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傷的劍僮跑了過來,見主人受了傷,碎了心,弄髒了華服,染紅了血色,他應聲一跪,眼淚奪眶而出。
「公子……僮子未盡保護之責,罪該萬死!」
「罪該萬死的……不是你……」御蘭芳失神啟口,忽地持劍攻向舞沐裳。
舞沐衣大驚,奮不顧身地向前一撲,就在他的邪劍直刺向來不及回應的舞沐裳身上時,舞沐衣在千鈞一刻之下擋在她身前。
御蘭芳大驚失色,及時收手,劍尖依然在她肩頭劃破一道血口。
「衣衣……」
「姐姐……」
兩人同時驚喊。舞沐衣不為所動,冷若寒霜,她望著他的美眸聚滿悲愴,淚水一串一串地滑落她蒼白的臉頰。
」我不想恨你……」
御蘭芳愣住了,然後,他居然笑了,笑的那樣絕美淒涼,溫柔心碎。她不願意恨他,是因為她已對他有情了吧?!她若知道她的雙親也是死在邪劍蘭心的劍下,她還能不恨他嗎?
能得到她的眼淚、她感情的一點點回饋,他還有什麼好怨的呢?
「跟我走吧!衣衣,忘了這一切。我說過,我願意為你放棄所有,唯有你,我不能失去你……」
舞沐衣還沒開口,舞沐裳就怒氣衝天地挺身怒道:「別作夢。」
「你信任我的,衣衣……不是嗎?魔門陣已毀,箝制我的束縛已不再,衣衣……你應該瞭解我不願為惡,魔門陣不在了,我自由了,你不願給我重新開始的機會嗎?」
他的柔情攻勢比任何絕世武學來的可怕,舞沐衣慌了,亂了,哭了、她不知該怎麼再相信他了。從一開始他接近她就是一個可怕的佈局吧!她已經理不清在這段看似美好的際遇中,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陰謀存在?她該不該給他一次機會?就如忘塵所言,他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誤入歧途,而她……居然愚蠢地選擇相信他的一切而遠離忘塵,她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了……
「你要帶走姐姐,我先跟你拼了!」舞沐裳怒道。
「你不是我的對手。」御蘭芳冷言回道。
「是不是打了就知道!」
「住手!」舞沐衣拉住衝動的舞沐裳。
舞沐裳急得跳腳。「姐姐,你該不會愛上這個人面獸心的傢伙了吧?他耍的心機還不夠多嗎?誰知道他還有什麼事瞞著你!」
舞沐衣被妹妹的話震住了。愛上他?她愛上他了嗎?她整個人戰粟起來。他還有什麼瞞著她嗎?他……蘭花香……
舞沐衣突地震駭一退,瞪大了眼望著他,他身上的蘭香……不,不會,她從來沒有懷疑過他就是蘭花殺手,這太可怕了,她受不住的……
「你想帶走我姐姐,先把我殺了再說!」舞沐裳再次挑釁。
「是你逼我!」御蘭芳揮劍直驅。
沒想到他說打就打的舞沐裳慌忙一擋。倏地刀光劍影交錯,又震開了兩人。舞沐裳正要開罵誰那麼多事,沒想到立於兩人之間的高大人影正是寒焰。
「寒焰!」她驚喜的大叫,一蹦跳就撲到他身上。「你沒死,太好了!」
寒焰淡淡一笑,他將手中的骨灰罈放在她手上,低聲道:「退到一邊去!」
他又來了,每次都跟她搶風頭。但她一捧上骨灰罈,她立刻明白他們除魔成功了。
「一切都結束了……」
溫和的嗓音由後而來,御蘭芳一回過身,驚見一身白衣已沾血的忘塵。
「蘭公子……」
「你們取出冉煙的骨灰了,那魔頭死了吧!」舞沐裳興奮地大叫。
御蘭芳整個人愣住。魔弦皇死了……
「他死了。」忘塵淡聲道,看似虛弱,但他眉目氣態依然悠逸。受此重創還能氣定身穩,實非常人。
「我不相信。」御蘭芳冷冷回道。
忘塵一笑。「你可以回皇尊弦樓一探,那裡很幸運,沒被炸掉。」
御蘭芳看著他,隨即將劍僮喚來,兩人一同離開,前往廢毀的魔門陣。
舞沐裳見他們一走,急得跑到忘塵面前叫道:「忘塵哥,你就這樣讓他走?他要是跑了怎麼辦?」
忘塵望著那對主僕落寞的背影,他眼中滿溢惋惜。
「他不是那種人。」然而他心裡卻真的希望他就這樣一走了之,不要再回頭了。
「忘塵哥!」
舞沐裳忽然驚喊了聲,扶住踉蹌一退,口溢鮮血的忘塵,寒焰也跟著一驚。
「大哥!」
「沒事……」他眼中的柔情卻只落在前方早已失神的佳人身上。他心疼她受到的震撼比起他受的傷更重更深,遠超過她能負荷……
忘塵輕推開焦慮的舞沐裳,筆直往前走去,卻越過舞沐衣僵愣的身軀。她的靈魂彷彿出竅,她的眼神空洞無助,她浸在淚水中的水眸彷彿看不見任何東西……
寒焰和舞沐裳怔怔地看著忘塵走向前方戰事已熄的大軍。舞沐裳垂下秀眉,擔憂地啟口:「忘塵哥受了很重的傷,還撐得住嗎?」
「大哥從不會讓人探清底細,他花了兩天兩夜破陣,早巳負傷纍纍,魔弦皇實力非凡,我倆聯手才將他制伏。」
「你也受了傷了……」舞沐裳握住他的手,心疼地說。
「我皆是皮外傷,無礙。倒是大哥……」寒焰難得面露憂色。「他現在恐怕連你都打不過了。」
「什麼話啊!」舞沐裳輕瞪了他一眼,幽幽地往前望去。「姐姐好像受了很大的打擊,真不知道我們分開的這段日子發生了什麼事?」
寒焰握緊她的手,柔聲一笑。「以後就知道了。」
舞沐裳點點頭。「我去看姐姐。」隨即朝舞沐衣奔去。
寒焰望著盡毀的魔門陣營。總算,一切結束了……
忘塵來到正道人馬之首面前,和聲道:「多謝諸位前來支援,魔門陣已破,武林得以安息,將來整頓之事還有勞各位前輩。」
「忘塵公子客氣了,此次除魔成功,忘塵公子功不可沒,吾等將致力於維持武林和平。」
「多謝!這些戰俘……給他們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吧!他們也是受人控制,請各位前輩高抬貴手。」
眾人無不激賞忘塵的寬容氣度,各門派首領作揖回禮之後,紛紛率眾離去。
寒焰走來,望著忘塵迎風的背影,他輕聲啟口:「大哥,舞姑娘她……」
忘塵回過身,朝陽灑落在他身上,襯得他的笑容更柔,臉龐更蒼白,身上血紅更刺眼。
「你們也走吧!帶著冉煙回到魑暗谷,重建寒月軒,那是……我們四個人的家……」
「要走大家一塊走!」舞沐裳跑了過來,回道。「寒月軒之前是你們四個結義的家,現在是我們四個人的家,忘塵哥你別想跑。」
忘塵笑道:「我還跑的動嗎?」
「姐姐治得好你!」
忘塵的笑更柔,有一絲蒼涼的味道。「自從沐人堂被毀,她便立誓封醫,不再救人了。」,
舞沐裳睜大了眼叫道:「姐姐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哪可能見死不救?」
忘塵望向前方頹坐在地的舞沐衣,柔聲道:「我希望她救的……不是我……」
舞沐裳皺起眉。這是什麼意思?
「大哥,我們不會走,裳兒說的對,我們一起回寒月軒重建家園。」
「忘塵哥,你為什麼不走啊?」舞沐裳問道。
「我在等一個人……」他淡淡一笑,緩步走向舞沐衣。
忘塵在她面前跪坐下來,柔情地望著她被淚水洗滌的蒼白臉龐,她失色的唇片上還沾有御蘭芳轉印上的淡淡血漬。她彷彿也注視著他,忘塵卻尋不著她目光中的神采。
「你……是不是也在等他?」
她沒有回應。
「我瞭解……那種全然的信任,卻被欺騙的打擊……」忘塵歎道。「我也騙了你……」
舞沐衣的目光,終於凝聚在他身上。
「我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卻沒有告訴你……」
舞沐衣狠狠一顫。
「他……是個人才。」這是他對御蘭芳自始至終不變的評價。
一道火光在她眼中燃起,舞沐衣渾身狂顫,她終於啟口,字字悲憤。
「從一開始,你就明白他的目的不單純,你的若即若離……讓我陷於你和他之間的矛盾,你希望我改變他,引他入正途嗎?」
忘塵無言,默然。
「你從來不顧我心中真正的想法嗎?」
忘塵不語。他不是不顧,而是……不知所措……
「他是魔門陣的人啊……」舞沐衣目光凌厲,卻盛滿心碎的淚。
「他原是西域皇族,國毀家亡,是魔弦皇救了他,他對魔弦皇有虧欠之情,再造生命之恩,他不得不效忠於魔弦皇。」忘塵歎道。
「那又如何?」舞沐衣激動地哭喊。「就算今天我改變了他,我會好過嗎?從一開始你們都在演戲,只有我像傻瓜一樣陷入這個騙局,我跟他在一起改變得了他是魔門陣的人的事實嗎?」
「沒有人在演戲,他對你用情至深無庸置疑。」
「你真偉大。」舞沐衣心痛欲裂,淚如雨下。
她要聽的不是這個,他心裡從來不在乎她嗎?還是他真的只是利用她來挽救一名誤入邪道的人才?她氣急敗壞的吼道:「既然如此,你何苦耗盡心力除滅魔門陣,我真的有那麼大的影響力?那我跟他在一起就能讓整個魔門陣改邪歸正了吧?是不是這樣呢?你是不是要我選擇他呢?偉大的忘塵公子,你的使命已了,我呢?我這就聽命於你,去引導那個誤入歧途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