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想,便豁然開朗了。
衙紫衣是個成熟明理、精明世故的男子,馬上瞭解有件事非立即辦不
可。
「寶寶,你醒來!寶寶,你不能睡在我床上!」他僕過去輕喊她,她
沒醒。「寶寶,不管將來的結果如何,我都不希望你因今日的無知而造成
遺憾。遲早,大夥兒都會知道你是女娃,萬一被人發現你曾與我同眠,你
的名節不保。」
他將她整個人輕抱起來,這一震動,寶寶有一點點醒來,眼睛半開半
合,神志未清。
「大哥還沒睡呀?」
「快了,我先送你回房。」
「不,不要嘛,說好了跟大哥一起睡。」
「寶寶知道自己是男的或女的?」
「我是男的啊,大哥好糊塗,少林寺裡只有男的沒有女的。」
「同為男子,寶寶為何不愛紅粉佳人,斥之為女妖精?」
「我偷偷告訴你哦,我爹說我今生不能有娶妻之想,若娶妻必定招來
不幸,所以,我才不愛女妖精呢!」寶寶滿足的更縮近衛紫衣的胸膛。「
我有大哥就好了嘛,勝過女妖精一百倍。」打個呵欠,又愛睡了。
衛紫衣沉默了。解開心中的謎,問題仍然存在著,寶寶錯當自己是男
孩,絲毫沒有女性自覺,要如何喚醒她呢?他頭大了。
一夜無眠,只有燈依舊。
祝香瑤親自炮製六色糕點,由椿雨提著,來到黑雲樓回禮,答謝昨夜
為她舉辦的盛會,表現出她溫柔嫻淑的一面。
馬泰在大廳招待她,命小廝奉茶。
「馬大哥,不知我是否來得晚了,大當家和寶少爺已用過早膳了嗎?
」為了順利入主黑雲樓,她必須討好衛紫衣身邊的愛將。
「不,姑娘來得正是時候,我馬上去請魁首下來。」
「有勞馬大哥。」
馬泰有點受寵若驚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的搔搔後腦勺,一轉身,差點
和寶寶的侍兒小棒頭撞在一起。
「馬泰,你走路不看路嗎?」小棒頭個子矮,嗓門卻挺尖的。
「奇了,你要進來,我要出去,我這麼大一個人站在這兒,你會沒瞧
見?你大概昨晚沒睡好,眼睛花了。」
「我看你才眼花了呢!」小棒頭有點曖昧的看了活色生香的祝香瑤一
眼,以手肘輕撞馬泰。「瞧你這傻大個,瞧美人瞧得眼花繚亂。」
「小孩子胡說八道!我沒空理你。」馬泰出廳而去,走到書房後的樓
梯上樓,心想魁首今日晏起了,不知什麼緣故。
小棒頭也不去理他。他今年十六歲,心無城府,人很老實,是寶寶游
街時偶然撿到的乞兒,寶寶愛他雙眼澄澈清明,無一絲卑瑣相,便帶了回
來。衛紫衣讓他領一份月俸,專門伺候寶寶,他對寶寶可是十二萬分之忠
心。
他自然曉得小主人的心病,對「女妖精」也就沒什麼好感,看到祝香
瑤如此「賢慧」的舉動,不免警惕在心。
椿雨瞧了小姐一眼,心裡有數,走向前去籠絡他:「小棒頭,麻煩你
去知會寶少爺一聲,說我家小姐得知寶少爺喜愛吃零食糕點,特地親手炮
制了六樣,不知合不合他的胃口,請他下來品嚐、品嚐。」
哇!這女人好厲害!小棒頭對祝香瑤的智慧油然生出敬意,投其所好
,攻敵所弱,厲害、厲害。衛紫衣對她的印象原本就好,看到她「愛兄及
第」,自然更加感動。
「寶少爺的品味可是很高的,一般手藝最好別拿出來獻醜。」
「不試一試怎知道呢?」椿雨依然笑瞇瞇。「有哪六樣呢?甜的有桂
花涼糕、梅花烙餅和蜜棗糕,鹹的有千層酥、肉沫饅頭和小金塔;另外還
煮了一壺杏仁茶,清肺潤聲。」
「可真夠用心。」
小棒頭覺得有必要提醒寶寶一下,連忙回樓上去。
椿雨這方垮下臉來。「一個小奴才也敢這麼刁,全是主子沒教好。小
姐,害你受委屈了,婢子真該打。」
「算了!一個小奴才不值得我生氣。」
「小姐大人能容,婢子卻著實不服氣,應該讓大當家來評理。」
「先不要多生風波,徒招來搬弄是非的臭名。」
「說的也是。只要小姐能抓住大當家的心,看還有哪個奴才敢對小姐
出言不遜。」
「死丫頭,要你貧嘴!」祝香瑤嗔道:「這話若教人聽去,豈不羞死
了。」
椿雨輕打面頰一下。「該打!應該改成:一旦大當家深深迷戀上我家
小姐,我椿雨婢子在下人裡頭也算有頭有臉了。」
祝香瑤又是羞,又是甜蜜,又受不了她逗趣的表情,噗哧一聲笑了出
來。
「但願好事能成。」
主婢倆共同在心底默默祈禱著。
馬泰吹熄燭燈,侍立在一旁。
衛紫衣一夜沒睡,精神卻很旺盛,顯然一夜的深思已經解答他心中的
難題。
「祝姑娘來訪?」
「是的,而且十分有誠意,親手烹早膳請魁首和寶寶共享。」
「她太客氣了。」奇怪,只隔一夜,他對祝香瑤的印象已模糊了。
馬泰卻十分讚歎。「祝小姐不愧是名門閨秀,稱得上是有教養的淑女
。」女人愛上衛紫衣是啥模樣,馬泰可見多了,就屬祝香瑤最令他有好感
。
「哦,」衛紫衣一面更衣,一面問他:「你很喜歡祝姑娘?」
「魁首取笑了,我哪敢高攀千金小姐,我是代魁首高興,祝姑娘青春
貌美、溫婉賢慧,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天底下的好姑娘也太多了,我娶得完嗎?」
「但眼皮子底下就這一位啊,是好是歹總可以看清楚,而且『近水樓
台先得月』,大夥兒都這麼說。」
衛紫衣又「哦」了一聲。「若拿寶寶和祝香瑤比,你們又偏向誰?」
他說這話時,臉上現出了一種幽秘的笑容。
「自然是愛寶寶多些。」馬泰一想又不對。「可是寶寶這小搗蛋,怎
能拿來和祝姑娘相比,差太遠了……」
「好哇!」秦寶寶應聲出現。「背後說我壞話,真是小人。」倏地踢
了馬泰一腳,見馬泰痛得單腳跳地,又忙得想揉腳疼,弄得好不狼狽,他
才咯咯笑起來,躲到衛紫衣懷裡。「馬泰欺負我,大哥怎地不罰他?」
衛紫衣聞言失笑道:「你不也還他一腳,扯平了。」
「就是說嘛!」馬泰嘀嘀咕咕:「我老馬不算是君子,但也不是小人
,罵人都是光明正大的罵,你從頭到腳沒一根骨頭不淘氣,不是小搗蛋又
是什麼?」
寶寶吐吐小舌,不信他。
衛紫衣牽住他的手,含笑道:「你今日很有口福,祝姑娘知道你愛吃
什麼,特地做來給你品嚐,你和我一同下去。」
「她幹嘛巴結我呀?難不成她在暗戀我!」
衛紫衣大笑。「很是,很是。」馬泰則差點脫了下巴。
寶寶也覺好笑:「都怪爹娘把我生得太俊,害我小小年紀就要飽受被
女人倒追之苦。」
衛紫衣更是笑不可抑。「夠了,寶貝,我們下去吧!讓客人等太久,
人家會笑我們不懂禮數。」兩人相親相愛的攜手走了。
馬泰咋舌自語:「沒想到寶寶這麼自戀,以為人家姑娘會看上一個小
毛頭,他在開玩笑吧!魁首也怪,一味偏袒寶寶,看來對祝姑娘是沒啥情
意,唉!可惜啊可惜。」
「你一個人嘀嘀咕咕的在念什麼?」
戰平捧了三冊《湖海卷宗》進來,對他的失常投以一瞥。
「嘿,老戰,你來得正好。你覺得魁首和祝姑娘是不是很相配的一對
?」他急於尋求一名贊同者,以示自己眼光不差。
戰平莫名其妙的瞪了他一眼。「這與我何干?」
「咦,你怎麼這樣說話?我的魁首,也是你的魁首,慎選魁首夫人可
是大家共同的心願,假使不慎娶來一名凶婆娘,你我的日子會好過嗎?」
「無聊!庸人自擾之。」戰平連笑臉都懶得給一個。
「這話什麼意思?」
「魁首的親事幾時輪到你作主?要你枉操心。」
也對,他熱乎個什麼勁兒?馬泰搔了搔腦門,傻笑一會。
「實在是祝姑娘太好了,使我忍不住……嘿嘿!」
戰平一向冷眼待人,一顆心溫溫的,從沒對誰熱乎過,只有衛紫衣能
今他甘心賣命,只有寶寶的如鈴笑語能使他破顏而笑。祝香瑤對他示好,
他沒感覺,因為不干他的事,不論衛紫衣娶誰為妻,他都會對魁首夫人盡
忠。
「對了,你拿這些上來做什麼?魁首正在忙著呢!」
「他昨日吩咐我今天拿上來,夜裡要看。」
「你可知要查些什麼?」
「大概是『黑蠍子幫』近年來的動向。」
衛紫衣在江北各地布有眼線,除了負責通風報信,另外還有把江湖上
大小點滴新聞匯報上來的重任,由專人謄錄、整理,便是歷年來的《湖海
卷宗》。單憑這份心細與遠見,隨時都能夠掌握天下動向,難怪衛紫衣年
紀輕輕的就能在江北威霸一片天。
馬泰聞言又燃起希望。「看情形,魁首對祝姑娘的事情還是很熱中嘛
。」
「我奉勸你少瞎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