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為了你吧!」醒椏心想難得她問起,趕緊說。
「為了我?」
「你結了婚也沒主動告訴他,他現在曉得反而擔心。」
「他實在不必這樣,青戈很尊重女性,嫁給他我覺得非常幸福,雅貴哥哥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他認為你並不真的把他當成兄長看待。」
「我有失禮的地方嗎?」
「不是。你真有一個哥哥,會不凡事同他商量嗎?」
「我不會。」
「你不會?」醒椏驚訝地望著她。
「當然不。我是溫家的繼承人,從十歲起每天放學便先去爸媽工作的地方,聆聽他們一天工作的得失,為的就是有一天真的繼承了財產,不會上當受騙。」
「但他是你哥哥呀!」
「醒椏姊姊這麼肯定?」
「我聽他說過好多次,而且鍾儒生生前也提過一回。」
「醒椏姊姊如果見到我爸爸強撐著痛苦的靈魂不肯過去,只為了多活些時日,替我這個女兒做最妥當的安排,直到爺爺和青戈趕回,爸爸親自將我的手放在他兩人手中,才安心的合上雙眼,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他不是我親生爸爸的這類謊言。」歌舲驕傲地望著她,眼底浮現淚光,顯得尊貴非凡。
「對不起,惹你傷感。」這話自然地出醒椏口中傾吐,令她驚訝起來。
「不,你不需這樣,我很明白雅貴哥哥的好意。有他這樣一位兄長也滿不錯,他親切,不惹麻煩,我覺得很自在,只是,嫁出去的女兒是潑出去的水,有責戈照顧我,他大可放心。」她恢復談笑自若的表情。
醒椏知道要她相信與雅貴是親兄妹已不可能,須提醒雅貴,強調兩人是異父兄妹可也。
她要求在巷口停車,目送歌舲的車子走後,立刻招來計程車去見雅貴,結果雅貴隨車出去了,沒見著,反而她很受幾位男同事驚艷,心裡頗覺安慰,這可說是她剩下的唯一本錢了,因此也沒想到要順便瞭解雅貴的工作環境。
「我真的很美呢!」她歎了口氣。不比她美的歌舲擁有許多幸稿,而她卻連一個像樣的工作也沒有。「嫁給雅大也不可能當少奶奶了,那我應該做什麼呢?」
她頭一次考慮到自立的問題。
***
有人敲門。
「請進。」
歌舲斜靠著法式長沙發,正津津有味地欣賞著結婚照。它們是剛從藝廊拿回來的,請有名的攝影師拍攝,十分地生動活潑,整整有兩大本;有皮雕的美麗外衣,一本彩雕游龍戲鳳,一本細雕百子千孫,本身即是藝術品。她想,青戈看人的眼光真正確哩!
爺爺出國時為他們攜回來的漂亮衣服全派上用場,還有青戈和她一起選的結婚禮服,家傳的、新添的、親友送的首飾,從來沒有這樣被善盡利用。瞧著一幅幅如畫般美妙的照片,歌舲深感幸福。
「青戈也不斷稱讚我很漂亮、很可愛呢!」
她一會兒笑,一會兒自言自語,比精麓還要忙碌。
的確,名攝影師的本事不同凡響,不但呈現春、夏、秋、冬四季風情,更重要的是捕捉住青戈與歌舲之間眉目傳情,男的英挺灑脫、女的嬌媚天真,光是衣服就換了三、四十套,其中包括一套牛仔情侶裝,正符合他們花樣般年華。
醒椏走進來時就見著她那副陶醉的模樣,感覺她今天真是美麗,全身上下充滿了青春的誘惑,彷彿在發光一樣。
她的穿著是很別緻的,帶點異國風味的。那是一種很少見的柔軟布料,卻有絲的光澤,細絨的溫暖。一件式的高腰袍子,牛奶白色,裙擺處彩繡迎風招展約五色玫瑰,那小小的花蕊上仔細看正停著一隻可愛的小蜜蜂呢,還有粉黃的、黑金的蝴蝶兒穿梭於花問,似乎她略略移動身於,它們也跟著翩翩飛舞起來。簡單的袍子上就裙擺地方有這麼點花樣,因為十分精妙,以至於產生了無限的想像力。
醒椏也是愛美的,乍見即愛不忍釋。「太美了!在哪兒真的?我也好想要一件。」
歌舲微笑。「僅此一家,別無分號。」
「自己做的?」
「我沒那本事。布料是爺爺帶給我的,款式是青戈選的,他說好料子別槽蹋了,式樣愈簡單愈不顯俗氣,可是等做好了,我又覺太素了點,好不容易才拜託到一位蘇繡師傅幫我弄點花樣。嘻,我畫的圖還真不賴理!」歌舲用滿含欣賞與快樂的眼睛望著及踝的裙,用純真的語調說。
青戈正好由相連的浴室,整棟房子只有這間附帶浴室出來,聽了不禁搖頭。「為一件衣服如此大費周章,也只有你了。」
歌舲溫柔的糾正他:「剛拿回來時,你也看待目瞪口呆哩!」
「因為你說要當睡袍用,我嚇了一跳。」
歌舲咯咯笑。「誰規定睡袍不能做得別緻些、好看些?」
「只是別緻些嗎?簡直是件藝術品了。」他咧咧嘴。
歌舲高興得臉紅撲撲地,若不是有外人在,青戈當場就想親近她。他穿著簡單,下身一條白色牛仔褲,上身是件舊毛衣,短短的頭髮還濕濕的。
醒椏處在這兒也自感尷尬,拿出包裝過的禮物送給青戈。
「這是幹什麼?」
「你那麼親切的招待我去公司觀看影片。這是一本冊子,便於裝名片和記錄通訊處,應該很適合你們用。」
「謝謝。」青戈有點不好意思的收下。「以後請不要迭東西了,這根本沒什麼,聽歌舲說你只看一會兒便走了。」
醒椏垂下頭。「沒人為我解說,我看不太懂。」
「需要解說嗎?」
「我需要,不過我不想麻煩你了。」
「呃,明天有空叫歌舲再跟著你看一遍吧!」青戈為難地望向歌舲,她居然掀閱照片,理都不理一下。
「你好像在逃避我?」醒椏進一步問。
「絕不是。有關於服裝理論性的學問我不大懂,倒是我太太自幼學了不少,我只管將衣服賣出去。」
「青戈,快來看!」歌舲尖叫起來。「你這張照片的頭髮怎麼有一邊翹翹的,好古錐哦!」青戈果然被吸引過去,看了半天看不出所以然。
「沒有啊!」
歌舲翻過一面。「她走了。」噗哧一笑。「呆子,我幫你解危也不懂。」
「你啊,花樣真多!」他張口咬她鼻子,她笑著躲開。
「她到底送你什麼?」
「剛才沒聽她講嗎?」他將包裹給她。
「恭喜,恭喜,艷福不淺哪!」
「嘖,酸溜溜。」
歌舲哼一聲,拆開包裹。「真是通訊本哩!」
「你送給糖球吧,我早不用這個。」青戈在美就開始使用電腦記事簿了。
歌舲想了想,這種皮面的帥氣冊子正合糖球脾胃,讓他公然拿著邊打電話,倒有趣得很。「那我告訴糖球是你送的,他很崇拜你呢!」
青戈吹著頭髮,不一會兒即當作沒這回事。
他的個性極講究實際,記性很好,但無關緊要的事很難在他腦海中停留,真不知該稱之為優點或是缺點。
歌舲就不同了,她想得比較多,有時一件小事也會帶給她很大的聯想。
把一邊臉頰貼在相簿上,涼涼的觸覺很舒服,久了,使她有點恍惚的感覺。突然,身體凌空,青戈抱起她走向床鋪,歌舲前陣子又將它換成月牙色。
「在想什麼?」他在她臉上蜜蜜的吻。
她搖頭。「你明天回高雄,又丟下我一個人在這裡。」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很快回來。」
「回高雄跟爺爺同住好嗎,我不太放心爺爺。」
「好。」
他隨即封住她小口,使她安靜下來。
***
禮拜二傍晚返家途中,在前座開車的杜漁突然開口:「歌舲小姐,我無意中得到一卷錄音帶,內容古怪有趣,請你也聽聽。」在安靜的車廂中,他的聲音顯得嚴肅,一開口的稱謂也暗示了她。
「就照你的意思吧,杜叔叔。」
杜漁由外套暗袋中取出帶子,插入音響中,很快有聲音流出,一男一女。
(……這是他家的地址,我好不容易才查出來的。)
(你真要我追到高雄去?)(你明知道再也沒有其他辦法了。只要你稍假辭色,趁他迷得暈頭轉向時拍下照片,到時我們就可以向他索取一千萬來換底片。)
(你何不乾脆說要我陪他上床?)(我可沒那意思。)
(除了那種照片,誰肯付一千萬做冤大頭。)
(稍微親熱點的照片就夠了,他一定怕歌舲知道。︶(道太無恥了。一開始你只要我接近他,博取他的好感,最後才開口向他借錢。現在,卻變成勒索了!)
(只是權宜之計罷了。換個債主,我們一樣還不清啊!)
︵雅大,你太讓我傷心了,……︶︵求求你,我求求你,……你忍心讓我被陳老大追殺嗎?︶帶子只錄到這裹。杜漁一言不發按下消音鈕,將聲音洗去,取出來又放進口袋裡。
良久。
歌舲笑了起來。「沒想到我先生居然這麼搶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