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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謝上薰

  「他是天生的花花公子,沒有獨鍾一個女人的觀念,搞不好還覺得那是件很滑稽的事。」她在幻滅中自語著:「想跟他在一起,就必須放得開,不用太掛心,因為那是他最不稀罕的,不以柔情拴住他的腳,因為他的世界太大,不是一個女人能獨自擁抱。」

  她必須承認,有些男人天生就屬於大眾的,連感情世界都繽紛多彩,不用他去招惹女人,自有貌美多嬌的女子心喜「終於遇上一個足堪匹配我的男人」,主動出擊,勾引他,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教人覺得要苛求他專情都很不切實際。

  躺在床上,她獨自沉思著;在心靈深處,有了更高一層的成長,明白這與她少女時代的愛情是截然不同的啊!

  她必須把多年來「成家」的希望打碎,將「愛妻」兩字看成泡影,有了這一層體悟,才能安然與他同居而不遍體鱗傷。

  她能做到嗎?她真的放得開嗎?

  抉擇的艱難使她心思疲倦,不禁閉上眼睛,又空想了一陣,終於沉沉入睡。

  她睡得那麼甜,同居人回門她都不知道,直到被人飢渴地整個抱進懷裡,急促地、猛烈地、瘋狂地吻遍她的面龐和脖頸,把她撫弄得透不過氣來,驚喘的清醒過來,不知所措的想蠕動身體逃開突來的束縛,「不要,正則,你先放開我……」在他有力的臂膀纏制下,她幾乎無力動彈,慌亂之下只能做軟弱無用的抵抗。

  「為什麼?我是你實質上的丈夫不是嗎?」他火熱的唇一路焚燒到她柔軟的胸前,帶著飢渴而憤怒的奇特聲調道:「你是我的,不准你再去喜歡別的男人,聽到了嗎?你是我的,是我元正則的女人,這一生都不許你忘記。」

  她的思緒完全混亂了,只感覺他在她的嘴唇上,像雨點般,吻了又吻,然後,一股異樣而酸楚的柔情湧上心頭,她投降了。

  當他赤裸裸的壓上她柔軟豐潤、毫無遮掩的軀體,她可以感到彼此的心在劇烈地跳動,這使他們吻得更狂烈,愛得更縱情。

  兩情繾綣,進入忘我之際,賀星月神智清楚地知曉自己這一生完蛋了,她已完全陷進這個漩渦裡,她是什麼都不顧了。

  道德、禮教、社會習俗、世人的側目……再也不能阻止她的愛、困擾她的心。她原本只是孤零零的人,沒有來自家庭的壓力,不是更能夠坦然接受這樣的命運安排嗎?

  本來,愛不分對或錯,只需有勇氣承擔。

  它不需要講大道理來美化它的存在,因為,愛就是愛。

  窮人類畢生精力,最難追求的東西不是名利,而是幸福快樂。既能擁抱幸福,安享快樂,且知足地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吧!

  他人的笑怒罵嘲譏,且管它去吧!

  元正則若愛她,自有神通護衛她,不使她受委屈。

  過不數日,元正則將他倆的愛巢,這間樓中樓的兩層豪華公寓,贈予在她的名下。

  ☆  ☆  ☆

  吳貞良不在意夜夜獨眠,她生性對那檔子事興趣缺缺,可是,這並不表示說她連女人的嫉妒心也沒有了。

  她好懊惱上次的流產,有個兒子在身邊,她的地位更加固若磐石,不比現在,婆婆常當她的面長吁斷歎:人丁單薄,整個家靜得像墳場。

  吳貞良好想逃回娘家,但娘家那邊的母親、阿姨、姊妹們,都勸她要暫時忍耐,只要能懷孕,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回娘家待產,有兒子抱在懷裡,連公婆都要尊重她三分,有事絕對是站在她這邊的。

  會有什麼事呢?還不是元正則一反常態,和情婦同居生活在一起。大夥兒都唯恐他動了真情,把那女人帶進元家,萬一生下孩子,母憑子貴,元家兩老勢必會接納他們母子或母女,將來財產被那女人瓜分了去,枉她吳貞良一生尊貴也要服輸。

  她被說煩了,只好勉強自己回到丈夫身邊。

  其實,剛開始有人來向她打小報告,她真的一點都不緊張,只要吳氏財團一天不倒,元正則不可能鬧出離婚的醜聞;而且從那女人的相片和來歷資料看來,根本不足以威脅到她。直到在衛東陽的宴會裡那一次初遇,她才嗅到一點危機:元正則不留面子給她,不肯主動走向她,他的腳生了根似的停駐在那女人身旁。

  他那倨傲而淡漠的態度深深刺傷了她與生俱來的驕傲與尊嚴。

  他怎能如此待她?

  她是連女人也仰慕、崇拜的社交界女王啊!她是吳家的掌上明珠,是元家引以為傲的媳婦;她眉目如畫,一身的靈氣;她知書達理,進退有節;她大肚能容,不亂吃飛醋;像她這樣完美無缺的妻子,元正則如何能不滿意?

  她心知男人全是情慾的動物,重視色慾勝於做心靈的溝通,但她也曾盡過妻子的義務,為他懷孕,只是不幸流產而已,這也不能怪她,是不?

  如今她回到婆家,願意再一次犧牲自己的意願,冒險為元家產下一個後代,做丈夫的理該心存感激,對她加倍的呵護疼惜,才不枉她做了這麼厲害的心裡掙扎,是不是?然而他不!

  他有回家,在宴會裡善盡男主人的責任,當別人恭喜他們夫妻倆「花好人團圓」,他也笑著接受。他有留下來過夜,也跟她同房,卻拒絕碰她。

  她是千金小姐、大家閨秀啊,總不能主動求歡,厚顏地要他抱她,求他給她一個孩子,打死她也做不出這等有失面子的事!

  他的意志力是凍在冰山裡的鋼鐵嗎?瞧見她身上只有一件薄得不能再薄的半透明睡衣(她母親硬塞給她的),酥胸半露,玉體橫陳,自己看了都臉紅心跳,自覺性感無比,而他瞧見了,竟然無動於衷,好像身旁躺著的是布偶娃娃,倒頭呼呼大睡。

  她簡直不敢相信有這樣的事,望著他泰然的睡去,她氣憤極了。他的酣睡比他的冷漠更使她受到侮辱,他竟把她當做隱形人看待。

  他一星期回家看父母一次,並住一夜,卻始終不願碰她。

  她傷心的回家向母親悄悄透露自己的委屈,吳母面授機宜,囑她照辦,一定靈驗。  果然,下一次丈夫回家與她同房,又無視於她的存在,她壓抑的聲音從齒縫間滑出:「你該不會玩女人玩太多,變的無能了吧?」母親說,男人最聽不得這種話,誰聽了誰翻臉,馬上「餓虎撲羊」以明證。

  元正則微微一驚,睜開眼睛,瞪著她看。

  「你不是男人嗎?」一劑無效,再加一劑。

  這句話很引起他的反感,冷酷的開口道:「我是正常的男人,只肯和正常的女人發生關係,對冷感的女人沒興趣。」

  「你……你……我到底是你的妻子啊!」吳貞良十分氣憤。

  「妻子?」元正則好像被毒蛇咬了一口,馬上跳下床,冷聲諷刺道:「當你常年留戀的待在娘家做你的吳氏公主,我就已不承認你是我的妻子!你何嘗把我這個丈夫放在眼裡?你根本不需要丈夫,你要的只是一個空殼的名分。」

  「你怎能這樣子說?孩子沒了,我太難過了……」

  「得啦!你知我知,你根本不想要孩子,就好像你不需要丈夫的道理是一樣的。」他根本不為她惹人憐愛的、淒美絕艷的姿態所動。「你結婚,是因為年紀到了,沒個丈夫太不體面;今日你想要孩子,也是因為多個兒子可以使你的人生更加圓滿無缺,讓每個女人都嫉妒你的好運道。夠了!一切到此為止。你結婚,不是因為愛,你想懷孕,也不是因為愛,你的出發點全是自私的,你只愛你自己!我的孩子不應該有這樣的母親!」

  吳貞良傻了,一臉的淒然無助。

  「那你為什麼回來?為什麼跟我同房?」

  「給你面子,也給爸媽一點交代。可惜你太不識相,硬要道破我們之間比紙更薄的親密關係,那我也不必再同情你了。」

  「同情?」這兩個字比他傷人刺骨的告白更令吳貞良難受、吞嚥不下。「誰需要你的同情!你給我滾出去!要不是你媽求我給她生個孫子,我連看也不想多看你一眼!你儘管去和野女人廝混好了,我根本不在乎!」

  「既然你不在乎,就如你所願吧!」

  元正則輕鬆利落的走出她的房間,走出她的生命,片刻不留地連夜離去,回到有人等待他、歡迎他的懷抱的溫暖小窩。

  ☆  ☆  ☆

  賀星月變得成熟嫵媚,別具風情了。

  她的辦公桌前總是擺上一隻小巧玲瓏、曲線修長典雅的水晶瓶,應時的插上幾株百合、山茶、香檳玫瑰或鬱金香,為繁忙事雜、急功近利、幾乎沒一刻喘息空間的雜誌社,留下一方小角落透透氣,養養疲乏酸澀的可憐眼睛。

  當然,也有人天天進進出出,卻視若無睹,不把幾枝小花小草看在眼裡。說實在的,如今的愛花人並不多,除非一片花海就在眼前,常有人在忙、盲、茫的生活步調裡忽視了許多小小的、珍貴的美真。曾沼眉便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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