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椏握緊小拳頭,柳眉倒豎,看誰敢再侵佔她房間!
「又是一個身份不明的人。」杜漁冷淡的打招呼。
唐艾愛望定雅貴,意思要他作下決定。軟硬兼施,醒椏才依了,最主要是唐瓦這笑彌勒偶發驚人之語:「歌舲小姐跟鍾先生假若是兄妹,這房子不該有歌舲小姐一半嗎?除非這一切全是你們編的謊言,喲,不犯了詐欺罪嗎?」
心虛之下,連醒椏也弱了氣勢。
接下來兩天,屋裡屋外大搬家。顯然早有預定,電話一打,立刻出現許多陌生的面孔。
花園的雜草殘花被拔除一空,鋪上新的草皮,大盆栽小盆花佈置得盎然生機。
客廳以原有的規格,作了爽亮風格的變幻。廚房照唐瓦的意思改了。主臥室的舊貨全傾出,徹底的重新裝潢出優雅的法國風。其餘房間也換了窗簾、床單或地毯。只保留雅貴和醒椏的房間,尊重他們的意見不作更動。
而他們兩人此刻正站在花園的一角,先前的得意情緒早已磨光,說不出的惶恐不安。
「他們何不乾脆連我們的房間也重新粉刷?」醒椏不滿的看著陌生人進出自己的家,而她連一句建議的話也說不得。
「傻瓜!那兩間最小的,他們又不住,何必麻煩。」
「這簡直……反客為主了嘛!」
「算了啦!往好處想,等他們走後,這些裝潢他們又不能帶走,還不便宜我們!」
醒椏竊笑。「也對!那套沙發真棒,也不知什麼料子,摸起來好舒服,似絲非絲,似絨非絨,色澤像乳白又似灰白,總之高級極了。」
「你好好享受吧!」雅貴沒她樂觀。「現在我最擔心的,不知誰來付這筆裝潢費用?」
「誰裝潢誰付錢啊!」
「但房子是我的,搞不好帳單往我這兒寄。」
「不會吧,要是這樣就太過分了!」醒椏愈說愈有氣。「我們說好招待溫歌舲一個人,現在呢,她的家人倒先來作主人了。一個溫歌舲但恐養不起,結果一口氣要搬來五個,這些人都要我們養嗎?」
「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他臉上滿是苦惱。
「噢,雅大!我們怎麼辦?」她將臉貼在他胳臂上。
「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倆有心使壞搞鬼,偏又不夠心狠手辣,才踏出第一步,自己便先心怯了,這往後怎麼走法,更加迷糊了。
醒椏曉得男人有時是極需鼓勵的,需要能使鋼融化般的溫柔甜蜜的聲音鼓舞他:「在溫歌舲來的那一刻,你要熱情而不失莊重,一鼓作氣將她的心拉向你,所謂擒賊先擒王,一舉奪回主控權。她不過是個黃毛丫頭,沒有控制不了她的道理。」
說得雅貴自信大增,挺胸抬頭,不巧正觸著一對銳利之極的鷹眼,雅貴忙推開醒椏,期期艾艾地待要解釋,杜漁已轉身走了進去。
很快的,房子裡外都煥然一新。一大早,唐艾愛宣佈歌舲小姐中午抵達,唐瓦便鑽進廚房不再出來,雅貴心疼一萬塊錢交到唐瓦手上,像水泡一樣消失無踩,便走進廚房想看看他買的菜夠不夠吃上十天,而這已大出他的預算了。
他再也想不到冰箱居然塞不滿,各樣昂貴的水果倒比蔬菜多。
「歌舲小姐愛喝鮮果汁,還有水果沙拉、水果大餐。」唐瓦面有不豫之色。「我忙得很,請你出去好嗎?」最後幾乎兇惡的將雅貴趕了出去。廚房之於他,竟像麥加之於回教徒,乃不容人質疑的聖地。
雅貴近乎逃也似地避至二樓陽台,獨自生著悶氣。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這些人全古怪得似乎另有名堂,居然一點不將我這主人放在眼裡,這像話嗎?他熱熱切切的想著,自己是多麼機智百出啊、狡計多端哩,豈容人老虎頭上拍蒼蠅,非教他們知道點規矩不可!
眺眼間,正見著杜漁開了車子出去。
雅貴欣羨又佩服的目送他遠去。這杜漁倒好本事,才多久工夫,酒紅色貨車開出門,駛了一輛凱迪拉克回來,今早特地問他,他笑翻天:「就當是變魔術好了。」連一個司機也不正經對待,雅貴真正好氣!
他決意下樓先給另外兩個一點下馬威,讓他們明白誰才是屋主,誰才有資格大聲說話!
他直闖廚房。「老唐你給我聽著」幕然間腫孔放大,喉頭「o荷o荷o荷」的顫動,終於大聲尖叫「啊」狂奔而出,比進廚房時迅速百倍,險些撞上唐太太。他臉色發自,一手按胸,確定心臟在否,一手指著廚房,牙齒打顫:「他……你先生拿……拿刀要……砍我……」不住喘氣,餘悸猶在。
她竟不在意。「他只是嚇嚇你,要你別再去打擾他。」
雅貴楞住。一個玩笑?可是唐瓦方纔那副猙獰模樣,兩手握住一把長型菜刀,像極了日本古裝劇中的決鬥武士,長刀高舉過頭向他砍來,那股肅殺之氣,到現在,他還感覺頭皮發麻,通體生涼。
「他在溫家也這樣?」他張口結舌。
「溫家的人不進廚房,所以老瓦一待就捨不得走了。」
雅貴不大相信,悄悄躡近廚門,又見唐瓦一臉笑彌勒的揮汗工作,嘴裡還哼著日本歌謠,怎麼瞧都像一個快樂廚師。
「這太奇怪了。」他走回客廳。
「他就是直脾氣容易開罪人,跟飯店的大廚合不來,有一次給溫先生碰上了,延攬他到溫家工作,反而適得其所。溫家的廚房像是他的實驗室,技藝愈磨愈高超,發明好些名菜,還出了三本烹飪書。」
「真的?那他一直待在溫家不是很可惜嗎?在大飯店一定有更高的酬勞。」
雅貴一點也不奇怪唐艾愛化嚴肅為和藹,只想乘機多瞭解這些人。
「你錯了,鍾先生。有的人工作一生都未必能碰上合意的老闆,老瓦很幸運,溫先生給他全權自由的發揮,找出版社為他出書,這就是唐瓦要的:一個知己。」
「那你呢,唐太太?」
「我愛歌舲小姐。」唐艾愛一句簡單的話不知蘊含多少深意,雅貴迴避她的注硯,她似在警告他:別傷害歌舲。
「雅大!」
朱醒椏花枝招展的走下來,今天她不但換上一襲翠玉色的小禮服,還仔仔細細化了妝,耳環、項煉、戒指一樣不少,效果不同凡響。雅貴兩眼發直,口水差些流出來。
唐艾愛好笑。「歡迎歌舲小姐,倒也不必這麼慎重。」說完又去忙她的了。
醒椏呸了一聲。「誰歡迎她!」可惜唐太太沒聽見。
「銀子,你好漂亮!」雅責大吞口水。「艷麗非凡!」
醒椏呵呵笑。「這才是我想要的效果:讓溫歌舲一見到我就自愧不如,從此不敢在我跟前大聲說話,乖乖聽我們的。」
「銀子,你真有腦筋,連細節都考慮到了。」雅貴更欣賞她了,雖然她有時虛榮得像傻大姊,一旦動起腦來,倒頗有諸葛之風。
他們見左右無人,便頭碰頭低聲商議起來。
等發覺有人靠近,兩人面紅耳赤地分開,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已是一屋子的人。
領頭一對身材高窕的少年男女,唐瓦夫婦和杜漁圍在他們身邊。五人均是唇邊含笑,親密地靠在一起,顯然已經在屋外高興的寒暄過,這才相依進來。
雅貴很快反應,迎上去:「歌舲,你來啦,我沒聽見汽車聲,怎麼唐太太也不招呼我,我好迎接你啊!」又介紹醒椏給她認識。醒椏倒忘了要展現神氣的一面,注視這一對出現得令她措手不及的少年少女。
「我又不是公主,哪要人迎接呢,只是唐伯伯、唐媽媽和杜叔叔瞎緊張,幾天沒見就怕我換了人似的,而我也很想念他們,早聚一刻好一刻嘛!」她真情流露的望著身旁的人,而唐瓦他們的表情就像蒙公主青睞一樣的開心。
這女孩子對她周圍的人竟似有莫大的影響力。
雅貴和醒椏互望彼此,一個似在問:「你不是說她膽小內向嗎?」一個困惑:「你不也認為她害羞溫馴嗎?」
唐瓦早準備好細茶名點,這時端出來,一室清香。
雅貴嘴微張,沒有「啊」出聲。只見他家珍藏的一套英國茶具已落人唐瓦眼裡,這時被拿出來使用,看他不當一回事,雅貴唯恐摔破一隻的提心吊膽。
「吃塊橘子派吧,歌舲,要不然奶油慕思也頂好,吃一個吧,墊墊饑,午餐還在爐上燒著。」唐瓦獻寶似地哄著,歌舲看到大家都有份才吃。
雅貴小心翼翼的兩手捧杯,也要醒椏小心著,唐肖球奇怪:「這茶杯有什麼不對嗎?」
「這可是骨董,很值錢的。」醒椏強調,雅貴忙點頭。
唐肖球「哈」的笑了。歌舲輕道:「原來如此,下次就別用了,另外再買好了。」唐艾愛答應了。
雅貴感激的一笑。醒椏則繼續研究他們
唐肖球天生一臉忠厚老實相,像爸爸多像媽媽少,高瘦的個子頂著一張剛冒出胡碴的臉,更顯得乳臭未乾,很逗女性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