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燦已經幫她訂好明天回台灣的機票,對於她的決定,他並未表示任何意見,只是默默地幫著她。
正當她整理行李時,李燦探進頭來。「你的堂妹找你。」
鍾無艷停下手邊的動作,她心裡很清楚若晴找她是為了何事。「請她到裡面來吧!我正在整理東西。」
一會兒之後,鍾若晴進來了。李燦朝她們二人微笑道:「你們好好聊一聊,我會照顧小遠的。」語畢,他隨即關上房門離去。
有好半晌,她們二人只是沉默,空氣沉凝不已。
不久,鍾若晴先開口:「什麼時候的飛機?」
「明天早上。」鍾無艷簡潔地回答。
停頓了好一會兒,鍾若晴無奈地問:「真的不給鵬飛一次機會?」
鍾無艷看她一眼,苦笑著說:「我和他之間是不可能了,對他來說,我只不過是你的替代品,這不是我要的。」
她的回答讓鍾若晴神情恍惚起來,彷彿陷入回憶之中,「不,你弄錯了,自始至終,在他心裡我才是你的替代品。」
鍾無艷輕笑道:「你別安慰我了,我……很有自知之明,五年前他選擇了你就代表了一切。」
「不!你根本不明白。」鍾若晴突然情緒激動地大喊,晶瑩的雙眸牢牢盯住鍾無艷,裡面蘊含複雜的情緒──有著痛苦、悲傷和嫉妒。
鍾無艷被她的眼神和語氣震愣住,一向溫馴柔順的堂妹從未有如此激動的模樣,此刻的她只能怔怔地盯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鍾若晴愣愣地坐在床沿喃喃說道:「剛結婚時,他真的對我很好,也很喜歡我、疼我,起初,我覺得很幸福很滿足,並未留意其他。」她停頓了一下,「過了幾個月後,我漸漸覺得有些不對勁,他依然疼我、寵我,但他看我的眼光好似透過我看著某人似的,他變得沉默寡言,目光也常常落在遙遠的地方,甚至常常失魂落魄。」
話說至此,她的聲音已有些哽咽,鍾無艷只能靜靜地聆聽,不知該作何反應。
鍾若晴吸了吸鼻子,繼續說:「我將這一切全歸咎於自己想像力在作祟!但是,我可以感覺得到自己無法打入他內心的世界,他對待我好像對待一個天真可愛的小孩,而他望著你的眼神則完全不同。」她抬頭看了鍾無艷一眼,那神情顯得又羨慕又嫉妒。
「就這樣,我心中雖有疑慮但仍愛著他,雖然他並不常碰我,我們幾乎就像朋友似的,不若夫妻般親密。」沉寂了好一會兒,她抬起頭猛盯著鍾無艷,「後來我總算明白,他心裡真正愛的人是你!雖然我不懂他為什麼選擇了我,但他確實只愛你。」
她的話讓鍾無艷震驚不已,她愕然地望著若晴篤定的小臉,心裡雖抗拒著不相信她的話,卻又不自禁地想相信她的話;矛盾的情緒令她猛搖頭。「別說了!這只是你自己的猜測罷了。」
鍾若晴淒涼地笑了笑,「如果只是猜測的話,我又何必堅持離婚?也許他對你的愛已無法再壓抑了吧!夜裡,他開始在夢中喊你的名字,聲音裡濃重的感情是無法掩飾的。」
鍾無艷瞠大雙眼,簡直無法相信她的話,但心裡的某一部分卻開始燃燒了起來。
「當我向他追問時,他只是痛苦地沉默,然後說他對不起我……至此,我完全明白,也完全了悟……我才是那個介入者,他愛的人始終只有你。」鍾若晴痛苦地閉上眼沉痛地說。
鍾無艷茫然無措地跌坐床沿,她很想相信若晴的話,但心中仍在掙扎著。「不……不可能的,伯母說的和你完全不一樣。」
鍾若晴睜開眼,朝她微微一笑,「你也知道我母親是個愛面子的人,我並沒有將實情告訴她,對她來說,除非我有很好的理由,或者是找到一個不輸給鵬飛的好男人,否則她絕不會讓我和鵬飛離婚的。」
「所以……你們才會分居了三年多仍未離婚?」鍾無艷喃喃自語。
鍾若晴點點頭,「沒錯,鵬飛是個體貼又細膩的男人,他不想讓我和母親承受更大的傷害。」
鍾無艷茫然地看她一眼,倉皇地站起身,不斷地在房內來回踱步,此刻的她完全沒了主意,腦子裡一片紊亂,一顆心也怦怦亂跳。
「去找他吧!他需要你,而你也需要他,你們二人彼此相愛的。這些日子以來,因為你,他變得消瘦而頹廢,成天把自己關在公寓裡,公司也不去,可見你對他造成的影響有多大。」
「我……」鍾無艷猶豫著。
「別再猶豫了,你知道嗎?他整個人憔悴得不成人樣,只是一逕地喝悶酒,再這樣下去他的身體會弄垮的。」鍾若晴情急地低喊。
「我……我去!」她顫抖著聲音說,走到房門口時,她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說:「那……小遠──」
「別擔心,有我和李燦在,他會被照顧得很好。」
鍾無艷感激地望著她,「謝謝你。」她朝她點頭致意,然後才轉身離開。
☆ ☆ ☆ ☆ ☆ ☆ ☆ ☆ ☆ ☆ ☆ ☆ ☆ ☆
回到關鵬飛的住所,鍾無艷著急地猛按門鈐,足足等了好半晌仍沒有人回應。
一股不好的預感猛地竄上她心頭,他該不會出了事吧?情急之下,她用力推動鏤花鐵門,誰知鐵門竟咿呀一聲移動了,原來大門並沒有上鎖。
鍾無艷推開門走進客廳,屋裡一片黑暗。她迅速打開電燈,這才看清楚屋內凌亂一片,傢俱都換了位置,許多東西摔壞在地上,滿地的玻璃碎片、盆栽,以及斷了腿的椅子。
鍾無艷咬住即將啜泣出聲的嘴,瞠大一雙淚光晶瑩的明眸,顫巍巍地挪動著步伐往裡頭走去,她的雙腿發軟得幾乎撐不住她抖顫的身軀。
來到她和關鵬飛共寢的臥室,門半掩著沒有一丁點光線,她推開門輕喊:「鵬飛?你在哪裡?」
她的聲音像沉入深幽的井裡,沒有任何回應,她舉起手打開臥室的燈光,整個人驀地被眼前的景象震懾住了!窗簾全被扯下來,床頭燈也給打爛了,房間裡所有的抽屜都被拉開,裡面的物品、衣服、凌凌亂亂灑了滿地。
梳妝台尤其可怕,瓶瓶罐罐都被掃在地上,五顏六色的保養品和化妝品把長毛地毯浸染得亂七八糟,像一幅畫壞了的圖畫!
鍾無艷的手心直冒冷汗,房裡唯一安好的是那張她和關鵬飛纏綿過的大床,他會到哪裡去了呢?會不會喝醉了摔倒而弄傷自己?
突然,關鵬飛從臥房裡的浴室閃了出來。如若晴所說,他確實憔悴落魄得嚇人!她幾乎不認識他了,他幽邃的雙眼凹陷,兩眼下有著深深的黑眼圈,雙頰明顯地消瘦,剛稜有型的下顎早已冒出許多鬍髭!
關鵬飛看到鍾無艷也吃了一驚,但是他的驚訝中包含著怒火!她可以感覺到他眼中射出憤怒的火花,性感的嘴唇此刻正痛苦地抿緊。
「滾出去!」他突地大吼一聲,憤怒而痛苦的聲音劃破寧謐的空間。
「別這樣……鵬飛!」鍾無艷啞著聲輕喚,並向前一步。
「別過來!」關鵬飛又是一聲大吼,此刻的他就像一頭受傷的野獸。
「你……你還好嗎?」
關鵬飛像喝醉了酒,指著衣櫥說:「你還有東西沒拿走嗎?」他踉踉艙艙地跌撞到衣櫥前,把衣服全掃出來,甚至拿了一些扔到鍾無艷身上,弄疼了她額頭尚未痊癒的傷口,使她忍不住發出呻吟聲。
她痛苦的呻吟彷彿震醒他,他踉艙地奔至她身邊,滿臉著急關切的神色,黯淡的黑眸慌張地檢視著她的傷口,一確定她無礙後,他又急著轉身掉頭而去……
「別、別走!」鍾無艷猛地一把拉住他,聞著他身上刺鼻的酒味,兩行熱淚便忍不住流下。
「哭什麼?」關鵬飛雖然微醺,但仍清清楚楚地看見她那淚痕斑斑的小臉。
「我……我……」她哽咽不已,熱淚模糊了視線,「你……你為什麼要這樣折磨自己?」
「為什麼……」他喃喃地重複:「我既離不開這裡,又不能忍受看著這間充滿你身影的屋子。」彷彿想起了什麼似的,失焦的瞳眸倏地凝聚在她臉上,「你走呀!你不是要走嗎?」
「不,我不走!」鍾無艷抱住他的腰哭喊:「若晴告訴我……她告訴我……你愛我的是不是?」
關鵬飛整個人彷若被雷劈中了似的,身形頓地一僵,好半晌後,他才緩緩轉過身來,「你……你真的肯相信我愛你了?」他啞著聲問,憔悴的臉閃過一抹希冀的光輝。
鍾無艷盯著他沉重的黑眸,「我……我不知道……經過了五年,我心裡好怕……」
關鵬飛驀地將她摟進懷裡,彷彿想要將她揉進自己體內似地,緊密地抱著她。「相信我……我真的愛你!雖然我曾對你撂下狠話、傷害你,但我確實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