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是你這位手不動三寶的家事白癡親手為我釀造的第一瓶酒,雖不是美酒,卻彌足珍貴。」
「對,對。」席如秀馬上見風轉舵的放馬後炮。
「是嗎?」她嘀咕道,被丈夫溫柔的語氣振作了。
「我自己不能飲酒,想像不出什麼口味的酒才叫好酒。小時住在少室山,曾在後山目睹猴兒採果釀酒,看來很簡單嘛,難不成我記錯了釀酒步驟?也罷,待喜事一了,回到金龍社總壇,我再試一試,就當做送給席三領主的中秋節獎賞。」
「不會吧?」席如秀苦著一張臉,他寧願要一打月餅。
「好主意。」衛紫衣居然附和老婆的餿主意,席如秀簡直不敢相信,向來明智又明理的魁首竟然幫著老婆整人。「如秀,高興一點猴兒酒並非完全不能入口,而是我們太急著喝它了。其實,事過一年、我再把猴兒酒倒出來喝,發覺滋味挺不壞的,所以呢,再也捨不得拿出來與你們分享。」
寶寶可得意了。「我就說嘛,偷學猴兒釀酒怎會有差錯?」席如秀也很高興,只因想到在家裡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喝酒,不必躲著老婆,因為是魁首夫人送的美酒。
本來嘛,酒這玩意兒,是放愈久愈甘醇好喝,再怎幾麼難以入口的酒放久了也會由馬尿變成粗酒,只不知要十年或八年。衛紫衣暗暗好笑,目光深不可測。
千般易學,一竅難通,若說看一看就會,那些釀酒師傅活活都要餓死啦!
席間,戰流虹的沉默很容易受人忽略,不過,她就坐在寶寶身旁,寶寶的視線一溜便溜向她那若有所思的臉上。
「流虹,就剩下你還沒說哩!」
「寶大人,你喜歡吃甜點,有機會嘗一嘗如夢的手藝,才真是不虛此行。」
這話正中寶寶弱點,忙問:「誰是如夢?她拿手點心是什麼?」
「姊姊!」戰小春出聲了,含有警告的意味。
流虹不理他,自顧道:「童如夢是我閨中好友、姊妹,最擅長做山楂酪、杏仁露、一口酥、茯苓鬆餅、艾窩窩、豌豆黃……」
「姊姊,」戰小春再次警告:「你別忘了娘的囑咐。」
「我管不了那麼多呀,小春。」戰流虹發出一個激動的苦笑。「如夢是我的好姊姊,她發生那樣悲慘的事,我若不去探望她,教我如何安心出嫁?」
「可是,娘說要討個好綵頭,你出閣在即,不宜去看她。」
「那就別讓娘知道。小春,你也心知肚明,如夢是無辜的。」
戰小春陰鬱地表示同情道:「我當然曉得,可是……」
秦寶寶聽得一頭霧水,其它人不用說也一樣。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戰流虹搶著道:「寶夫人,我知道你是好心的人,求求你救救如夢吧!」
「我與她素昧平生,又不知前因後果,如何救法?」
她看了小春一眼,鼓起勇氣道:「這話需從頭說起。一年半前,東弄村和西鳳村有兩對新人在同一天成親,東弄村的童如夢于歸西鳳村的唐山雅,西鳳村的姜迎杏嫁給東弄村第一的金家獨子金再鉤。兩頂花轎由東、西兩村出發,一路上吹吹打打,誰知天不做美。半路突然颳風下雨起來,兩隊人馬遂先後停在土地廟內避雨,等雨停了,也不知怎樣的鬼使神差,轎夫竟然抬錯了花轎,金家派出的轎夫把如夢抬回東弄村金家來了,而唐家的抬走另一頂花轎回西鳳村。說起來真是造化弄人,唐山雅和童如夢是姨表兄妹,從小就訂了親,兩家都不富有,卻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如夢渾然不知的被抬往金家與金再鉤拜堂,及至掀了頭蓋,才發覺新郎不是表哥,當場便叫了起來,可恨那金再鉤竟貪圖如夢的美色,打算將錯就錯,不肯讓如夢出房,當晚……如夢便被他……」她說不下去,掩面哭了起來。
不用說,是生米煮成熟飯了。旁聽的人都在心裡悵歎。
戰小春面色慼然的往下說:「等唐家也發現娶錯了新娘,派人到金家討人,憾事已鑄成,已經來不及了。唐家貧寒,姜迎杏不肯將錯就錯,被送回娘家。最可憐的要算是如夢姊,她是被那禽獸強逼的,但有誰相信?」
「人人都譏笑她臨時變節,看上金家富麗堂皇的新房,嫌貧愛富的將錯就錯,欺金再鉤不曾見過未婚妻一面,將自己認做姜迎杏,等生米煮成熟飯,教金家不認帳都不行,如夢百口莫辯,可恨那金再鉤居然也同意親人的看法,說自己也被騙了。白布就怕入靛缸,如夢姊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但事已至此,不得不將錯就錯,加上金再鉤頗迷戀如夢姊的美色,不願如夢迴去,如夢就這樣成了那畜生的妻子。當時,我們都很為如夢姊擔憂,如果金家的人善待她,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但是偏見早已凝固在他們的腦裡,如夢姊沒有過一天好日子,更不幸的是,上個月金家以她不能生育為理由,一紙休書把她休了。」
戰流虹悲憤道:「太過分了,真是欺人太甚,金再鉤那惡棍仗著家裡有錢,玩弄了如夢,更毀了她的一生,我真恨不得剖開他的胸膛,看他的心是不是黑的?」
「好樣的!」戰平突開金口:「不愧是我戰家的女兒。」
戰小春勉強的笑了笑。「大哥,我們家這位小姐為了朋友已經快失去理智,你別火上加油,我真怕她會做出什麼事來。」
「不平則鳴,有何不對?」戰平很快的說。
「可是她快出閣了,還有閒情替人煩惱,難怪母親憂心。」
「誰像你,冷血動物!」戰流虹不悅道。
「我不冷血,只是很理智。」戰小春馬上說出自己的主張:「我雖同情如夢姊的遭遇,然而我的同情能使如夢姊好過些嗎?不能的。想想,假使換個角度去看待這件事,離開那惡棍,不也可以說如夢姊生命中的不幸過去了,今後可以從頭來過。」
「哼哼,」寶寶很不客氣的嚙之以鼻,「你能說出這蠢話,可見得你比流虹呆蠢,枉費你上過私墊,自比令姊成熟。」
「此話怎講?」戰小春不服道。
秦寶寶揚起睫毛,滿臉「你真可憐」的假同情色,熱切道:「你如此的大言不慚,只能說你是男子漢,你只知以男人的立場看待事情,以為凡事可以重來。
不會天真的以為這個社會對女人如同對男人那般的忠厚吧?傻小子!」
戰小春無語,面有愧色。
衛紫衣好奇而關懷的目注嬌妻:「寶寶,你想怎樣?」
「我也不知道,畢竟只知皮毛。」寶寶笑咪咪的,回視夫君,半央求半撒嬌的說:「大哥,你發發慈悲吧!」
衛紫衣衡量,應該多管閒事嗎?他並非沒有側隱之心,對童如夢的遭遇也感欷噓,但教訓了金再鉤對她又有何助益?他久歷江湖,親眼目睹過太多不幸事件,童如夢的不幸算是輕微的,不過,當事人必定不會這麼想。
「大哥不幫忙,我只好單獨行動羅!」
衛紫衣怕聽這種話,那後果是難以預期的,而且十之八九要他收拾善後。席夫人還附議:「寶寶,我也來幫忙。我就看不慣男人可以三妻四妄,女人卻只能被休而不能休夫。無法生育就該下堂嗎?老娘偏不吃這一套,搞不好是金再鉤有毛病,歷史上不也有後宮佳麗三千卻生不出兒女的皇帝嗎?」
「老婆子,你湊什麼熱鬧啊?」席如秀尷尬道。
寶寶正義凜然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是何等的俠義,怎說是湊熱鬧?
我和席夫人早商議好了,除了義助童如夢,修理金再鉤之外,還有一件大事要辦,就是為戰平做個大媒。」
這下子換戰平坐立難安了。這兩個大小女人,是生出來折騰死男人的嗎?拜託,她們各有老公可折騰也,還不夠嗎?
顯然不夠,看那,大當家夫人那雙晶亮的明眸又在骨碌碌地轉來轉去,不知有多少鬼計在其中,而三領主大人被「近墨者黑」地同化了,瞇起一雙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他,像在看一隻即將出售的仔豬。至於大當家和三領主呢,太好啦,老婆大人的整人目標不是他們,樂得有人做墊背。
戰平當機立斷,他必須自力救濟,兩個大小巫婆老公是打定主意見死不救了,頂多投給他一眼不得已同情。
席夫人已擺出一副媒婆嘴臉:「戰平啊,你中意……」
「夫人,」戰平斗膽打斷上司夫人的話題,急切道:「事有輕重緩急,還是先幫助童如夢,教訓金鉤一頓再說吧!我這就去將金家的身家底細摸清楚。
「也好。」寶寶微笑道:「難得你這麼熱心。」
戰平此時更加確定,寶寶是閒得無聊才想到為他媒,理由是「好玩」,他只需想法子讓她移轉心思,很快她就會忘了他的終身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