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寶惡作劇得逞之後,取回戰利品,把玩了兩天,第三天卻沒送還陰離魂,將那尊鎏金棒真身菩薩轉送給了席如秀。
席如秀早想把這尊菩薩請回家中,奈何陰離魂堅持不肯割愛,只有常常前往他家裡欣賞膜拜;如今物歸席府,高興得只差沒跳起來,對寶寶謝了又謝,但很快也悟通害他落難的元兇禍首是誰,過不幾日,他也有樣學樣的和寶寶賭,要寶寶也去整陰離魂一次。
這兩個江湖老油條大概嫌生活太悶了,沒事就愛鬥來鬥去,樂得寶寶搗了蛋還有好東西到手,也為子午嶺平添許多歡笑聲。
秦寶寶有頑心卻不貪心,不將貴重的東西佔為己有,也因此蠃得三大領主和大執法的真心疼愛,誰也不會去向衛紫衣告密。
衛紫衣而今聽得寶寶親口說出那番話,趁機誇獎他兩句,幫著做水槍,問他有何用處,寶寶神秘兮兮的低聲道:「這是用來對付女妖精的一大法寶。」
「怎麼說?」
「天機不可洩漏。一旦女妖精現形,大哥便曉得了。」
「你可不許胡鬧,寶寶。」
「寶寶自然不胡鬧,寶寶這麼做都是有道理的。」
衛紫衣瞭解寶寶只是頑心重,從不曾故意傷害人,也就不多聞問。兩人說說笑笑,很快過了一天。
清脆的馬蹄聲 朝山下奔跑,遠山如黛,晴空碧澄,時有微風陣陣輕吻面頰,此心此情此境,陽光變得嫵媚嬌人,郊野村莊的樹木也那麼青翠順心了。
「子午嶺」周圍有幾處大村莊,許多農田、林地、果園均屬「金龍社」產業,別處還有五座大小農場,其中一座農場專門培育駿馬,另有魚塘養殖,並於京城、洛陽、長安等各大市鎮置有店舖流通貨品,且開設酒樓、客棧、當鋪、醬園、綢緞莊、藥鋪……等等,有自己的運輸車隊,於江河渡口邊置有舟船。這些都算是正當行業,至於不正當行業也多著呢,只是到現在已慢慢收了起來,圖個長久。
經過村莊時,寶寶最感快活,和衛紫衣共騎一匹大黑馬,他人坐在前頭,眼珠子不住亂動,看勤樸恬淡的農村樂,連小村童們還不懂得耕田織布,卻也曉得聚在桑樹的樹蔭底下學著大人種菜種瓜的姿態,當做遊戲。
「他們好幸福哦,有許多玩伴可熱鬧。」寶寶真想加入他們。
「你在少林寺想必比現在更有解悶的妙方,那些小和尚伴著你玩,不像現在找不出幾個人可以陪你遊戲。」衛紫衣也心疼他寂寞,才佈置了一個遊樂間給他撒野。
「其實明智、明理、明月他們也忙,有早課、晚課,還要練功,做些雜務,能陪我的時間其實不多,只是總比一個人好。」寶寶感傷地說:「奇怪,我今天很思念他們,不知他們最近過得好不好?」
「當然好,只是會寂寞些罷了。」
「哦,你如何得知?」寶寶回首挑眉詢問。
衛紫衣打趣道:「將心比心,你如果離開大哥,大哥同樣深感寂寞。」
「不見得吧!」他沒經思索,衝口而出:「《詩經》上有寫『有女同車,顏如舜華。將翱將翔,佩玉瓊踞。』大哥才不愁寂寞呢!只要別反過來嫌寶寶礙事就阿弭陀佛了。」口氣酸溜溜的,還不是衛紫衣臨行才讓他知道祝香瑤和椿雨將坐馬車同行。
衛紫衣大笑。「小鬼頭,別亂用詩句,大哥並不坐車,應該改成『有女共騎,顏如舜華。』倒有幾分符合詩境。」
「什麼『有女共騎』?」寶寶皺著眉問。
衛紫衣猶豫了一下,感覺時機不對,便巧語矇混過去。
寶寶懷疑的瞅著大哥看,看得衛紫衣忍不住騰出一隻手將他那顆不算小的腦袋扭回正常方向。「你看前面吧!小心把脖子扭傷。」
「有問題!一定有問題!」寶寶喃喃道,在心裡猛打問號:「大哥今日心神不寧,是因為祝香瑤就在身邊的緣故嗎?」
小馬車由馬泰駕駛,車窗的簾帳掀起,可以瞧見祝香瑤的如雲秀髮和姣好的側面線條,偶爾正面向著窗外朝衛紫衣問一些聽來傻氣卻又可愛的問題,衛紫衣亦一一慇勤回答,寶寶聽在耳裡、看在眼裡,心情低落,覺得自己宛似多餘的第三者。
誰叫我不是女的,也只有美女才能時時刻刻吸引住像大哥這等英雄人物的目光吧!秦寶寶第一次發覺到當女人的好處。
老天爺似乎也感應到他的心境,出了村莊,在朝京城而去的半途中,突然風雲變色,雷聲大作,空氣亦為之激盪。
「糟了,要變天了!」衛紫衣觀望天色,吩咐道:「馬泰,前方一里處有一間茅舍可避風雨。寶寶,你換個方位,抱緊我。」將寶寶整個人提起來再次落座,變成與他面對面,寶寶攬腰抱住他,管它風雨再疾,他心頭可是暖呼呼的。
須臾工夫,空中的烏雲濃得像潑上去的墨,那麼一層層、一疊疊的堆集著,教光芒逐漸微弱的太陽光愈發見不得人,好不肆無忌憚的意圖掩住天下世人的目光,彷彿想祈求雷神將世間生靈全變成瞎子,黑呼呼的,好生嚇人。
狂風打著,呼嘯著旋轉,宛如魔鬼沙漠的詛咒降臨到中土,毫不留情的向大地宣戰,雷神的怒吼一聲響徹雲霄,強烈的閃電照得出岳河川也害怕得顫抖著。
不遠處有一間四不接鄰的獨立茅舍,竹籬環繞,栽植了不少山花,看上去,有一種雅潔清幽,避世獨居的清高味道。
剛剛點燃的燭光照耀下,只見屋裡簡單擺設了幾樣傢俱,一個矮胖如球,幾乎看不到脖子,眼凸鼻塌,實在不怎麼上相的老兄正狼吞虎嚥著一大碗粟米和由豬肉煮成的飯,唯一的桌上,放著一碗不知是什麼東西煮的濃濁的雜菜湯,此外,桌上並無別樣佐菜,顯然他是個很知足的人。
不過這位仁兄的長相和吃相,很容易使人聯想到他是殺豬的或剛從牢裡放出來的,跟先前的美景和高雅的房舍一相輝映,愈顯得不相稱,倒與外頭的晦暗天氣有得媲美哩!
雷雨來得很快,不過轉眼間,傾盆大雨不斷的往下落,打得山花不堪負荷的花枝亂顫,兼之雷光閃閃,一個霹靂接著一個霹靂的打下來,看起來更加的楚楚可憐。
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的奔向茅舍,想必是路人避雨來的。
劇烈的敲門聲,使肥胖如球的老兄不得不放下碗中美味,低聲咒罵一句,心不甘情不願地晃動肥胖的身軀前去開門,待來者陸續進門,急忙再度把門關緊,理也不理他們,自顧繼續吃飯。
五個落湯雞忙著想擰乾身上的雨水,也沒工夫睬他,可憐他們五人中有三人從頭到腳全濕透了,再怎麼擰也無濟於事,濕衣服在身上很不舒服,尤其姑娘家更感不雅,祝香瑤和她的丫頭坐在車內,只淋了一點點,不像寶寶又是打寒顫又是打噴嚏的。
胖老兄指著爐火道:「去那邊烘火吧!」這位仁兄人醜心腸倒好。
衛紫衣抱拳道:「多謝。」拉著寶寶濕淋淋又冷冰冰的小手到爐邊烘火,兩人在地上盤腿而坐,衛紫衣散開自個兒的髮髻,又取下寶寶頂上的冠帽,令他長髮委地,貼近他胸膛而坐。「大哥要運功趨寒,你別作。」寶寶答應了。衛紫衣氣蘊丹田,一股熱氣在體內運轉一周天,濕衣上的水氣慢慢蒸發散出,貼在他身上的寶寶亦感到一股龐大的熱氣將他籠罩在其中,寒意漸離他身,活力再次上身。
馬泰見怪不怪,最大的願望就是快點將濕衣服烘乾。
胖老兄像瞧見什麼奇跡似的,看得目不轉睛,一時忘了要吃飯。
祝香瑤又是崇拜又是羨妒,崇拜衛紫衣,嫉妒秦寶寶。只有椿雨,心思大變,原本只圖有個好歸宿,追隨小姐嫁個大人物享福,芳心深處對衛紫衣其實無所謂愛不愛;現在,完全不同了,衛紫衣露了一手絕技,顯示他修為非凡,絕不是浪得虛名,教椿雨如何不由敬而生愛?又有哪個姑娘不愛英雄漢的呢!
「嫁夫如衛紫衣,此生再無他求。」椿雨心頭這樣暗念著。她自知不配做夫人,能夠當他的寵妾,她也心滿意足了。
她低語對祝香瑤道喜:「小姐果真好眼光,沒有愛錯人。」
祝香瑤卻只有一個念頭:「想個法子,除掉秦寶寶!這小鬼簡直可恨,我不能再容忍他霸住大當家所有的關愛與注意力。」
更令她難以服氣的,是寶寶的容顏過分出眾了。她自負是京師一等一的絕色佳人,至今尚找不著可與之抗衡的女人,眼高於頂的她,怎能坐視自己紅顏未老就要讓出「第一」的寶座,對手還是個男孩子,這豈非天下一大笑話!
尤其寶寶不乖,不肯站在她這邊,反而處處與她作對,大當家的邀她遊玩,寶寶也跟來,存心壞事,只有更令她咬牙切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