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南第∼大縣詔安,最近一人夜後顯得很不平靜,家家戶戶太陽一落山頭,就門扉深鎖,尤其是有黃花大閨女的人家,更是加派人丁巡邏內外,以策安全。
之所以會造成如此人心惶惶,夜難安枕的局面,全是因為縣裡近來出現一名色膽包大的採花賊,專門趁著夜深人靜好夢正酣之際,向那些待字閨中的姑娘家下手,奪取她們的貞操。最離譜的是連縣老爺的千金也不放過,真是太歲爺頭上動土,氣得縣老爺召來兩名愛將,連夜升堂,威武——
駐守東城門的捕頭楚巖和西城門的捕頭花峰,對此事卻各有不同的看法,兩人在堂上起了爭執。
「這個淫蟲一定是外地來的人,才會連縣老爺的千金也不認識。」
「錯了!」楚巖厲聲駁斥,「他是本地人,而且還是衝著縣老爺的千金才下手的。」
「難道他不怕死?連老子的寶貝女兒也敢碰!」縣老爺氣得吹鬍子瞪眼睛。
「因為這個採花賊的目的是一舉成名天下知。」楚巖篤定的神情,好像那個採花大盜就住在他家隔壁,犯案前還跟他商量過一樣。
沒錯,縣老爺早已差人貼出公告,緝拿這名採花淫賊,並懸賞重金——他的確是出了名,而且還是身價不菲呢!
花峰向來就看不慣楚巖那副自信滿滿的德行,好像整個衙門裡只有他的腦子最管用,其它人的腦袋都是漿糊。那其它人當然包括了花峰自己,他∼口氣硬是吞不下。
「哼!有道是人怕出名豬怕肥,哪有歹徒做了壞事還要昭告天下的,不會辦案就別裝懂,推理也要有點常識吧,否則會笑掉人家的大牙。」花峰不屑地將臉別了過去。
楚巖冷峻的眼神斜瞟向花峰,唇角掛著一抹淡漠的冷笑:「辦案子不能只看表相,否則就太膚淺了。」他先刮花峰一頓,再轉而向縣老爺說明,「此人既然會當採花大盜,就表示心理不正常,一個心理不正常的人,又怎麼能以正常人的心理來推論呢?」
縣老爺聽來也覺得有理,不住地點頭。
花峰又見被他奪去鋒頭,氣急敗壞地反駁道:「你強辭奪理,什麼叫心理不正常?我看你才心理不正常!」還說得頭頭是道,口角全是唾沫。「我這就去抓那個淫賊來,逼出口供來讓你心服口服,那個惡人絕對是外地來的。」他無論如何一定要挽回劣勢,不惜以命相搏。
楚巖雙手環胸交抱,冷笑兩聲,像花峰這種豬腦袋也能當到西城大捕頭,大概是砸錢買來的頭銜吧!他真是同情西城的老百姓。
花峰說完反身要走,背後卻潑來一盆冷水
「你、抓、不、到、的。」
楚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像帶毒的針刺進花峰的眼睛裡。
「為什麼?!」他回的每一個字則都是咬牙切齒。
「因為只有我能抓得到他。」
花峰的耐性崩潰了,他再也容忍不了楚巖那副目中無人的狂妄德行。
「有種就和我賭一把,看誰先抓到採花賊!」
楚巖不似花峰那般暴跳如雷,仍是一派氣定神閒。「你拿什麼跟我賭?」
花峰真的發瘋了,毫不猶豫地說:「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說的那樣,我就把我妹妹許配給你。」
好大方啊!反正輸的是別人,誰不會?!
問題是——
「你有妹妹?」楚巖擰著眉心,一臉狐疑,「你不是只有一個弟弟,成天游手好閒,像個無所事事的浪蕩子嗎?」
花峰可火了,再怎麼說那也是他的親妹妹,豈容楚巖那般惡劣的批評,何況妹妹還沒出閨門,得留點好名聲讓人打聽呢!
「她只是生性活潑好動,閒不住罷了,絕不是你所謂的浪蕩子!」
一講起那個寶貝妹妹,曖呀,他的頭就燒得痛,要說也該說是浪蕩女。
楚巖不清楚花大嬸到底生了幾個小孩,想一想,這場賭注他是鐵定贏的,管他花峰的妹妹是男是女,反正多贏個人回家伺候他也不是壞事!
縣老爺可沒空聽兩個愛將在那邊你一句我一言地開辯論大會,立即下令:「我不管那淫賊是本地人還是外來人,我限你們十天內把他抓到我面前來!」半夜起來升堂,縣老爺又累又想睡,連打了好幾個呵欠,疲倦地對愛將們說,「退堂吧!」
楚巖心想,既然縣老爺也在催了,那就——
「好,我就跟賭這一把。」
花峰可不是笨蛋,板起臉來反問楚巖。「那如果是你輸了呢?」
楚巖沒理他轉身要走人,花峰連忙抓住他的手臂。「你倒是說呀,如果你輸了呢!」
楚巖也打個呵欠:「哈——咆——」拍一拍花峰的肩膀。「喂,老兄,我楚巖從來沒輸過過!」
花峰氣得全身發抖。
走了幾步,楚巖像想到了什麼似的,又回過臉來叮嚀:「唉,如果你確定你妹妹是個女的,那就麻煩先把她送去「藏春閣」加強一下床上技巧,免得到時被我退貨,對於女人我是很挑的。」他吊兒郎當地吹著口哨離去。
花峰的兩排大牙顫顫而響,但絕不是因為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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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花家上上下下幾十個家丁有的忙著煮飯、有的打掃院落、有的洗衣,但最忙的要數服侍花家大小姐的丫環——容容。
容容每天總要比別的下人早一步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衝到大小姐的房裡,幫她梳妝打扮,而且每回都得費上好幾個時辰才妝點完畢,因為替大小姐女扮男裝很花時間,偏偏大小姐又沒耐性,好像屁股長刺似的,坐不住椅子,老是催著問:「容容,到底好了沒啦?」她那麼一催,容容就更是手忙腳亂了,她真是搞不懂大小姐,好一個美美的大家閨秀不做,整天想當男人,怪怪!
等容容好不容易把個俏麗佳人裝扮成俊秀少年時,花大小姐卻已累睡過去了。
「大小姐?大小姐?」
容容小心翼翼地搖晃著大小姐的肩,她才悠悠轉醒,打了個特大的呵欠,睡得腰酸背痛,而且每天早上都得來一回,真累人!
「大小姐,你看今天的裝,合不合意?」
花大小姐連看都懶得看一眼,她最討厭照鏡子了:「我不喜歡看到鏡裡那個自己。」旋個身子就站起來,伸個大懶腰。
「為什麼?」容容不解地問,大小姐天生如花似玉、嬌巧玲戲,是個人見人愛的可人兒。
「瞧我那張臉,唉——太像女人了!」她攏攏衣衫,又學男人那樣拂著衣袖,一派瀟灑。
容容吃吃笑著:「大小姐本來就是個女人,長相當然像女人啊!」一邊開始替自己換裝,她也得配合大小姐的男裝身份,扮成小書懂。
「我就是討厭當個沒出息的女人!」她很滿意地轉個身,「當男人多好啊,我看以後晚上就這身裝扮睡覺吧,省得你每天要忙個老半天,我累你也累的。」
「那怎麼行?!胸口綁成那樣很不舒服的。」
她試著吁口大氣:「是有點緊——沒關係,我挺得住。」她改以小口喘息,轉身走出房門。
每回一穿上男裝,她就覺得清爽自在,只是用布綁住胸口,這點小小的犧牲算什麼?她恨不得那兩團肉消失不見最好。
晃到了廳堂,見爹正喝著熱騰騰的參茶。
嘴裡含了一口熱茶的花老爹,見女兒又一身女扮男裝的怪模怪樣,火氣一上來,鼻子就嗆著了。
「爹,這茶要是太熱了,您就別勉強喝,免得燙了舌!」
她皺著眉心,大咧咧地奪過花老爹手裡的熱參茶,二話不說,一個仰頭,咕嚕一聲,但見那杯熱呼呼的參茶全被灌進她的喉裡。
「哇很——」她大口一呼,「真舒暢啊!」
花老爹目瞪口呆地看著女兒猛地一口氣喝下那杯蒸氣氛紅的參茶:「蝴蝶啊,你就不怕燙舌嗎?」
「爹,你女兒練過吞劍呢!」她得意洋洋地抬著下巴。
花老爹嚇得「花容失色」:「你……你……吞……劍……」抱著胸口,呼吸有點急促,他的心臟本來就不強,又加上常被女兒氣得半死,早就禁不起驚嚇了。
花蝴蝶看爹一副快不行的模樣,才說:「騙你的啦!」她其實是氣爹重男輕女,哥哥明明沒什麼本事,卻替他買了個捕頭的差事,她十八般武藝雖然沒有樣樣通,但起碼也通個八九樣,卻在老爹大人「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最高原則下,她啥事也不能做,只能窩在家裡孵蛋,真是沒天理。
「你……」花老爹又被氣到了,一口氣差點嚥不下去。
「咦?!老爹啊,怎沒見你那個沒出息的兒子?還沒起床啊?」
他這個女兒像個管家婆似的,說話又沒大沒小,一根腸子通到底的性子,有什麼事看不順眼,一開口就能氣得人頭皮發麻,否則他怎會才五十出頭的年紀,看起來卻像六十好幾的糟老頭,全是拜這個寶貝女兒所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