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
『是啊,直到認識凱和凱若,他們兩個根本顛倒了性別。』阿威快人快語。
『同性戀、異性戀……都只是愛情的信徒而已。』丁仲麒的聲音很柔軟,聽了讓人 覺得舒服。
『我承認我的信仰不好。』
阿威吸了一口煙,把丁仲麒逗笑了。
『單純的相信愛情,這樣很好。』
阿威睨著他。
『女人那麼可愛,為什麼你不愛?』
『愛啊!』丁仲麒笑道。他抽煙的模樣很優雅,像個貴族。『只是愛不一樣。』
這就是阿威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愛就愛了,有什麼不一樣?
『就像凱那麼好的人,卻生了這樣的病。』丁仲麒的語氣藏不住心疼。
阿威皺起眉來。
『我也覺得奇怪,在台灣十個有七個單親家庭,有人無所謂,有人受不了。』
丁仲麒歎道:『每個人承受壓力的能力不同,有人覺得生離死別沒什麼,有人只是 看見了落葉就會崩潰。』丁仲麒的目光投向前方素雅的白色建築,續道:『住在這裡的 每一個人,有比凱還年輕、比凱還不幸的,也有比凱富有的,比凱幸福的,但這之間的 差距難以衡量。
如同億萬富翁會覺得自己貧窮,乞丐卻覺得自己富有,只看你如何看待。』
跟他說話,真的有點吃力。阿威很努力地消化他的話,得到一個結論:『其實每個 人都是瘋子。』
丁仲麒笑了,才要開口,阿威搶過他的話:『但瘋的定義和程度不同。』
丁仲麒看著他笑,他想阿威明白他的意思了。
『奇哉怪哉!世上無奇不有。』阿威搖搖頭,又吸了一口煙。
『我要帶他回美國。』丁仲麒的語氣很深情。『帶他到一個沒有歧視的地方,讓他 真正的活。』
『有這樣的地方嗎!』阿威十分懷疑。
『有愛的地方就有。在心,不在環境。』丁仲麒笑道。
坦白說,阿威十分感動,他看著丁仲麒的眼光充滿男人的激賞。楊凱的生命,只有 丁仲麒有能力讓他死而復生。『我一無是處,根本不配讓凱愛上我。』阿威說出這句話 時,其實真的沒有自尊的。
『怎會。』丁仲麒笑道:『你有我沒有的,所以凱愛上你。』
『哪不會。』阿威的單向思考又出現了。『我沒你帥,沒你有錢,沒你體貼。凱若 罵的對,我是個冷血動物,是我的刻薄害得凱被送進瘋人院。』
『我反而高興他這時候被送進來。』
沒想到丁仲麒這麼回答,阿威差點從石墩上摔下來。
『如果等到他被傷的透徹,他的心全碎了,面具拆不下來了……他完全的瘋了,那 就沒希望了……』
丁仲麒的話飄蕩在風中,是初秋的午後了,開始落葉了,柔柔地吹走一地落寞的滄 桑。西邊迷濛的夕陽卻依然璀璨耀眼,日落會再升,他們仍有希望……???
阿威一打開門就仰頭大笑三聲,從設計圖裡抬起頭來的林蓁白他一眼,在楊凱的辦 公桌前整理東西的楊凱若也丟給他一個殺人的目光,兩人異口同聲的喊出:『你瘋啦? !』
阿威簡直是跳進門的,快樂的叫道:『股市大漲,一路長紅,天助我也!』他跳到 林蓁面前,屁股抵著她的桌沿笑道:『小妹,老哥沒騙你,明年初絕對讓你去歐洲玩。 』
『哼!我才不信。』林蓁不領情。
阿威跳到楊凱若身旁,一手攬住她的肩。
『你不去,那我跟凱若去蜜月旅行好了。』
林蓁回過頭叫道:『那怎麼行,我也要跟!』
『你跟去幹嘛?當飛利浦啊,』阿威回她一句。
『不管!』林蓁大叫。
阿威笑嘻嘻的說:『我計劃退出大陸那邊工作室的股,把這裡的事業搞大一點;業 務的工作也辭掉,專心接室內設計的工作。那些建築業的肥羊跑不掉,將來我要包下整 個工程,一個月只要接個兩間房子,我們就不愁吃穿了。』他得意地拍拍楊凱若的肩繼 續他偉大的幻想。
『你呢!把那邊的工作辭了,房租退了,這裡的老闆娘讓你當,我的床讓你睡。』
『你打算多少錢請我?』楊凱若斜睨著他。
阿威可憐兮兮的說:『親愛的老婆,我的人提供你當沙包,風吹雨淋,日曬雷打的 在外面跑生意,你只要舒舒服服的坐在這裡畫圖吹冷氣,你還要我付你薪水?!』
親愛的老婆?!這種話他敢說她還不敢聽呢!楊凱若笑裡藏刀的說!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麼鬼主意嗎?向錢看齊的大老闆,我一個月少說要寄兩萬 塊回家養老,你要讓我當不孝女啊!』
『兩萬塊而已、帳號給我,我一口氣匯兩年份下去。』
要是之前的阿威說出這種話,那可真像要剝他的皮一樣痛苦。林蓁不禁要高唱愛情 真偉大。她甜甜地笑道:『哥啊,我改變主意了,歐洲你們去蜜月吧,我要去美國!』
『你到哪都要當電燈泡,去美國幹嘛?打擾凱和仲麒安寧。』
『人家才不像你那麼小器呢,仲麒哥肯定每天請我吃好穿好的,才不像你,天天排 骨便當。』
『哪有,今天是雞腿便當。』阿威抗議。
『哼!不跟你說了,我要去看凱。』林蓁離開座位。
『一起去吧!』楊凱若揮開阿威的手。
阿威感歎男人難做,他真是天生命苦,將來肯定被這一大一小兩隻母老虎吃的死死 的。
三人一路吵吵鬧鬧的來到療養院,赫然發現病房是空的,楊凱和丁仲麒都不見了, 室內乾乾淨淨,一塵不染。
阿威慌張的大叫:『仲麒該不會不說一聲就把凱帶走了吧?』
『凱他們的東西還在啊!』楊凱若看見桌上整齊的電腦和書。
那麼他們又到哪裡去了?
???其實他們也沒去多遠。丁仲麒開車載楊凱來到基隆北海岸,駛進和平島,夜 裡浪聲澎湃,岸石聳偉。
丁仲麒牽著他的手,跨過石巖,攀上巨石,找到一處視野遼闊的石塊,兩人倚坐了 下來。
漆深的夜不見天海之隔,他們只能以遠處點點的漁船燈火來判別海天一線。丁仲麒 拉開風衣將楊凱暖暖地包圍在自己懷裡。
空氣中是海獨特的鹼味,嗅著這自由的空氣,楊凱感到前所未有的呼吸順暢。
『好像有一首歌是這樣唱的: IfIwasBlessedwishjustonewish.Totakemethroughmylonelylife.I'dwishtogobacktot hedaythatImetyou.』
楊凱細細地笑了起來。丁仲麒也柔聲一笑。
『我歌唱的不好。』
『不,很好聽……如果我只能選擇一個願望……我也會選擇和你相遇那一天……』
楊凱的柔聲細語隨著海風飄送入他耳裡。丁仲麒擁著他,心中有萬縷柔情,似海蕩 漾。
楊凱仰起頭,眼中有星辰似的天真。
『仲麒……你為什麼愛我?』
『如同我第一眼見到你說的第一句話。』他柔聲笑道。
『我一眼就知道你是……』楊凱喃喃地回憶,卻不明白。
『我一眼就知道你和我是同一種人,一眼就知道你是我要找的人,一眼就知道…… 我愛你。』他低下頭,重重地吻他的唇。
睜開眼,楊凱的眼神依然困惑。
『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愛我……』
『你明白的。』丁仲麒撫著他的臉。『只是你不敢接受。』
他說的一點都沒錯,所以他才會患了憂鬱症。楊凱仿若歎息地啟口:『其實……我 比誰都幸福,那麼多的愛寵著我,我卻害怕得不知所措,如果我勇敢一點,根本不會發 生這些問題……』
『想通了就好。』丁仲麒寵愛地拍拍他的頭。
『讓我說,我不想找任何代替品。牙醫對我像父親疼小孩一樣,阿威把我當兄弟, 我發現那是多麼幼稚的愛情。唸書的時候,我沒有任何朋友,我只覺得自己是異類,不 敢跟人接觸。我暗戀老師、功課好的同學,所以我努力用功;上了大學,我決定改變, 每個人都喜歡我,我也發現接觸人群是一件快樂的事,於是……白天和夜晚就有兩個我 ,我分不清哪個才是真正的我。』
楊凱靠在他胸前,聆聽他強勁的心跳,他毫不自覺,其實他早已愛上這股溫暖的節
奏。
『在我還分不清自己是否愛上你之前,你怎會這樣愛我呢?』
『我無法給你解釋,這並沒有理由。』丁仲麒望著漆黑的海,他知道夜是深的,但 海水依然是清澈的,像他愛著澄淨的楊凱一般。
『就是理由……』楊凱豁然開朗似的。『每一件事、每一個人我都會為他找理由, 這本書為什麼這麼寫?這首歌為什麼這麼唱?那個人為什麼這麼說?我為什麼是同性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