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陽微微睜眼,猶疑在夢中。身上的重壓幾令她喘不過氣,當唇被撬開,他恣意地吮逗那不能抵抗的舌身,她驚喘著,灼熱的感覺,燒得全身泛起一層醉酒後的桃花粉色,他更加把持不住,引領她投身進狂熱的火濤……
「貞兒,」平靜後,他輕吻著她沉睡中的暈紅臉蛋,他真是太急躁了,希望沒有傷到她。「你這小妮子真令我著迷,我想我是真的喜歡上你了!貞兒,不要辜負我,更別欺弄我,讓我安心的疼你一輩子吧!」
天光大亮,他準備起身。
灼灼桃華,織滿窗欞。絹窗外原只是一片綠草地,為著新婚大喜,關飲虹那位素性端莊沒啥主見的夫人趙氏,和韋一箭那個才華洋溢令人頭痛的夫人張氏,竟難得地意見一致,要她們丈夫來說服他,移植來數十株桃樹,並說明其意是取自《詩經》(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英華, 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貴, 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蓁蓁葉, 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期待新嫁娘正如一株桃樹,煥發出自然天成的丰采,一似盛放的杭花容姿打佰,更能結出豐美的果實,開枝散葉,子孫繁衍,興旺家業。
原來這座黑木樓太過莊嚴肅穆,容不下半點脂粉氣,多了這些華燦桃樹,倒點綴出一片吉祥喜氣。
貞陽在鳥鳴中醒來,明亮的陽光放肆地投進纖塵不染的房內,又射進薄紗帳,她連忙坐起身,光裸的身子教人羞窘莫名,還好枕邊已無人,否則她會羞得再鑽進棉被裡不出來。撿起寢衣穿好,貞陽悄悄半掀紗帳,最好暫時不用面對他,好羞人……
「你醒了。」
是他的聲音,她一緊張又躲回帳內。
「貞兒!」燕無極的嘴唇上彎,心中甜甜的甚是喜歡,她很在乎他!將紗帳分往左右床側勾妥,含羞帶怯的新娘低垂螓首,不敢抬頭看他。「貞兒,你看著我!你不看我,莫非嫌我長得醜陋?」
「你才不醜!」貞陽天真的上當,看見他眼中的笑意才知他在逗她,紅暈上頰,轉過頭去,低低柔柔的:「你很好看的,你自己也知道。」
「你更美!」他坐上床沿,輕輕扳過她的臉,柔情萬千的注視她。「我傷了你沒有?」她投入他懷裡,把臉藏起來,羞於啟齒。
在寧靜的氛圍中彼此擁抱,分享甜蜜心事,這一刻將烙印心中,他是夫她是妻,不再有一絲猶豫。
※※※ 溪流沿著山勢緩緩的流著,滿山遍野都是嫩綠的樹芽,一片青青蔥蔥的樣子,使人陶醉在其中。
燕無極攜著妻子郭貞陽在山道上漫步,於樹影掩映間談天說地。
他告訴她:「到了秋天滿山金黃色的葉子,更是美得令人驚歎。」
「我已經在期待了,這裡確實是絕佳妙境。」她很欣賞的附和,多情的眸采停駐在丈夫身上,她的小臉蛋綻放著明亮動人的光輝,那是幸福的光輝。
這三天他們像一對神仙眷屬!他待她真是好,從早到晚陪伴嬌妻,親自引領她熟悉燕門堡的環境和重要人物,帶她出門踏青,尋幽訪勝。他沒有要求她鎮日困守閨房,反而非常喜歡她活潑明朗、十分有精神的樣子,雖然他沒有說出來,但是他的確很慶幸她不是只喜歡躲在房內繡花做家務、對外界熱鬧繽紛的人生百態絲毫沒興趣的僵化女人!他不曾再想過把貞陽視為花瓶的裝點門面,她是他的女人,他喜歡有她在身逆,這小妮子真能逗他開心!
她一直都興致勃勃的,路邊生長的一朵野花也能令她停住腳步,讚賞它的花姿,追問它的花名;口乾了,也肯跟他一樣捧溪水解渴。
燕無極看看天色已然正午,便找來一根長樹枝,騰身躍向溪中一顆大石頭上面,站穩了,瞄準了,眼明手快的向水中刺去!貞陽在一邊看得連連拍手,歡叫:「好棒啊!加油!加油!夫君,你真了不起!」一尾魚、二尾魚……不斷地被拋上岸,她不待吩咐,已機靈的去搜集枯枝準備升火。
一般大家閨秀看了恐怕要皺眉頭叫一聲「野蠻」的事情,她反而覺得有趣!單獨住在杜府那兩年,沒有阿諾在旁邊嘮叨規勸,規勸不成便當跟屁蟲,貞陽每回扮男裝和杜秀山出門,均興奮莫名,名山曠野可去得,酒樓客棧可住得,山珍海味任我嘗,鄉野風味也開脾。只要無關律法,不損人利己,杜秀山便覺百無禁忌。
立在溪中的燕無極,愉快地注視著像小鹿一樣奔忙的貞陽,她可真與眾不同啊,該死的,他愛煞了這個意外的驚喜!記得前年初春,他夥同三虎將、幾位幹部和他們的大人一同春遊踏青,男人射獵打魚,女人升火煮食,關飲虹的大人趙宛晶從頭到尾端端莊莊,含笑看眾人嬉鬧忙碌,回去後連頭髮都沒亂了一根!趙宛晶是傳統禮教下教養出的秀才之女,也算書香門第,規矩到呆板的程度,夫妻之間只能相敬如賓了。
迎親之前,燕無極也曾猜測這位郭千金的性情,他一生沒接觸過官家小姐,以為郭貞陽八成比趙宛晶加倍的中規中炬,其實這也沒什麼不好,大多數做妻子的均以端正的儀態為美,一輩子都不會出差錯,丈夫可以安心地托付全部家務,出門打拚。他已有心理準備接受這樣的妻子,也懂得如何應對,誰知預測的完全不對,她每天都給他一個驚喜!他已在等著,當三虎將一朝摸清楚郭貞陽的真性情與出人意料的行事作風時,他等著看他們嚇脫了下巴的滑稽相!
他尚且無法以預先設想的立場態度對待貞陽,蘇鳴等三人當初跟他拍胸脯保證: 「她活似一尊玉觀音,家世高貴,性情溫婉端方,你保證會喜歡的。」他忍住沒有反駁,他要一尊玉觀音幹什麼?聽起來就冷冰冰的教人敬而遠之!這下有趣了,貞陽是泡在懷裡讓他暖暈暈的熱情小東西,他很開心,就不知蘇鳴他們還笑不笑得出來?
他也曾揣測郭千金是嬌生慣養的,呼奴使婢,派頭很大,沒事就給人臉色看。如今已知擔心是多餘的,貞陽或許有點異乎尋常,可是她從不端官家小姐的架子,待人熱誠而隨和,比她的孿生弟弟好相處十倍。「夫君,你看這些柴火夠不夠?」貞陽朝他招手。
他躍上岸,連鞋也沒濕。
「夠了。你會升火嗎?」他抹去她鼻頭一點灰。
「我……呃,不會。」她低垂眼睛,怕他看透。
她是「應該」不會的。成親的前一夜,阿諾千叮嚀萬交代:「姊姊,你也不希望被休回家吧!所以,在你沒能得到丈夫的真心,確定他不介意你異乎一般女流之輩以前,所有千金小姐應該不知道也不會做的事,你必須統統裝作不知道、統統不會!你不曾女扮男裝,不曾隨舅舅四處雲遊,更不曾上酒樓只為吃人家有名的招牌菜……你不會惡作劇害人上當,不會設機關捉弄人,不會爬樹,更不會把繩索當樓梯……總而言之,你能忍多久就裝多久吧!好歹給爹留點顏面,拖過一年的新婚期……」阿諾好囉唆哦!老爹都沒交代這許多,偏偏他愛杞人憂天,貞陽聽得呵欠連連,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騙人能騙多久呢?成天偽裝自己會累死人的。貞陽不打算隱藏真實的自己,誰娶了她就必須接納她的一切優點和缺點。不過,阿諾說的也沒錯,一開始收斂些,她需要時間認識她的丈夫,燕無極也需要時間瞭解她。
「我來。」燕無極並不感到意外,取出火石升起一堆火,她只需添柴。當然,他更不會指望她殺魚、處理野味,他拿出匕首快速將魚開膛破肚……
貞陽沒料到他會當她的面殺魚,血流出來了,那麼多的血……恐懼再次吞沒她,眼前發黑,呼吸幾乎停止,她昏了過去。
「貞兒!你怎麼啦?」
燕無極差點被她嚇死,以為她走太多的路累暈了,忙將她抱往樹下躺著。
有人在搖晃她,拍打她的臉,呼喚她的名字,是阿諾嗎?貞陽微微睜開眼,一張擔憂的俊臉橫在她面前,比阿諾成熟許多,更多三分威嚴,他是誰?她的頭好昏,有幾秒鐘的時間腦裡一片空白。
「貞兒,你究竟怎麼了?你哪兒不舒服?」燕無極訝異自己對她的關懷。她想起了。
「我怕血……我不要看到有人受傷流血……」
女人的毛病!燕無極放下心事,讓她依靠著樹身休息,自行去處理午飯。這次他背對她的方向,用溪水洗魚身,以樹枝穿妥,燒烤起來。
隔著火花相望,更見她的脆弱,可憐的小東西,這樣害怕見到血!燕無極內心產生矛盾,一方面憐惜她,極欲安慰她,一方面又對自己方纔的緊張生起氣來。緊張,表示他在乎她,惟恐地出了什麼意外。他,燕無極,怎會短短三日就對一個女人產生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