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好多好多理由,一個我這麼問的時候,另一個我就說了很多理由,然後就把我 困得死死的。』
『琨在你不需要任何理由,也沒有另一個你,你只要當你自己。』
楊凱仰起頭,夜幕像突然發光,原來是風吹散了雲層,露出一夜璀璨星光,他笑的 自然又美麗。
『明天我要跟心理醫生好好的聊一聊。我要出院。』
『我已經為你準備好機票了。』丁仲麒笑道。
『我還想說一件事。』
『什麼事?』
『我會愛你像你愛我那樣深。』
『不須要比較。』
『沒有比較,沒有理由……』
尾聲經過一整天的長談,醫生終於離開楊凱的病房,在門外與丁仲麒照了面。丁仲 麒什麼也沒問,醫生什麼也沒說,只告訴他一句話:『你進去跟他談談吧!』
丁仲麒輕蹙起眉來。
醫生臨走前又回頭對他說了一句:『跟他談完後麻煩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醫生走了,丁仲麒不安起來。楊凱答應他會跟醫生誠實的面談的,從醫生職業的表 情,丁仲麒看不出結論。他迫不及待地將腳步拉到楊凱的身前。
楊凱習慣性的側臥,閉著雙眼,似乎是倦倦地睡了。丁仲麒不忍喚醒他,他坐在床 沿,伸手輕輕理過他額前的髮絲。
睫毛輕顫,楊凱緩緩地半睜開眼。
『凱?』
楊凱又合上眼,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彷彿有他靠在身邊,他就無比滿足。
他想休息就好,讓他睡吧!丁仲麒拉高他的被子覆在他肩上,準備起身到醫生那裡 去。卻在起身剎那,楊凱喚住了他:『仲麒……』
丁仲麒反過身,彎下腰來凝望著他澄澈依舊的雙眼,深情又心疼。
楊凱深深地望著他。他綻放的笑容那麼無邪純淨,剎那間震撼了丁仲麒的心。
『我還沒有美國簽證呢!』
丁仲麒一愣,竟一時回不過神來。
楊凱坐起身,剛剛的疲倦一掃而空,或者,他始終精神奕奕,他有些興奮,就像第 一次要出國旅行的孩子一樣興奮。
『我已經有護照了,那是我為了我那些空瓶子做的準備。可是我沒有美簽,聽說美 簽不好過吧?我得趕快去辦才行……』
『凱……』丁仲麒抓住了他的肩膀,怔怔地望著他。
楊凱笑臉迎人。
『醫生請你到他辦公室辦出院的手續了吧?』
原來如此……丁仲麒一顆心在墜入黑暗後重見光明。他做到了,他用自己的清醒證 明自己是正常的,他如此輕易的掌控了他的心情起伏。丁仲麒抱緊了他,像是懲罰他的 淘氣,更似激動於撥雲見日後的光采。他緊緊地吻他。
『欠你的,我用一輩子來還。』楊凱還圈著他的脖子,埋在他的頸項柔聲說。
『不要下這麼重的承諾。』丁仲麒撫著他的髮絲回道。
楊凱快樂的笑了。
『這不是承諾,而是一個目標。』
丁仲麒深深地望他。
『我不要你還人情。』
楊凱笑著搖頭。
『不還人情。仲麒,我們要一起生活了,你是我的人生目標,我想做的跟你一樣成 功,儘管我們所學的不同,你是企業家,我是設計師,我會去珍惜我有的才能。醫生給 了我很多建議,我最喜歡的一個,就是從新生活中找新樂趣,從樂趣中找生命、找成就 感、找企圖心。仲麒,我會很努力的工作,對,如你所說的,我要開畫展,我要做設計 ,可是不要你幫我,是以我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來。』
丁仲麒的微笑充滿鼓勵,他戀著那雙璀璨重生的閃閃星眸,他深陷其中。
『我不想再是個脆弱不堪的玻璃娃娃。』楊凱認真的對他說。他露出一點點沮喪, 卻讓他看起來更可愛。『其實醫生根本不願意讓我走,他不信任我。』
『是你先不信任他的。』丁仲麒的回答一針見血,他仍帶笑。
楊凱的表情很無辜。
『我跟他簽了切結書呢!保證我會按時吃藥,三餐正常,保持適量運動與心情愉快 。』
丁仲麒笑出聲來。
『他在套我的話,想問出你跟我的關係。』楊凱有些悻悻然地說。
他再也不保留情緒了,丁仲麒看著他一天天進步,表情一天天多。但他聽了這話, 卻稍稍一僵;凱最在意的,也幾乎是構成他囚禁自己的原因……他始終恐懼別人的眼光 、知道他是個同性戀……那,他會怎麼說才能證明自己已經無礙?
楊凱的表情,就像個做錯事的小孩,無辜又懺悔。
『我說謊了……』
他就知道……丁仲麒幾乎要歎出了氣,但他捨不得,他怕他傷了心。他只是拍拍他 的頭,溫柔的眼神沒有任何責備,他很清楚這樣的心病非一日而愈。
『我跟他說你是我惟一的哥哥。』楊凱細聲說。
『如果你這麼認為那麼我就是。』
楊凱又突然笑了起來,他的額頭與他碰在一起。
『我說,對外人你是我哥哥,但實際上,你是我惟一的情人。醫生知道了,我都坦 白了,他沒有笑我,讓我很感動。』『凱。』丁仲麒的心被他搞的心慌意亂,他皺起眉 來捧住他的臉。『你故意捉弄我?』
楊凱主動地貼上他的唇,輕易就撫平了他所有的情緒起伏,一顆心只為他而跳。
『我沒有。』楊凱笑的溫柔。『能治好我的只有你而已。我記得你對我說過,如果 我病死了,你也會治好我,只有你看得出來……我已經病得很重了。』
『我在你身邊,你就不會死。』丁仲麒說的極輕,但心意極深。
『我明白。』楊凱偎進了他懷裡。『就是這句話……你在我身邊呢……』
???幫楊凱若過了她二十八歲的生日後隔天,楊凱和丁仲麒就飛往紐約去了。他 們一走,秋天就真正來了,楊凱若心頭好像空了什麼似的,下午送走了他們,夜色一來 ,她全失了魂。
楊凱什麼也沒帶走,他房間裡的東西都是過去的束縛與包袱,他櫃子上陳列的玻璃 瓶依然整齊地放在原位。他再也不需要那些瓶子來裝他的傷了。
楊凱若呆坐在他的房間裡,只想流淚。
阿威走近她,在她面前蹲了下來,伸手拭去她臉上的眼淚。
『你跟小妹,一個在這裡哭,一個在家裡哭,那我是不是該到療養院去哭?這三個 地方都是凱待最久的地方。』
楊凱若吸了吸鼻子說:『你應該回家看小蓁,凱走了她一定很難過,我至少還有你 。』
阿威一屁股坐在地上,托著臉頰扁著嘴看著她。
『我真搞不懂你們到底在哭什麼?凱離開了是去展開他美好的新生活,你們一把眼 淚一把鼻涕的,好像他再也不回來似的。』
『說你冷血你還真的沒感情啊!』楊凱若生氣的瞪眼。『人家我們是喜極而泣,雖 然捨不得凱,但還是祝福他重新走出自己,哪像你,還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誰說我無情?我可是眼淚只往肚子裡吞耶!』阿威大聲反駁。
楊凱若蹲下身來與他平視,一雙泡了水的大眼睛還是依然逼人。
阿威被她看得心慌意亂,俊臉一紅,叫道:『你懷疑啊!難道真要叫我哭給你看? 』
『我問你,如果今天離開的人是我,你會不會為我流眼淚?』
『那是不可能的事。』
阿威一回答,脖子立刻被她緊緊掐住,阿威脹紅臉幾乎無法喘氣。他趕緊反抓住她 的手腕大叫:『你不可能離開我的啊!』
『沒有不可能的事!』
楊凱若下手毫不留情,阿威還不怕死的叫道:『除了我以外有誰敢要你?』
『什麼?!』楊凱若不但掐著他的脖子,整個人把他壓倒在地。
這可是好機會,阿威倏地一反身,將她反壓在自己身體底下。他是何許人也,哪那 麼容易就讓她將自己制服?楊凱若瞪大了一雙快噴火的眼睛瞪著他。
『你不可能離開我,因為我不會允許你這麼做!』阿威笑道。
『哼!』楊凱若重重哼了聲,扭過頭去不理他。
『凱若,凱若……』
阿威喚著她的名,俯下頭將嘴唇貼在她耳畔。他細細的鬍渣輕輕摩挲著她纖細的頸 項,楊凱若在瞬間狠狠一顫,血液全衝向腦門。
『換一個同居人吧……』他咬著她的耳垂說。
楊凱若除了發抖,說不出一句話。
楊凱若,他沒見過比她更可愛的女人了。她比誰都凶悍,比誰都粗野,卻也比誰都 純潔,比誰都善良。他愛上她霸氣的天真,愛上她傻氣的刁蠻,他們相愛的理由似乎很 雷同,他們根本是同一種人,似乎這世上的每一個人,都在找和自己契合的人,一旦遇 上了,愛上了,就可以很癡、很狂、很瘋顛。
???
在窗外三萬英尺的雲端之上,交纏的情愫相互輝映。
越過了國際換日線,越過了生命的喜悅,楊凱始終望著小窗外白皙如雪的雲堆,不 敢相信自己置身在天空之上。他的記憶從不曾如此清晰,所有他刻意遺忘的、假戲真做 的、是非不清的種種都倒帶似的過濾了一遍;令他意外的是,他沒有半點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