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幽驚駭地瞠大眼,清楚地看見他眼中閃動著的狂肆邪佻的光芒,他的雙唇緊緊覆住她的,而且竟還……將舌探入她口中,與她舌齒交纏!
他吻了她,檀幽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而他那愈來愈放肆狂烈的吻也讓她驚嚇得全身無法動彈,只能無助地任他侵略著她唇舌間的馨甜芬芳。
他的氣息拂過她柔嫩的肌膚,也拂動了她的心,明知得抗拒,卻又難以自主。
在他恣意深纏的吮吻中,呼吸著他灼熱卻又清冽的麝香氣息,她腦中已然一片暈眩迷亂,這樣親暱的交纏,再次喚醒了那日杏花林中邂逅時的深深悸動,而被她刻意壓抑的幽微情愫也自鬆動的心防下悄悄地蔓延開來……
原只是想讓她看清楚自己的心,龍宇棠沒料到自己竟會深深陷溺於她甜美的唇舌間而無法自拔。
自她身上傳來的幽幽淡淡的檀香味,若有似無地撩撥著他所有的嗅覺和知覺,吻遍了許多女人的
唇,他頭一次真正嘗到美妙的接吻滋味,剎那間,他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他要這二片柔軟馨甜的唇瓣、永遠屬於他!
驀地,「永遠」這個字眼嚇壞他了,他的感情世界裡沒有永遠這兩個字,而她竟讓他起了這不該有的念頭。
龍宇棠眼中倏地攏上深沉莫測的幽光,神色恢復了一貫的邪魅輕佻,他緩緩撤離她的唇,盯著檀香瑩白剔透的雪膚上漫染的醉人紅霞,與迷離生暈的秋瞳,修長的手指輕狂地撫過她發燙的嫩頰,低沉地笑道:
「你的表情、反應已說明了一切,你對我不只有感覺,而且是『非常』有感覺。」
檀香聞言微微蹙起黛眉,迷離悸惑的水眸緩緩澄明,心神也漸漸自方纔那一吻的情潮衝擊中清醒過來。憶起自己那失心丟魂般的沉醉回應,一時間她只覺羞慚欲死。
天哪!她到底做了什麼?竟任這個四處留情、以征服女人為樂的風流男子奪去自己寶貴的初吻,甚且還沉醉其中無法抗拒!
望著他眉眼中滿溢的得意微笑,一股來勢洶洶的怒火驀地竄上她的心頭,她想也沒想地便揚起手賞了他一記清脆的巴掌,一邊怒極斥道:「你這輕薄無禮的大色狼!」
沒料到她會有此舉動的龍宇棠,撫著臉頰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清麗柔婉的佳人。她竟然賞了他一記狠辣辣的巴掌!
第四章
麻燙的痛感在龍宇棠的臉頰上緩緩地泛漫開來,將他先前獲得勝利的喜悅全都打散了,也將他因方纔那一吻而依然有些迷醉的神智徹底打醒。
「你……」他難以相信的聲音拖得老長,「打我?」放眼京城,還沒有女人捨得打他!更沒有人敢冒著觸怒他的危險這麼做!
檀幽自己也不敢相信地怔愕住了,但很快地,她武裝起自己,揚起一抹蘊涵寒意的冷笑。
「這記巴掌是在警告你,我是戲子,不是妓女,別隨便在我身上佔便宜,」
龍宇棠瞬即挑高一雙劍眉。這女人是認真的?還是欲擒故縱?他以為這幾日她的冷淡以對是一般女子慣有的假意矜持,藉以吊他的胃口,讓他對她更加難以忘懷,可她未免也玩得太過火了,竟然打他一巴掌!
「你是故意逗我的是吧?」自認為在情場中打滾了多年的龍宇棠,不相信自己搞不定她,他再度以柔魅的嗓音調笑地低語:「打是情,罵是愛,你打我無非是想證明你是與眾不同的,對於這一點我沒有異議。」
一邊說著,他執起她方才甩他一巴掌的纖纖玉手放在唇邊啄吻著。
對於他的自以為是、自詡風流瀟灑的行徑,檀幽只覺得又怒又惱,沒想到令自己芳心初動的男子竟是個如此輕薄放蕩的人!
她忿忿地想收回自己的手,他卻緊抓住不放,還得寸進尺地以舌尖舔舐著她每一根蔥白玉指,更加讓她羞惱至極。
冷不防地,她的另一隻手摸到桌上的一杯茶水,她再次不經理智思考地執起杯子,朝他那張令人又愛又恨的邪魅俊臉潑灑出滿滿一杯的茶水。
被淋得一臉狼狽的龍宇棠,先是瞪大了眼瞧著甩了他一巴掌又淋了他一臉水的檀幽,接著黑眸倏然一瞇,從眼縫中進射出森寒凜冽的厲芒。
此刻他心頭的柔情款款已消逝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把熊熊怒火。
從來再怎麼難纏的女人只要落到他手上,哪個不是乖乖的化為繞指柔?而她竟又是打他、又是潑他茶水!
他怎麼會以為她就像個清靈婉約的花間仙子?如今看來,她根本就是一隻牙尖爪利的小野貓!
很好!對付小野貓就該用另外一種方法,她得為她不智的行為付出代價。
「身為一個戲子,你好像太過囂張、傲慢了。」低柔得近乎危險的嗓音自他冷冷勾起的唇瓣間吐出,握住她柔荑的手掌突然加重力道,幾乎捏碎她的小手。
檀幽的面色頓時雪白如紙,不是因為手上傳來的疼痛,而是為了他那句傷人的輕蔑話語。
呵!想來他也不過是名蓄意拈花、自詡風流的闊少,對他而言,戲子是下九流的行業,與青樓娼妓無異,是可以輕賤、可以欺凌、任意攀折的;所以,他要的只是春風騷蕩,何嘗真的在乎她這個人?
一股淒惶欲淚的酸意霍地漫上心頭。不該呵!她不是早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了嗎?為什麼此刻她的心卻輕易為他一句話所傷,揪痛得難以自己?
檀幽咬緊下唇怔怔地瞅著眼前神情陰騖懾人的龍宇棠,不知不覺兩行清淚滑過水頰。
原本怒火盈胸的龍字棠,在瞥見她芳頰上的盈盈粉淚時,騰騰的怒氣瞬間被澆熄,她蕩漾著晶瑩淚光的迷濛大眼,泛著一絲動人的淒傷,讓他不禁看怔了眼。
他無法理解她臉上那緩緩淌流的清淚是為何而來,令她掉淚的原因是他嗎?驟然間,在他胸口裡沉寂了多年、不曾為誰悸動的心,彷彿在她的淚眼中甦醒了過來,無法克制地因她而躍動,如同那一日杏花。
雨中相遇時的震撼,一聲比一聲急、一陣比一陣快,直到他再也聽不見其他聲音。
「別哭。」他柔柔低喃,伸出指拂去她頰上的淚珠,灼灼的黑眸不自覺含著款款柔情睇凝著她微微抖顫的紅嫩嫣唇,他像著了魔似的俯下頭,渴望再次品嚐她的甜美。
就在他的唇即將覆上她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陡地生房門外響了起來,震醒了意識迷離的兩人。
檀幽先是愣愕了下,隨即推開龍字棠站起身來,一手迅速地抽出絲帕,忙拭去一臉的淚跡斑斑。
「檀香姐,不好了,檀笙的病又發作了,你趕快開門呀!」門外傳來李玉環憂急的驚喊聲。
檀幽聞言,纖細的身子驀然一顫,臉色瞬間又退成一片慘白。她飛快地奔向前,打開房門。
「怎麼了?你說阿笙他怎麼了?」一看見李玉環,她急急握住她的手,神色倉皇憂切地問道。
李玉環氣喘吁吁地回答:「方纔我聽到媚秋姐向胡嬤嬤抱怨,說什麼阿笙咳得震天價響,吵得她不能好好休息,怕今天晚上的戲是唱不好了。我一聽,趕緊跑去看看阿笙,就見他咬得上氣不接下氣,還吐血了!」
「啊!吐血?」檀幽驚喘一聲,沒等她把話說完,便急急忙忙衝出房門外。
「檀香姐,等等我呀!」李玉環見狀,也趕忙追了上去。
雅致清幽的花廳內,只剩下一手撫著下頷,表情若有所思的龍宇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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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香園,西邊廂房——
檀幽匆匆忙忙地奔進小跨院,一陣斷斷續續的重咳聲立即竄入她耳中,讓她更加憂心仲仲。
房門外,已聚集了一小群戲園子裡的人,探頭探腦地叨叨細語,檀幽沒空理會他們,忙推開門奔進房裡。
只見靠窗的床榻上,半臥著一個身形瘦弱蒼白的少年,咳得泛青的唇上血跡斑斑,直淌至下顆。
「阿笙!你怎麼了?你別嚇唬姐姐啊!」
檀幽又是驚慌又是心疼,忍不住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忙取出帕子為床上的少年拭去臉上、唇上的血漬。
少年聽到熟悉的聲音,緩緩睜開眼來,無力地娣了檀幽一眼,氣若游絲地道:
「姐姐,我的胸口好疼……疼得我…,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好不容易說完話,緊接著又是一陣猛咳。
「你別說話,姐姐知道你難過,姐姐這就叫人去請大夫。」檀幽一邊輕拍著他的背脊,一邊忙轉過頭去,喚道:「院伯,院伯!」
「不必叫了!」不知什麼時候踏進房裡的胡嬤嬤,打斷她的呼喚,嫌惡地斜睨著咳個不停的檀笙。「院伯不在,我讓他去幫我跑腿辦事。」
檀幽蒼白的臉色登時一愣,「能不能麻煩胡嬤嬤幫我準備馬車,我必須立刻送阿笙到申大夫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