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童預感黎嫘來意不善,她也有她的自尊心,便先打發鳳兮回家。
「記住哦,回家不要告訴爸爸妳跟我學琴的事。」她送鳳兮出門,叮嚀道。
「我知道,因為爸爸和阿姨不來電。」
「小鬼!『來電』這兩個字不能隨便亂用。」
高鳳兮笑嘻嘻的跑回家去了。
鄭溫溫為緩和黎嫘帶來的僵硬氣氛,先拿出歐去蓬托她送來的點心。羽童讓劉嫂收下,用碟子盛放再捧出來。
昨晚鄭溫溫正在應付黎嫘一連串有關歐去蓬去向的詰問,歐去蓬的電話就到了。
「表姊,妳不是一直想見羽童嗎?今天我開放門禁,給妳一個機會,羽童就住在郊外的社區別墅裡。對了,妳不要空手去害我沒面子,橘油栗子餡餅和草莓甜酒凍糕都是羽童愛吃的。」歐去蓬直截了當的要求。
黎嫘就是聽到歐去蓬金屋藏嬌的傳聞才跑來找鄭溫溫證實真相,她威脅鄭溫溫若不帶她去見一見那情婦,她會派人跟蹤到底,總有法子找到香巢的。
如今見著了,黎嫘實在很懷疑歐去蓬看上孟羽童哪一點。不錯,女人看女人的眼光特別挑剔,即使如此,黎嫘也承認孟羽童是位清麗的俏佳人,然而絕比不上她黎嫘艷麗出眾和一副魔鬼身材,何況黎嫘還是一位官小姐,本身又具備經濟學碩士的一流商業頭腦,正是大多數男人連作夢都不敢去想可以娶到的人生伴侶。而歐去蓬居然約會她兩次後就再沒有聯絡,她嚥不下這口氣,更糟的是,她愛上了歐去蓬。
有人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歐去蓬就具有那種迷死女人的壞壞的特質,就算他不去主動招惹,一樣有女人反過來凰求鳳。
良久,黎嫘臉上露出了勝利的微笑,對鄭溫溫說:
「我很高興我來了,根本不用擔心嘛,阿蓬只是貪圖新鮮好玩,像她這樣平凡的人不會是阿蓬的結婚對象。」
「黎小姐!」鄭溫溫尷尬的叫了一聲,只有她知道歐去蓬在乎羽童很久了,雖然她不明白歐去蓬將孟羽童擺在心中哪個地位,但他絕不會高興黎嫘輕蔑他的女人。
「表姊怎麼突然客氣了,我們兩家是世交,妳一直都喊我小嫘,阿蓬也是這麼叫我的。」她從頭到尾不正眼看情敵。
羽童噗哧的一聲笑了出來。阿蓬?
「妳笑什麼?我又沒跟妳說話。」黎嫘盛氣凌人。
「這是我的地方,我有權請妳出去。」
「別笑死人了,情婦有什麼地位?這房子阿蓬送妳了嗎?沒有是吧!妳也沒這身價,等我跟阿蓬結了婚,妳就得滾出去!」
「我也不跟有婦之夫在一起,不過,去蓬從沒跟我提過他將結婚的事。」羽童在黎嫘的憤慨中微笑著。「黎小姐,我大約明白妳的來意了,妳喜歡去蓬,妳想嫁給他,可是他遲遲不肯向妳求婚,妳以為關鍵出在我身上,所以想來看看。其實妳多此一舉了,去蓬那個人雖然臉皮很厚、心腸又硬,但我相信他不會在準備結婚的同時又擁有情婦;至於我,不必等到他結婚,只要他為妳戴上訂婚戒指,我跟他自然就不再有任何關係了。」
黎嫘受不了羽童一副很瞭解去蓬的口吻,彷彿已將去蓬掌握在手掌心。真是傲慢的女人,她忘了她只是一名情婦嗎?
「妳不必說得這麼好聽,我跟阿蓬結婚是早晚的事,就怕妳這種專門勾引男人的女人不搾光阿蓬的錢不肯放手,真是不要臉!」
羽童臉色變了,小巧的櫻唇顫抖了一下。從何時起她也成了旁人眼中「勾引男人的逐金女郎」?但她不是啊!
「小嫘,妳的態度太過分了!」鄭溫溫不悅。「妳答應我不會跟孟小姐無理取鬧,我才讓妳陪我來,怎麼妳……」
「我氣不過嘛!」
「妳有什麼立場生氣呢?孟小姐說的有道理,去蓬不見得會受女人左右,妳跟他的事別扯上孟小姐,我看妳先回去好了。」
在黎嫘眼中,情婦相當於古時的妾,沒有開口說話的立場,她父親也有過一、兩個姨太太,那些女人在她母親眼裡完全沒有地位,只是供男人淫樂而已。鄭溫溫同情她從小在那樣的環境中養成偏頗的觀念,無法深責,只有勸她回去。
「真熱鬧啊!」
歐去蓬的出現除了羽童,鄭溫溫和黎嫘都感突然。車庫在邊屋,可以通到大廳這邊。
「表姊,我以為妳昨晚就到了,妳真是沉得住氣啊!」歐去蓬走過來才瞧見背對他的另一位客人。「這不是黎嫘嗎,妳來做什麼?」黎嫘與他目光相接的那一剎那,心為之一沉。他不歡迎她來。
歐去蓬澀澀地問候她的父親,眼睛卻飄到羽童臉上。她又不對勁了,似乎受了一點刺激,白著臉,看了他一眼又別開視線。
「妳沒事吧?」
「沒有。」羽童回答得太快,反而顯得不自然。
歐去蓬摟住她,逗她笑,她瞟了黎嫘一眼,又不笑了。
黎嫖看了有氣。「妳不必裝出一副可憐的樣子,我不過說妳兩句,又沒打妳。」她當自己是正妻,正妻罵罵妾也是應該的。
「原來妳來找羽童麻煩。」歐去蓬變臉比變天快。
「阿蓬……」
「這裡沒有人叫阿蓬。」歐去蓬冷道。
劉嫂端來她拿手的水果茶,正冒著熱氣,甜中含酸的滋味最能祛寒。
歐去蓬在傭人面前停止爭執,接過茶時問道:
「小姐有沒有按時吃藥?」
「你幹嘛不問我?」羽童不喜歡他這樣。
「妳沒吃也會說有吃。劉嫂?」
「你放心好了,歐先生。」劉嫂笑了笑。
「妳這麼乖啊!」他捏了捏羽童的下巴。「好像是真的,我來了這麼久都沒聽妳咳嗽……」話剛落,咳嗽聲接著響起。
「我都忘了,你幹嘛提醒我咳嗽?烏鴉嘴!」
「對不起!」他把手中的熱茶遞給她。
喝完茶,歐去蓬要羽童先上樓,她很高興的走了。
「劉嫂,」他把車鑰匙遞過去。「我車裡有幾袋東西,麻煩妳送到小姐房裡去。」
黎嫘迫不及待想提醒歐去蓬,她的出身是多麼不同於孟羽童。
「沒來之前,我以為情婦為了迎合男人,都會將自己打扮得很性感,而她,看了真令人失望,不懂你看上她哪一點。」
「妳把我當成色魔了嗎,大冷天也要女人坦胸露背給我看?」歐去蓬一張似笑非笑的臉上嵌著一對漂亮的眼睛,可真迷人,可惜眼神陰冷冷的佈滿了譏嘲。
「我沒那意思,只是替你不值,你要找也該找個敬業一點的。」
歐去蓬豁然大笑。
「黎嫘,妳真是不懂男人。」
黎嫘神色不滿地瞪著他。
「這裡不歡迎妳,黎嫘,妳的態度令羽童難受,連我也覺得難堪。」歐去蓬思及黎嫘的家風,忍不住好笑,這使他更具魅力。「時代不一樣了,黎嫘,男女間未婚先同居已經不必再忍受妳的異樣眼光,收起妳批評的嘴臉吧,別把羽童當成展示品,她如今在我的家裡受我保護,我有責任使她快樂,很見不得有其他女人比我的女人更神氣活現。」
他的跋扈與自大令黎嫘難堪,反駁道:
「照你說的先同居再結婚,難道你想娶她嗎?」
「我已經結過兩次婚,不打算再結婚了。」說到結婚,歐去蓬不但滿臉厭惡,傲慢的目光把黎嫘的心都看冷了。
「難道……一個平凡無奇的女人就可以滿足你嗎?」
「不錯。」
只有在有羽童的地方,他可以有不必太多的矯飾,不需太濃的理智,一派的直接,雖然有時顯得臉皮很厚,卻更真實。
這真是一個令黎嫘心痛的回答,多願大聲呼出她心中的愛意,還有她能夠做他事業上的好夥伴,樓上那女人絕沒有她一半能幹,但顯然歐去蓬處身香巢之中理智全失,等回到台北,她會讓他充分瞭解她的好處。
終於,礙眼的人全走了,歐去蓬呼出一口大氣,三步並兩步奔上樓去。
「羽童!」
他撥開珠簾,趴臥在長毛地毯上看廣告單的羽童像貓一樣懶懶的瞄他一眼,又低頭看她的。他想黎嫘倒說對了一點,就一位情婦而言,羽童的確不夠敬業,不曾刻意討好過他,可就很奇怪,他愛死了這份自然的、屬於家庭的感覺。
他放鬆心情的隨便坐著,腳旁的芭蕾娃娃音樂盒悅耳地輕響舞曲。他笑,有小童女在的地方就有音樂,近來除了上國家劇院聽音樂會和觀賞芭蕾舞,她已很少上台北了。
劉嫂把他送羽童的禮物掛在顯眼的地方,那是幾件大衣和外套,他相信只要她別再掉進泳池,應該不容易著涼了。
「妳不喜歡這些衣服?」
「喜歡。」羽童坐起身,「等你來試穿給你看啊!」
她像模特兒般展示一襲白色皮草短大衣,然後是鬈毛羔羊皮外套,還有喀什米爾毛料剪裁而成的冬季洋裝和套裝,和一條搭配的乳白色圍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