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在睡覺呢,你別去吵他。」
她就是氣爹爹那般寵愛兒子:「太陽都曬屁股了,還在睡大頭覺!他沒聽說過一句話叫「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嗎?」那個小腦袋瓜一兜轉,又回過頭來教訓起人了。
「哎呀!爹,這就是你不對了,誰叫你給自己的兒子取名叫花「蜂」,老是被人譏笑為「發瘋」也就算了,那「蜂,字擺明了是只昆蟲,如果大早起床鐵會被鳥給吃掉的——」她好整以暇地建議著,「爹,索性你就給你兒子改個名,叫「花鳥」,這樣他才會早起。」
其實,她也很不滿自己的名字,都怪爹,財大氣粗,卻沒啥學問,給她取個什麼花蝴蝶的爛名字,太女性化了,一點也不雄壯。若要她選的話,她比較中意老虎,曖,花老虎,這名號挺唬人的,又夠威猛!
花老爹直歎氣,幸好蝴蝶她娘走得早,否則家裡有兩個管家婆,兒子沒「發瘋」他倒先瘋了。
「蝴蝶,你別這樣數落你哥哥,他是因為昨幾個深夜時被縣老爺叫去臨時升堂,五更天了才回來,一夜沒睡呢!」
「反正你就只疼那個寶貝兒子,就算他放個臭屁,你也說是香的。」她老早就心理不平衡了。
「沒的事,你是爹的女兒,爹也疼你。」如果她乖巧一點、正常一點,他會更疼她。
花蝴蝶壓根兒不相信:「是嗎?那你什麼時候也幫我找個差事做做?」她的性子就是閒不住,更不喜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在家裡當廢人。
花老爹當然不同意女兒成天在外拋頭露臉:「姑娘家做什麼差事?!好好待在家裡,等爹幫你找門好親事,那才是正經。」
「啊——哦——」她早知道重男輕女的爹爹會如此說了,這套話她從小聽到大,不新鮮了,老實不客氣地張大了嘴巴,當著爹的面,打個呵欠,擺明了忽視不從,外加不甩、不屑那樣的「正經」。
唉,同樣是姓花,同樣不幸生為女兒身,為什麼命運就差那麼多?別人能代父從軍,不讓鬚眉,光宗耀祖,她卻連個詔安縣也沒離開過,唉!真怨歎啊!
花蝴蝶說的人正是她這輩子最祟拜的偶像——花木蘭。她好羨慕人家的「木蘭無長胸」,那樣扮起男裝肯定方便又無障礙,不像她胸前那兩顆圓滾滾的肉球,真是「橫看成嶺側成峰」的壯觀。每次出門前,她便要叮嚀容容多綁幾圈,但還是有點藏不住,真是礙手礙腳,最後她想了一個妙計,每日的三餐裡,她只吃飯不吃肉,幫胸前那兩團肉減肥,應該會有效吧!
反正想讓爹爹替她謀個差事做,是絕無可能的了,只有自求多福自己找事做了。
「花老爹,你年紀也有了,別到處亂跑,好好在家裡待著——」她倒反將了花老爹一軍,「我出去一下。」
花老爹想拉也拉不住那個像蝴蝶一樣翩翩飛去的女兒:「你要去哪兒?」
這丫頭老是喜歡穿男裝,整天在外面遊蕩,真不知哪天會給他惹出禍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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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的悅來客棧裡,一早就生意興隆,高朋滿座,座中「十人不離九嘴」,全是在高談闊論著採花大盜的邪事。
守護東城安全的大捕頭楚巖甚少到西城來,今天純粹是應住在西城的好友李慎的邀請,到悅來客棧來喝茶,但不知李慎是為了何事找他?
詔安既是江南第一大縣,名門望族自然不少,西城李家也是其中之一,尤其李慎最近就要辦喜事迎娶新娘了,所以備受矚目。
楚巖在二樓臨街的一桌看到了好友李慎,原本以為他該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才是,但好友卻不見喜色,反倒滿臉憂心沖忡。
他一落座,就嘲諷起李慎的緊張神色:「李兄,你喜事當前,卻這般無措,該不會是不知道洞房花燭夜要幹些什麼吧?要不要我帶你去藏春閣先學習一下啊?」
他這個好友頗具文采,卻不像一般文人墨客那樣涉足風月場所,因為生性靦腆,被他這麼一說,整張臉都漲紅了。
「楚兄,你別譏笑我了,那地方我一輩子也不可能去的。」
「既不是要我帶你去藏春閣實地演練,那麼你一早就急惶惶地派人去請我來喝茶,就有點文章了。」因為平時都是李慎到東城找他遊湖或騎馬,而且多是午後的休想活動。
李慎喝口茶,才慢慢細說分明:「昨幾個夜裡,傳聞連縣老爺的千金也遭採花淫賊的辣手摧花,所以我就擔心——」李慎有點欲言又止。
「擔心你那即將過門的新娘子,會被採花賊給污了?」
李慎別彆扭扭地點點頭,心裡焦急惶恐著,卻又苦於自己學文沒學武,保護不了自己的女人。
「那你就不妨商請西城的捕頭花峰,多派些人手到新娘子家附近巡邏。」楚巖一夜未眠,口乾舌燥,火氣自然不小,店小二送來他的普洱茶,他端起杯子,喝口茶滋潤喉頭。
李慎畏畏縮縮地說:「花峰的能力,西城裡的人大概都知曉,憑他恐怕是不行的。」
楚巖掩嘴淺笑,再喝口茶,原來西城的人也不是呆子嘛!
「楚兄武功高強,智慧過人,破案無數——」李慎開始給好友戴高帽子,先逢迎拍馬一番,比較好意思提出要求,「所以想清楚兄這幾天到西城寒舍來做客,夜裡陪我到新娘子住家附近巡視安全,防範採花賊下手。」
楚巖還來不及回答,背後倒有人說風涼話:「李慎,防人之心不可無,這採花大盜還沒捉到之前,誰都脫不了嫌疑,你可別引狼入室了。」
花蝴蝶剛好走上樓來,聽了李慎和那名陌生男子的談話,好管閒事的她忍不住要提醒李慎。
「蝴蝶,是你啊?!」心思細膩的李慎,立即意識到方才對花峰的批評恐怕也進了蝴蝶的耳,「其實花峰——」他想回頭補說點好話,不過,看來並無需要——
「花峰很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實,我絕不護短。」如果今天換成是她在衙門裡當差,什麼採花大盜,早就被她踩成大道了!
李慎聽她一說,才稍感寬心,自己原本就無意道人是非,只是事關他未過門娘子的貞操,才有口無心。
楚巖坐定不動,卻見∼名輕俏的公子哥兒晃晃悠悠地走到他面前來,一看就知道又是個西城的浪蕩敗家子,沒人請便逕自坐下來,沒啥家教。聽李慎喊他「蝴蝶」——嗟!∼個大男人取個娘娘腔的名字,怪噁心的。
花蝴蝶一屁股坐將下來,斜眼瞟著那傢伙。他是誰呀?瞧李慎那般恭維他,什麼武功高強。智慧過人?聽了就很不爽。
她看著李慎說:「別人再怎麼強,也還是個外人,心肝是黑是白誰知道,你怎麼放心把寧寧交給來路不明的人保護呢?」她這話是說給楚巖聽的,「不如讓我去保護寧寧吧!」她說的姑娘正是李慎將過門的妻子,也是她的閨中密友。
李慎笑她的多慮:「你放心,楚巖不是外人,他是堂堂東城的大捕頭,寧寧交給他保護,我是再放心不過了。」
李慎越是稱讚他,蝴蝶心裡就越不是滋味,怎麼全天下的人都跟她爹一樣,看不起女人家呢?「大捕頭了不起啊?花峰也是個大捕頭,但只要是男的,誰都擺脫不了嫌疑。」
楚巖用眼角的餘光掃了她一眼,冷笑兩聲:「難道你就沒有嫌疑?」
「哈,我有什麼好嫌疑?」蝴蝶笑著聳聳肩。
楚巖銳利的眼神開始在她身上來回打量著,越看就越覺得這個出言不遜的敗家子長得太俊秀、太陰柔了。
「難道娘娘腔的男人就沒有嫌疑?」
正要喝茶的李慎,聽得噗哧一聲,茶衝進了鼻子,嗆著了,一邊咳一邊忙著要解釋蝴蝶的身份「楚……兄……」咳咳!「你……誤……會了,她……是……」話還沒說完又咳聲連連。
丫環容容也忍不住嚶嚶而笑,只有花蝴蝶氣得鼓起腮幫子,瞪圓著眼珠子緊瞅著楚巖。
「我娘娘腔關你屁事?」她早就說過「蝴蝶」這個名字太女性化,現在果然被人嘲弄了。
她站起來走到楚巖面前,朝他用力地哼了一聲,轉身對李慎說:「總之,寧寧的安全交給我負責就對了!」
楚巖也站起身來,那高大的身軀,活脫脫高出她一個頭,像道牆似的氣勢迫人。
「你負責?!」這個娘娘腔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楚巖突然伸出手掌朝花蝴蝶的胸口上拍去,「你敢拍胸脯保證嗎?」
「啊!」一聲驚叫,來自兩張嘴巴——
∼個是李慎,他方才被嗆著氣,這會兒又被楚巖那天外飛來拍向蝴蝶胸部的一掌,給嚇得嗝住了氣;另一個是丫環容容,她也嚇得摀住了嘴。
受害者花蝴蝶反應倒有點遲鈍,但見她緩緩地揚起兩道怒拔的劍眉,亮出兩隻熊熊的火眼,慢慢地低下頭去看著那只黏在她胸口的魔掌,繼而嘴裡發出陣陣的低吼聲,像隻母老虎,憤怒得蓄勢待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