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會他的冷淡反應,更怕喪失臨時湧現的勇氣,她決心一口氣把自己心中的話說完,否則下次可能沒有機會了。
「你覺得敬是個麻煩也好,只是你的病人也罷,反正你喜歡用什麼心態想他都成,卻無法否定我方纔所說的事實。所以,既然我們都與敬有關聯,為什麼不彼此建立起友誼的橋樑?」
韋天龍眼角的餘光瞥到她期盼的神情,那種虔誠至極的表現,讓拒絕的言詞凍結在口中。繼而想起她的舉目無親,人在異鄉中,難免比較脆弱,不知不覺間,他的心抽動了一下。
「好吧,既然你這麼說,我就恭敬不如從命。」
「非常謝謝你。」
雀躍欣喜全部表現在她的聲音中,無需回過頭觀察,他也十分明白,這樣的承諾帶給她多大的歡樂。
只是呵,除非彼此不受對方的吸引,否則男人與女人之間哪來的純友情。他如是想。
反正順著她的心意,也不必花太多的時間吧!
站在門口的那個人不是天允嗎?
哪有人無聊到站在自家門口的?剛從外頭回家的施饅舒好奇地想著。
等到她緩緩走近之後才發現。幄,並不是的,那個男人絕非天允。雖然乍看之下很像,但渾身散發出的氣質帶著某種程度的差異。
如果說天大冷得像冰,那眼前的男人就氣勢凌人到今天難以招架的程度,他應該是天龍的兄弟吧。 「請問你找人嗎?」她走近問道。
聽到聲音,韋天恨低下頭,看見一個陌生的女子出現在眼前。
他狂傲地說:「與你無關。」
「是嗎?」她微微笑著,「你打算站在這邊繼續等嗎?」
「那也與你無關,沒事最好少找男人搭訕。」韋天恨的劍眉皺起,顯然耐性已經快用完。
很奇特的,施饅舒並沒有被冒犯的感覺,只是聳聳肩,「好吧,既然你不打算進門,我就不請了。」
拿出鑰匙開門,在她閃身進入的一剎那,一隻手擋在前方,「等等,你怎麼會有這間屋子的鑰匙?」
「因為我也住在這裡呀。」已經漸漸習慣的她嫣然一笑,讓開些許空間,「請進吧。」
「隨便邀請我入內,你不怕我是壞人?」
施饅舒一聽噗哧笑出,展露出愉悅的神情。如果不是面對天允,似乎她的木訥就會減輕不少,談吐間的壓力也會跟著降低。
「你是天允的兄弟,光看外表就知道了,我不會認錯的。」
「你是什麼人?」韋天很第一次正眼打量起眼前的女人。漂亮是頂漂亮的,但氣質上卻與老大常往來的女人差異甚大。
「算了,這事本來應該由天允告訴你,但由我說也無所謂吧。」
唉,這家兄弟最大的共同點,就是一樣不客氣,詢問別人之前,永遠不懂得先報出自己的名號,簡直是遺傳嘛。
她把手上的東西擱在椅子上,順手端來杯果汁,「我是他的妻子施饅舒。」
「你方才說什麼?」難得受到驚嚇的韋天恨,也意外地傻了眼。
「沒有錯,我是天允的妻子。」她大聲地歎口氣,「又一個。你驚嚇的反應我已經見慣了,再也不會生氣或沮喪。」
「難怪你認識我,大概大哥曾經介紹過我吧。」
嘿,居然懷疑起她認人的能力,拜託,也不想想她本身的職業是什麼,畫廊經理人耶,這種評論簡直是個大侮辱。職業本能上,她對人的五官、表情甚至氣質都有相當的研究幄。
「才沒有哩,事實上,韋家人中除了可愛的小昭外,我根本不確定韋家到底還有哪些親朋好友,而他有兄弟這檔事,我是從小昭口中得知,直到見到你才確定。對了,你的大名呢?」
「我是韋家次子天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你居然敢嫁給他?」他懷疑地味視著眼前的女人,「話說回來,雖然做事總無跡可尋,但老大這次幹麼想不開?」
「天允很好心,純粹是為了幫忙我。」她下意識地替他說話。
「黃鼠狼給雞拜年,信的才有鬼。」
「唉,真相是如此,你不相信的話,那我也沒辦法。」施饅舒不以為意,「對了,你特地前來,有什麼事嗎?或許我可以幫你轉達c」
「老大今天不回家嗎?」
「我不清楚耶。」她偏著頭猜想,「應該會回來吧,但時間大概會很晚。」
其實從醫院回來之後,雖然兩個人仍住在一個屋簷下,但他的作息似乎非常的凌亂,彼此過的生活幾乎是互不干擾。
雖然說要成為朋友,但她對他的認識,並未因此增多。這樣也好吧,至少她暫時鬆口氣,較能坦然面對。
「何家的人急著找他。」雖然尚存懷疑,但韋天恨只是笑笑,「而且聽說何湘純氣得半死,非得立刻趕到美國求證哩。」
「何家?」施饅舒表情為之一震,語氣也有些顫抖,「什麼時候?」
「這幾天。因為何家的人無法聯絡上老大,所以才要求我轉達,聽說有重大的消息,好像跟一個女人有關。」韋天恨奇怪地看著她,「你就是那個女人,對嗎?你跟何家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
該來的總是逃不掉,只是她沒想到,居然會這麼快發生。
施饅舒眼神一黯,「我曾經是何敬純的妻子。」
「看來事情愈來愈有趣了。」他站起身來,帶著興味的笑意,「那就有勞你轉達了,大嫂。對了,順便告訴你一件事……我不喜歡給人驚喜,但小昭是我的女兒。」
如果不是因為韋天恨說出的事太嚇人,或許她會對小昭的父親感到好奇,但現在,她的腦海中一片混亂,完全厘不出頭緒。
為什麼何家的人這麼輕易就知道她結婚的消息,會是誰洩漏的?
難道是他?
她的安寧日子總是來得那麼短暫,去得那樣迅速。
靜坐在黑暗中,施饅舒格曲在沙發上,等待著晚歸的韋天允。
好不容易,終於聽到門被開啟的聲音,她抬起頭,望進那漆黑的眼瞳中。
「還沒睡?」他扯下領帶,鬆開領子上的扣子,隨意地問。
「我在等你。」她死氣沉沉地回答。
「幄,有事嗎?」
「今天,你弟弟天報來找你。」
「老二?」他皺起眉頭,「你遇到他?」
「對,而且也替你介紹我們之間的關係。」她的目光注視在正前方,沒有費神看他一眼。
「幄。」韋天光沒有什麼表情,「他有什麼事情嗎?」
「何家的人在找你。」深吸口氣,她慢慢地回答,「聽說與我有關。」
「看來他們已經知道了。」他似乎沒有半絲訝異。
「為什麼?你告訴他們的嗎?」她忽然激動地站起來,「為什麼要說?為什麼要告訴他們?我都還沒成功,八字也沒一撇,萬………萬一被他們發現,那我該怎辦?我到底該怎麼辦?」
「不會有事的。你先讓自己冷靜下來,深呼吸一口氣,別太緊張。」雙手輕輕按在她的肩頭,多年來面對病人歇斯底里的狀態,他處理起來駕輕就熟,「有沒有覺得好一點?」
「告訴我,怎麼能不害怕、不緊張?這是我唯一的希望呀。」情緒總算和緩,但她仍眉頭深鎖。
「我沒有告訴任何人,你別多心。」
「現在該怎麼辦?」
「事情遲早會被揭穿,現在只是發生的時間提早而已,無妨。」搭著她的肩,韋天允始終沒有鬆開手。
他的口氣維持平淡,彷彿像談論天氣般的,根本無關緊要,卻帶給她相對的信心。
「可是?」
「放心吧,既然答應要幫忙,我就會幫到底。明天我們就去見何家的人,看看他們有何貴事,釐清所有的問題吧。」他彎腰拾起落在椅子上的領帶,「很晚了,你最好早點睡。」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雖然很想鎮靜下來,但施饅舒的腦海中已經無法用客觀的角度看待。隨著時間每分每秒的過去,像走馬燈般的思維盤旋在腦海中,使她幾乎活在自我折磨中。
回到房裡,她恍恍館館間睡去,夢見一個純淨的小生命,信賴地依偎在她的懷中,對她綻出溫暖的笑容。
正當滿心喜悅的她,打算伸手撫摸那張柔嫩的小臉時,何家的人怒氣洶洶地出現,伸手自她懷中一把搶過小嬰兒。剎那間,受驚的小嬰兒哭聲震天價響,她跪倒在地上苦苦哀求著。
「還給我、還給我!」
「你這個不要瞼的小偷,從我們家偷走的東西,怎麼能還給你?」
「不,那是我的,是我的l」
「哼,這是敬純的兒子,你沒資格擁有。」
「他哭了,請你們把他還給我。」她難捨地看著嬰孩的哭泣,「那是我的孩子呀,別把他帶走。」
冷笑聲刺耳地響起,「笑話,孩子讓你帶在身邊,能得到什麼好的教育?只有何家才有資格。」
漸漸的,何家人的身影與聲音逐漸遠離,只剩下她一個人在黑暗中哭泣,舉目無依地哀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