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曉俠有計畫地要與方問菊結婚,先是父喪拖了一年,再是女方不同意他選擇的婚期,如今他總算明白不是日子選的不好,而是方問菊這邊出了問題,而他居然搞不清問題出在哪兒,這使方問菊的愧疚感減少了好幾分。
今天開始放暑假,她著手收拾衣物放進箱子,胡曉俠起先以為她是準備嫁過來才想搬回家住,但看情形愈來愈不對,她連冬天的衣服也拿出來,這算什麼呢?方問菊簡單的說:「我已經沒有想嫁給你的心情了。」
「什麼,什麼意思?」
「我暫時不想結婚了。」
「那你到底想拖到什麼時候?」胡曉俠催著。
「我……」方問菊說著,眼光一直避免接觸胡曉俠。「我也不知道,如果你不滿意,你可以解除婚約。」
胡曉俠聞言,迅速的一把扳過方問菊的肩膀,著實嚇了她一跳。脾氣溫和的胡曉俠聽到這種話也大發雷霆:「你是怎麼回事?你要退婚?多年的感情是假的?你、你的眼光為什麼要逃避我?」
「你不要跟我凶!」方問菊轉身去收化妝品。
胡曉俠一掌拍在梳妝台商,一隻圓罐子滾了下地。「這個是你要的,窗簾、床單也都照你的意思,你還有什麼不滿意?今天你一定要說清楚。」
「我沒有什麼不滿,只是不想結婚了。」
「這算什麼呢?」
「好了,你別再逼我了,讓我安靜一個暑假好不好?」
「不好!」胡曉俠的口氣彷彿急得要發狂。「你一定有原因,要不然你不會突然這樣。
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了,有什麼問題不能開誠佈公的談?」他伸手擋住方問菊想開口的慾望。
「你要安靜兩個月,卻一個理由也不給我,就讓我胡思亂想兩個月?我可不是你,我不喜歡胡思亂想。」
「對,這就是你跟我最大的不同,你的思路恨我的思路不在同一個頻道,所以永遠有爭執。你不喜歡我滿腦子的幻想,你認為我表裡不一,不切實際,你一直要改變我,而你也認為你做到了,因為我最近比較安靜,不再信口開河煩你了,你……你就不去想我是不是有心事,是不是愛上一個欣賞我信口開河的男人,我敢說你永遠沒有想到。」方問菊說著為之哽咽。多日來情緒起伏愈來愈大,他居然無知無覺,借口老太太生病要人照顧搬去和老太太同房,他略有微詞,卻也沒有產生疑心,他就這麼放心她方問菊?他抓住她手臂。「你說清楚,什麼另一個男人?」她哽咽:「你是全世界最遲鈍的男人,你要娶就去要你的寶貝雜誌好了。」
「你、你、你莫名其妙,胡說八道!」他的手捏緊她的手臂。「你另外有男人?是誰?是那個王八蛋?你說!你有沒有跟他怎麼樣?你說!方問菊,你不要欺我太甚,我在問你,你聽見沒有?」胡曉俠看她的表情就明白過來了,又像氣又像哭的叫道:「你賤!你居然跟別的男人……你把我當成什麼?你把我當成什麼?」說到後來,悲憤交邊,猛的一鬆手,自己坐倒地上,嗚嗚哭了起來。
「阿俠!」方問菊抱住他,陪他一起哭,這時候她是真的愛著這個男人,但是另外那個人已經在她心中開啟另一道門,那是胡曉俠未知的世界。
時間啊,你能不能就此停住,使我不用再去面對其它更難堪的場面,方問菊的心在啜泣。
胡曉俠很快的收淚,像個孩子似的使起性子來。「那個男人到底是誰?我認識的嗎?你們怎麼開始的?我有權利知道。」
方問菊不敢說。
「你學校的同事?還是在路上碰上的陌生人?」
方問菊安靜依舊,胡曉陝吼道:「你幹嘛不說?怕我會受不了嗎?你放心好了,我不會為你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去自殺。」
「阿俠──」方問菊受不了的喊了起來。
「我罵錯了嗎?你賤,你不要臉,隨便就跟男人……」
「不要再說了,你憑什麼這樣罵我?這一年來我為你做的還不夠嗎?未婚同居,你知道人家背後怎麼說我?現在連你也譴責我,我可受不了。」
「不一樣,完全不一樣!」胡曉俠喊道:「我們是要結婚的,可是那個男人會跟你結婚嗎?你想過沒有?」
方問菊含淚搖了搖頭。「你這個大笨蛋──」
「求你不要再罵我了,我什麼都搞不清楚,只是不由自主的不斷陷下去,他的魅力使我不克自拔,只要能見到他,我便覺得好開心,我從來沒有這樣過,我……我甚至不知道會有這樣的戀愛,我真的很抱歉。」
聽著未婚妻以陶醉的口吻呢喃述說別的男人帶給她的快樂,而這正是他所缺乏的,胡曉俠簡直要發狂了。
「我不相信,我不要聽!」
「阿俠──」
「別叫我,只要告訴我他是誰就好了。」
「你知道了又有什麼用?」
「我嚥不下這口氣,我不相信他有多迷人,能三兩下就把你對我多年的感情一筆抹煞,我要親自問問他是什麼意思,恨我胡曉俠有什麼深仇大恨,要這樣對我,要這樣整我,我以後還能做人嗎?」
原來他是擔心別人的異樣眼光,方問菊有點苦澀的說:「你放心,人家要篤會罵我,你是受害人。」
「菊,你不要傻了!」胡曉俠又氣又惱,但畢竟還是關心她。「你有沒有想到後果?你不替我想,你想過自己沒有?你要怎樣對親朋好友交代?萬一那個男人只是在玩弄你,你以後怎麼辦?你的立場到那裡去了?」
方問菊被一串連珠炮攪得心更亂了,她想到父親可能會有的反應,一陣暈眩,一跤坐倒在地,久久不能思量,木然望著胡曉俠。胡曉俠卻沒有心情同情她,甚至恨她賤,他好不甘心,他一定要弄得明明白白,他不能背這個臭名。
「快告訴我那個男人是誰?」
方問菊搖了搖頭,「那是我跟他的事,他跟你沒有關係,你找他也不能挽回什麼,留下你的風度好嗎?」
「跟我沒關係?那我算什麼?」
「你是無辜者,受害人,可以了吧?」
方問菊提起精神整理自己,拖著皮箱往外走,面對胡老太太惋惜又痛心的表情,她有更深的遺憾,原以為兩人有婆媳緣分,卻給自己一手破壞,將來還能遇見比她更好的婆婆嗎?那聲「媽」再也叫不出口了。
胡曉俠留在原地眼睜睜看菊菊走出兩人的天地,他想叫她留下不要走,嘴剛張開就想到她與別的男人有染,這一聲怎麼也叫不出口,他受不了這種侮辱啊,直恨得捶地不已,直到母親進來跟他說「她走了」,才?s俺隼矗□「菊──你不要走──」
但他真的挽回不了什麼,只有垂淚而已。
方問菊突然搬回家,又聲言要退婚,受到家人很大的責難和壓力。
方父怒火沖天,整張臉紅得像關公,直嚷得左鄰右舍都聽見了。「你說退婚就退婚,有這麼簡單?你不跟我商量不跟你媽商量,要怎樣就怎樣,你們年輕人也太放肆了。我來跟阿俠講,叫他給我一個交代!」
「爸,不要!」方問菊搶下話筒。「要退婚的是我又不是阿俠,你問他沒有用,他也不知道。」
「不知道?他不問一聲就放你回來,他把我女兒當成什麼,佔了便宜又不負責任,這時候倒推得一乾二淨。」
「爸──」方問菊覺得難堪死了。
「你要搞清楚哦,小菊,你已經跟人家同居了一年多,現在說一句『退婚』就這麼散了,會給人家笑死啦,我恨你媽還有你阿兄他們都沒臉見人了。你們年輕人做事不要光想到自己,也給你老子留一點薄面。」
方問菊正眼不敢瞧老父一眼,只握緊話筒不放。「把電話給我,我要叫阿俠來家裡談清楚。」
「爸,我不是說沒有用嗎?他也不知道……」
「你給我閉嘴,不要以為你大了我不會行你,叫你給我就給我!」
方父猙獰的怒容素為方母所懼,怕他真打女兒,半勸半搶的拿下話筒交給丈夫。方問菊直覺得沒臉做人了,偏偏還要聽母親嘮叨:「如果當初你沒搬去跟他住,今天要退婚還比較好說,可是現在怎麼可以呢?再開放也沒有這種開放法。」
「媽,別說了。」
「你做出這種事還叫我別說?我們可不是不三不四的人家,女兒給人佔了便宜又不娶回去,那有這麼過分的人,一定要討回公道,要不然以後怎麼見人?」結不結婚是我和阿俠的事,如何扯上這許多不相干的人?甚至連親戚朋友的面子都要顧慮?太豈有此理了。方問菊當初只顧忌家人的反應,實在沒有想這麼多,然而她一腔余勇面對最疼她的父親也不兔惴惴失色。
「小菊!」方父重重掛下電話,轉過頭來死盯著她看。方問菊瞧他痛心的表情便瞭然於心──爸爸什麼都知道了──她反覺得坦然,至少最為難的話不用由她來說了。「阿俠他媽說你有了另外的男人,這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