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麼成,她非得振作才得,否則就算裝出笑臉,只怕會讓關心她的人們更為之內疚。
用力捏捏臉頰,希望能造成點紅暈,伸手人水中,弄亂一池春水,順便將冷水潑上臉,清醒一下頭腦。
「小姑娘,你知道有間喜字鴛鴦樓怎麼走嗎?」
顧茵茵聽到身後問路的聲音,回過頭來,卻見一位雖然笑容滿面卻自成威嚴的老人,身旁還跟著娘娘腔味極重的奇怪男人。
「當然知道,那可是洞庭湖畔最有名的地方。」她答腔。
「既然知道就快點帶路吧。」娘娘腔的男人說起話來,還真有點像娘兒們,害她差點憋不住笑聲。
「兩位打哪兒來呀?」她順口問道。
「京城來的,帶路就好,哪來這麼多的問題。」小順子拔高的嗓門特別奇怪,特別在民風純樸的鄉間。
那個地名讓顧茵茵心頭一震,同時沒由來地感到些許的厭惡,全然表露在官語之間。
「哼,京城老是出怪人。」
「你說什麼?」小順子耳朵可尖的,「亂講話當心禍從口出,別怪我沒事先警告你唷。」
「本來就是,我又投說錯。」
「你去過嗎?」小順子跟她枉上了,「京裡隨處都有吃有玩的,而且來往的人們都出類拔萃,女人家懂什麼!」
「當然有不錯的人啦,」她想起徐磊和關引川,「可是更多奇怪的人物,比如說你這個不男不女的傢伙。」
「小心點,再亂說話,我保證你吃牢飯。」
「衙門是你開的呀,說關就關。」
「好了,幹嘛嚇人呢,小姑娘別放在心上。」威嚴的老人雖然語出溫和,但小順於已經噤若寒戰。
「其實京城來的人真的很喜歡警告別人耶。」顧茵茵歎口氣,自顧自地說下去,「之前也有位打從京城宋的漂亮格格,連無知的小孩子都出得下手。唉,日子過得下去說行,哪來這麼多的慾望和威嚴,讓人們非得牢牢地記在心中,時時刻刻感到害怕呢?」
起先康熙聽到她的形容,立刻明白是指芙蓉格格,還帶著微笑,等到聽她提及她對小孩子揮舞鞭子的事情後,含笑的臉孔倏地拉下,表現出極端不悅的神色。他被人稱愛民如子,就是將百姓的安危時刻置放在心上,沒想到他的女兒居然是個魚肉百姓的惡格格。
因為年紀甚大才得到女兒,自然而然地關愛。本以為芙蓉只是調皮愛玩,更因為從小養在寵溺中,難免個性會倔強些。如今看來,除此之外,似乎她還有更多陰暗而不為人知的一面,京裡流傳的話語中,說芙蓉格格性粗暴殘酷,他本還不以為意,認為只是大家過度渲染的結果,如今觀之,或許那些都是事實吧。
身為一國之尊,他到底還有多少事被蒙在鼓裡,回去之後,應該立即給芙蓉找個婆家,否則實在太不像話了。
唉!不順遂的事真是接二連三哪!先前出宮前才得知胤唐已找到如意的消息,沒想到那平民格格卻倔強得可以,硬是不肯進宮認他這個爹,真是讓他苦惱不已。
小順子眼看皇上的臉色不對,立刻出言制止,「喂,你少亂說話,哪來許多格格沒事出沒於此地。京城離這裡十萬八千里,格格又是千金這軀,豈是尋常人能隨意見到的。」
「我說得沒錯啊,她還自稱是芙蓉格格,皇上最寵愛的女兒。唉,想想皇上也真可憐,養出一個不孝女,以後很難過喔。」顧茵茵哀怨地歎口氣,「方纔的嘮叨聽聽就算了,你們應該不認得那個凶婆娘。」
「你這個鄉野鄙婦才應該注意點,隨便信口開河,污辱皇室成員,需知道在你面前的人正是……」小順子指著她,正想破口大罵,卻瞥見皇上不苟同的眼神,只得低下頭嘀咕。
「小順子,你今天的話太多。」
「皇……老爺,奴才知錯。」差點洩漏出主子的身份,那可是死罪啊。小顧子捂著口,不敢再多話。
拋開方才惱人的話題,顧茵茵繼續開口道:「嚴對了,兩位遠道而來的客人怎麼會聽過喜字鴛鴦樓的名聲?選得真好哩,他們有許多的特色,保證會讓你們賓至如歸。」真是有聲有色,沒想到她的生意居然做到京城裡,嘿嘿,是否該考慮也在京裡設個分號。
「聽一個朋友提過,特地來看看。」康熙帶著笑意,姑娘呢,你覺得喜字鴛鴦樓什麼最出色?」
她偏頭想了半天,要說自家的特色,屈指數來,有美味可口的菜色,有嚎頭十足的書坊遊船,有服務周到的夥計……當然,還有腦袋最靈活的老闆娘,隨時想出新花招,也就是她本人啦!
「樣樣皆上品,總而言之,你親自去過後,就知道為什麼它會備受推崇。」人還是該嫌虛點,總不能自吹自擂吧。
「說得極好。」康熙讚許地點點頭,眼前的女子的性子與常人完全不同。尋常人見到自己,即使不知身份,也總是唯唯諾諾不敢直視著他的眼,但她特別不同,非但沒有卑躬屈膝的模樣,反而樂於攀談。這樣的氣度,只有徐磊口中的顧茵茵才是吧。
唉,都怪自己太自滿,以為普天之下的女子皆大同小異,才會答應徐磊的要求。罷了,如今想收回當初的話語,已是太遲。
「明人面前不說假話,兩位遠道而來,相信喜宇鴛鴦樓會有特別的招待,包君滿意喔。」前方就是自個的店了,她總得說些客套話,待會兒再見面才能攀交情啊。
「謝謝你了,喜字鴛鴦樓的老闆娘,我相信你的話。」
啊,她什麼時候說溜嘴,介紹自己的身份?站在自家的招牌前方,顧茵茵瞠目結舌,完全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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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裡頭正處於動盪之中,皇上微服出巡,六宮無主,正好給野心勃勃的皇子們一個大好機會諸殺異己。手足相殘,兄弟相爭,圖的只是一已之私。
剛跨出門檻,徐磊就感到濃濃的殺氣迎面而來,無意閃躲,該來的總避不開,所以他朗聲道:「四阿哥,久等了。」
「很好,你也知道我等這天很久了。」胤楨大方地走上前去,完全不掩飾殺人的意圖。
「四阿哥親自上門,想必有重要事。」
「當然。」他手拿者令人聞之喪膽的血滴子在空中晃動,發出淒厲的聲響,「特地來送你上黃泉路,這事情當然重要。」
「我與四阿哥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何苦步步進逼。」他不求戰,但人若欺於前,亦無委曲求全之理。
「因為你給臉不要臉……」
話聲未歇,他已然熟練地抄起手上的血滴子擲出,每一次的攻擊都欲取徐磊的性命。
見血封喉的血滴子,是胤楨最引以為傲的兵器,當今天下沒有幾人使得好,更沒有幾人能逃得過他殘酷的攻擊。
徐磊屏氣凝神,專心地應付著,藏在袖中的短劍及時抽出,擋住血滴於頭波的攻勢。
幾回全的刀光劍影之後,不分軒輊的兩人,彼此互相激賞。若非各為其主,各有所求,實在該好好地切磋。
忽然間,胤楨逮到一個空檔,使盡全力地朝他的背面擊出掌風。但徐磊的反應更快,身形飄忽地閃過攻勢,再趁著千鈞一髮的瞬間,短劍倏地抵在胤禎的頸項前方。
「遊戲結束。」 』
「哼,是我技不如人,姓徐的,要殺要剮,悉聽尊使。」不肯認輸的胤禎高傲的抬起頭。
「我本無意傷人。」近在咫尺,他說得極輕,「只要四阿哥能保證,日後不在背後暗傷十四阿哥。」
「為保命要我答允很簡單,只是……」聞言胤禎微怔,「你不怕我日後出爾反爾?」
「四阿哥說話算話,這點信心我有。」
「但是……」胤楨詫異地問,「就算有我的保證,也無法阻止其他兄弟殺十四阿哥的決心。
「十四阿哥從無意於天下,屬下只希望四阿哥能明白他的心意。」徐磊收回劍,抱著拳請罪。「屬下得罪了,今日這事,四阿哥毋需對旁人提起。但請四阿哥切記在心,今日與我之約定,無論何時都屬有效,否則來日方長,徐磊天涯海角,處處奉陪。」
胤禎沉吟片刻,終於豪氣地答應,「好,如果十四無意於大清的王位,我會保他全身面退。」
「謝四阿哥成全。」
有胤禎的相挺,徐磊總算了結懸在心上的最後夙願,可以瀟灑地離開。這是他離去前最後能替十四阿哥所做的事情,未來漫漫歲月中,有了四阿哥的金口應允,相信不會有問題的。
算算時間,也該讓皇上作個決定。徐磊信心十足,有茵茵的存在,什麼人都會同意他的觀感呵。
京城啊京城,多少罪惡假汝之名,多少血淚寫在其間,徐磊漂泊的心,只歸屬於洞庭湖旁,一棟不甚起眼的小樓,一位凶狠十足的婆娘那邊,再也不為所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