了怕她再度尋死,他將所有可能自盡的東西全剷除殆盡;若不是房屋的橫樑拆不得,說不定早就被他給拆了。
她只是他的所有物,生與死只有他有權利決定,她自己卻無權剝奪自己的生命。
「巧兒,你不是我,你不會知道我的痛苦。」
今日若是換成了別人,也許會死心塌地的跟著淩劍霄,對他的略施小惠而感動得痛哭流涕,但是對她而言卻只有痛苦,因為他是她的殺夫仇人。
巧兒是頗為遺憾自己沒有她的花容月貌,否則,她早就被納為小妾,哪還需要辛苦地當個小小的婢女。
「我……」
巧兒想要告訴俞戀禧她的看法,卻被魚貫而入的婢女們給打斷。
「巧兒,她們是?」淩雲閣從沒有一次出現這麼多人過。
看到她們手上托盤裡的佳餚,巧兒這才想起她回淩雲閣的原因。
「我真是沒記性!」她敲了下自己不中用的腦袋。「爺吩咐說今晚要在淩雲閣設筵,要與夫人把酒言歡。我就是知道消息後想要回來為夫人梳妝打扮,怎知我一說起別的話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設筵?也就是說今晚只有她和他兩人要單獨用膳 !
俞戀禧忽然想起被她藏於櫃中底層一小包的「斷腸散」,這可是取他性命的大好機會,若是錯過了,她一定會後悔一輩子的。
「夫人,來換件衣衫吧!」巧兒手上拿了件紅色的絲綢衣。
「我今天不穿紅的,換穿那套白色的絲衣。」
「啥?」巧兒不懂她為何會突然想要穿白色的衣服。
俞戀禧曾聽過一個古老的傳說,說人死時若是全身穿紅色的衣物,那死後就會化成厲鬼報仇。
今晚若是毒不死他,她的命大概也不保了,但死後她絕不要變成索命的厲鬼,她希望所有的仇恨隨著她的生命消失。
若是幸運地毒死他,她就穿著素衣為他送終,也算是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這是她惟一能為他和呂箋做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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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兒,你先下去吧!」想要下藥,就得先支開巧兒。
「夫人,我可以在旁伺候你和爺啊!」
「我是要和爺單獨相處,你守在一旁只是殺風景罷了!」為了要讓巧兒離去,俞戀禧編派了個借口。
聽她這麼一說,巧兒就懂了。「原來夫人是嫌我太礙眼啊!巧兒這就先退下,讓夫人和爺好好共度這良景春宵。」她戲謔地以話暗喻。
「要你下去,哪兒來這麼多的廢話?」俞戀禧羞赧地嬌斥。
「是,巧兒明白!巧兒這就告退!」
看到巧兒確實走遠後,俞戀禧這才回身至衣櫃中找尋那包斷腸散。
找到了!她趕緊將毒藥緊握在手心裡,害怕會被人瞧見了。
俞戀禧故作冷靜地走到門旁,看到外頭沒有半個人影,她立即踱步重播滿佳餚、美酒的桌旁。
要下藥在哪兒呢?看著滿桌的酒菜,她一時不知道要下藥在何處。
酒裡好了!
她想他一定會喝酒,所以,下藥在酒裡才會萬無一失。
她顫巍巍地掀開壺蓋,抖著手將斷腸散倒入酒壺中。
藥一下完,她趕緊將包毒藥的紙藏於她的腰帶中,再將壺蓋蓋上,捧起酒壺搖晃,想要將藥搖勻。
她以為自己下藥該是神不知、鬼不覺,沒有想到她所有的動作全落入了興匆匆趕來淩雲閣的淩劍霄眼中。
她在酒裡下了什麼?
當然是毒藥啊!她不可能在酒裡倒補藥幫他補身。
淩劍霄以為她早該放棄刺殺他才是,沒想到,她仍然沒有放棄,她這些日子以來的乖順根本就是要等待機會伺機而動,現在機會來了,她沒有放棄的道理。
原本熾熱的心在看到她的動作後全冷卻了下來,變得比冬天的飛雪還冰冷,連臉上也彷彿罩上了千年寒冰。
俞戀禧一轉身,發現淩劍霄站在門口,她頓時大吃一驚。
「你……你來了……啊……」因為心虛,所以她結結巴巴地說不完整。
他站多久了?他看到了嗎?她的心中充滿了不安,害怕被他看到她下藥的經過。
「是啊!」淩劍霄決定先不打草驚蛇,他要先看她打什麼主意。
踏進門,他依平常的習慣摟住她,將她緊摟在懷裡,只是,這次他沒有平時的溫柔,力道大到弄疼了俞戀禧。
「痛……」她喊疼。
聽到她喊疼的聲音,淩劍霄立即鬆開手不敢再摟住她,怕自己若是控制不住會弄傷了她。
他的不尋常讓俞戀禧感到害怕,她總覺得他好像看到她下藥了。
「我們從沒好好吃過一頓飯,這次是我們第一次在一起用膳,說不定也會是最後一次。」若是他被她毒死了,那可就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他的話讓俞戀禧又是一驚,袖裡的手握得死緊,硬逼自己不能露出害怕及心虛的神情。「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我們就好好地吃這一頓空前絕後的晚宴!」他率先坐定位。
俞戀禧跟著他入座,但心中仍然對於他意有所指的話感到心驚。
淩劍霄為自己倒了杯酒,當他端起要飲時,俞戀禧出聲阻止他。
「等等……先吃些菜再喝酒嘛!」她夾了些菜送進他的口中。
笨蛋!他明明就要喝下毒酒了,你沒事喊住他做什麼?俞戀禧在心中暗自痛罵自己的愚蠢。
算她還有點良心,沒有冷眼旁觀看他喝下毒酒。
吃了幾口她為他所夾的菜,他又作勢端起酒樽。
這次,俞戀禧快速地按住他的手,讓他無法端起。
「怎麼了?」他假裝不知情地問。
「嗯……沒事、沒事……」她縮回自己的手。
不是希望他喝下毒酒嗎?為何自己要一再地阻止他呢?俞戀禧對於自己與計劃不一致的行為感到相當不解。
她是否對他有些在乎,才會一再地破壞自己的計策呢?淩劍霄私心裡當然是希望她能及時回頭。
她若是肯將一切坦白地告訴他,他可以考慮不與她算這次的毒殺之帳。
淩劍霄又再度舉起酒樽,打算一口飲盡。事不過三,他給她的機會也不會超過三次。
俞戀禧心驚地搶下他手上的酒杯。
她知道他喝下這杯酒之後會有的反應,不外乎至九泉下見閻王,她想刺殺他是一回事,但要見他在她面前倒下又是另一回事。
原本還信誓旦旦地要為夫報仇,現在才知道自己根本就下不了手,她承認自己是心軟,才會一再地阻止他喝酒。
「怎麼了?難道說這酒裡有毒?」他故意製造機會給她,就是希望她能聰明地順著台階下。
他早就知道了!這是俞戀禧目前腦海中惟一的想法。
就是因為他知道這酒裡有毒,所以才會故意一再地想要喝下毒酒。
他是想要戲弄她,還是想要看她露出馬腳呢?
「是啊!這酒裡有毒!」她坦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