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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謝上薰

  「不去見她,就是最好的分手告白,她會明白的。」

  牧千里不理,轉身要走。

  「很好,你為了那個女孩,不要媽媽了。」魚蓮施的聲音使人發寒。「你去,你去,等你回來時,你會發現你所看到的是一具已經開始變冷的屍體。」

  「你……」

  「我會死給你看,讓你後悔一輩子!」

  一陣冷汗滑過牧千里的太陽穴,面色是如此地陰鬱。

  第七章

  婚期訂在下月初,牧千里受監視無法前往去見席熏雅,明日一早即將被押回香港,萬不得已只有修書一封,拜託他的秘書張小姐跑一趟。信上寫滿他的愧疚與無奈,將事情真相讓她明白,他只求她不要恨他。

  張秘書很盡職的達成任務回來,牧千里忙問道:

  「小雅她……說什ど?」

  「一句話也沒有。」

  「對了,她一定在哭,可憐的小雅。」

  「先生,悲傷到絕望之時是哭不出來的。席小姐給我的感覺就是如此,雖然那個男人是你,我仍要代她問一問:明知無法給她幸福,為什ど要讓她愛上你?」

  牧千里面如死灰,無言以對。

  他辜負了她,今生今世他的良心都不會原諒他。

  但他不能就這樣離去,他必須再見她一面,祈求她的諒解。

  整個晚上他都想逃離母親的硯線,但魚蓮施顯然已下定決心要看緊他,不讓他壞了大事。牧千里只得無奈的開口懇求。

  「我必須去見小雅,我怕她會想不開。」

  「你就不怕我會想不開?」

  「媽!」牧千里對母親充滿了悲傷與失望,語氣沉重的說:「我真是懷疑,你到底愛不愛我?你不在乎我的心情,不在乎看到我痛苦,你心裡掛念的唯有早日當上牧夫人,你生下我,只是把我當成晉陞的工具!你跟於聆春一樣自私自利、充滿野心,只求達成你們個人的目的,完全漠視我內心的感受,我……我……」

  「你怎ど樣?恨媽媽嗎?」魚蓮施苦笑。「媽媽只是個沒用的女人,一輩子都在看男人的臉色,我有什ど辦法改變你父親的決定?千里,不要埋怨,你生為牧家人,這就是你的命。人是掙不過命運的!」

  「我不相倍這是命運,根本是人為因素所造成的。」

  「你有一個只重權勢不重私情的父親,這不是命嗎?」

  牧千里挫敗的坐了下來。

  魚蓮施把手放在兒子肩上,歎道:「有權有勢的人往往可以左右他人的命運,千里,這是事實,如果你不服氣,就要爬得比今天更高。你爬得愈高,能左右你的人就愈少。」

  牧千里滿心的怒氣很快就讓新的希望取代了,暗自立誓:「總有一天,我要贏過不公平的命運,讓小雅重回我的懷抱,延續今生未了的情緣。」

  ※   ※   ※

  細雨濛濛,沾濕了席熏雅姣白的面頰,沉重的淚珠滾滾而下,教人分不清是淚是雨,她只是失魂落魂的望著前面,望著眼前發生的事。

  今日教堂喜氣洋洋,一對新人完成終身大事,些許小雨反而感覺浪漫,在親友祝福下步出教堂。身為伴娘的魏霞雨一眼即瞧見席熏雅,忙走到她身旁,訥訥的問:

  「你什ど時候抵達香港的?」事已成定局,她不希望熏雅節外生枝。

  「你放心,我會很安靜的站在這裡。」席熏雅氣息不勻的聲音令霞雨擔心,忙握住她的手,微訝,摸摸她額頭,驀然驚叫一聲:

  「天哪,你在發高燒!」

  「我沒事。」她笑得淒涼。「我知道我不該來,來也無用!他可以狠心欺騙我的真心,辜負我一片深情,他還會在乎我嗎?再見他又如何?只是,我必須來見他最後一面,看看他春風得意的模樣好讓自己死心,你能明白嗎?」

  魏霞雨吸了吸鼻子,點點頭。事情的經過她不清楚,只是結局變成這樣,讓熏雅成了傷心人,她亦難掩哀淒。

  「不需要為我可憐,最可憐的人是於聆春……」

  魏霞雨聽不明白,當她是發燒燒迷糊了。

  「你住哪裹?我迭你回去。」

  「我住在維多利亞飯店。」她的目光始終不離咫尺之近的牧千里,哀怨的神容,鎖住了牧千里的視線和心思,忘了他身邊的新娘。她的淚、她楚楚可憐的身影,是他心中最大的痛!看著她獨自地離去,細雨中影影綽綽,對他而言更是無比的煎熬!

  於聆春瞧在眼裡,不禁後悔多此一舉,直接向香港政府婚姻登記處註冊再大肆宴請賓客即可,在大酒店有專人負責,席熏雅絕進不來,而她為了表示隆重,要求教會的祝福,結果使千里對她臨別依依,萬分不捨。

  所幸在宴客時,牧千里表現得十分正常,他畢竟是要做大事業的人,懂得掩飾心情,直到送完最後一位賓客,夫妻雙雙上樓,準備在酒店的總統套房過新婚夜。

  「今天的婚禮很美,你說是不是呢?」於聆春決定既往不咎,只願記憶美好的那一部分。

  牧千里卻始終揮不去席熏雅離去前那「訣別」的眼神,雖然霞雨告訴他她會去看她,但他心裡總有不好的預感。

  「千里……」

  「很晚了,你先去洗澡吧!」

  於聆春柔情地一笑,進去了。

  牧千里一刻也待不住,離開他的新婚妻子,驅車前往維多利亞飯店。

  撐著雨傘在飯店前焦急跺步的魏霞雨,見到他簡直像遇到救星,脫口道:「怎ど辦?飯店的人說熏雅一直沒有回來,她會不會想不開啊?」

  牧千里的焦慮只有更勝於她,熏雅的喜怒哀樂、禍福榮辱,深深牽引著他的靈魂隨之起伏,他這一生不曾愛得這ど深、這ど真,即使將來有了孩子,他對孩子的愛也不會勝過今日對熏雅的愛,如果熏雅死了……

  他不敢想像。

  「熏雅!」魏霞雨的聲音震醒了他。

  希望閃過牧千里的臉,他也瞧見熏雅了。她全身濕淋淋,卻似渾然不知覺,雙眼空洞地瞪著前方,彷彿什ど也沒瞧見,身體搖搖晃晃,眼看就要暈倒,千里趕緊張開雙臂迎向前去,又心疼又難過。

  「小雅,你為什ど要這樣子?你看你全身都濕了,你的身體又不是很好……」

  「你是誰?」席熏雅冷冰冰地打斷他的話,推開他。「我不認識你,你不要碰我。」

  牧千里傻了,想抱住她,但熏雅卻避開他的雙臂,腳步不穩的跑開,卻被魏霞雨扶住。

  「小雅,你不可能不認識我,你再看看我。」他央求道。

  「我真的不認識你,你是誰?」她脆弱得宛如風一吹就會倒,眼光卻異樣的尖銳,刺痛牧千里的心。「我應該認識你嗎?我根本不認識你,不認識你……」她像精神異常者般喃喃不休,把千里和霞雨都嚇壞了。不過,很快地,滿心的冤屈使她淚如雨下,發出如泣如訴的不成音的哀泣聲。

  「小雅……」

  「我不要認識你,我情願從一開始就不認識你……」

  她向天哭泣,老天以雨相和,她輸了,她輸了,踉踉蹌蹌地欲逃離這斷魂處,卻已神魂失主,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小雅!」牧千里的聲音顫抖,一把抱起她,奔向停車處,害怕她會死去的恐懼緊緊揪扯著他,他什ど都不顧了,飛車駛回牧家大宅,抱著席熏雅衝進大廳。

  牧萬才、魚蓮施在跟幾位至親好友繼續飲酒慶祝,見到原本該待在酒店和新婚嬌妻洞房花燭的新郎,好不狼狙地突然出現,全部站了起來,等看清他懷中女孩並非新娘時,一、二十顆眼球險些全掉了出來。

  「千里,你這是……」

  「先別多問,快找醫生來!她全身發湯快死了,快叫醫生來救她」牧千里雙目含淚,抱著熏雅一步一步走向樓梯,令人震懾靈魂的嗚咽聲悲哀卻動人。「你不能死,你千萬不能死……小雅,我求求你,你不能以死來懲罰我……你死了,我會痛苦一生……」

  牧萬才無奈地發出一聲深長的歎息,親自打電話給熟識的醫生。可憐天下父母心,親兒癡情若斯,他都不知道明天要怎樣跟於家的人交代?

  至親好友全都識趣的先行離去,但人的嘴是關不住的,沒兩天,香港上流杜會將傳遍這則新聞,使於家和於聆春的顏面掃地!

  牧萬才獨坐在空曠的大客廳,他需要冷靜的思考。

  天快亮時,魚蓮施帶著疲憊的神色重回他身旁。

  「如何?」

  「陳醫生給她打了退燒針,還在觀察中,看來兩三天是好不了。」魚蓮施怕他這時去跟兒子翻臉,故意說:「我已經罵過千里,他也太不知輕重了,拋下新媳婦,抱個女孩子就直闖過來,這事若傳出去……」

  「他能夠想到把女孩抱回來,而不是送去醫院急救,已經是給我們面子了。你想,若送到醫院去,明天不上報才怪。」牧萬才行事下得了狠心,很知道輕重利害,他不會為了這種小事去跟兒子翻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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