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虹,你不用擔心,我只要睡一會兒就好了。」剛才已服過一顆保命丸,應該休息一日夜就會沒事了……明日,天駻就回來了,可不能讓他瞧見她這模樣……
小姐這話好熟悉……小虹怔了怔,想起上一回小姐說過同樣的話時,正好是她和丑琴關在房內出來以後時——
「小姐!莫非丑琴臉上的疤……是小姐給治好的?」小虹瞪大了眼。剛才看見丑琴的臉,她嚇了好大一跳呢,正在狐疑她是抹了什麼?
如柳緩緩張開眼睛,「她……那胎印好了?」剛才趕緊要小虹攙扶她離開,也就沒有留意。
「嗯,是啊,她變得好漂亮呢!」
如柳笑著閉上了眼,「……那就好了……」馭石的能力,真不可思議……幸虧有效。
原來那時候,小姐是為丑琴治療那胎疤,難怪關在房裡那麼久!上一回小姐睡醒了就沒事……嗯!那小姐說的就沒有錯了,只要睡一會兒就沒事了!
小虹本來那張哭旦臉,這會兒一掃陰霾笑開了,「小姐,那你睡吧,我不吵你了。」
「嗯……」
小虹走出內房,輕輕地把門給帶上——她要去瞧瞧,那些人還要不要趕走小姐!
她才走出垂楊閣,就看到所有的人都往這兒走來了。
「小虹!」
「小虹,小姐呢?」
她瞪起眼,噘著嘴,「哼,你們來幹什麼,又來趕走小姐?」
「不、不、不……誤會了!這……我們……勞你通報,我們想見小姐,跟她道謝。」難得哩,這老杜廚子是轉性了?說話這麼客氣!
「小虹,你說得沒錯!小姐那手是聖手!聽陳婆的話,她只是把那手放在杜大嫂的心口,杜大嫂就有氣了,她簡直是女菩薩哩!」
「是啊、是啊,過去多有得罪,以後我們再也不敢了,你就讓我們見見小姐吧,我們得當面向她道歉哪!」
「小姐!請讓我見小姐!」丑琴排開眾人擠了出來,她激動地拉住小虹的手,「讓我見小姐!我……我要向小姐叩頭!」
老杜廚子瞧她這模樣,感動得眼淚都快掉了,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謝謝你,丑……呃,六琴,真感激你為了我們一家這麼做,你真善良。」
六琴不解地望他一眼,連忙搖頭,「不是的,我是為我自己,我這張臉是給小姐治好的!我都還沒向她道謝過!」
「啊!原來是這樣,我就說你這張臉怎麼……女菩薩,真是女菩薩!」喬大嬸緊緊合著雙手朝天拜。
「快、快、快,快讓我們進去見小姐!」
「不行、不行!」小虹趕緊擋下來,「小姐為了救杜大嫂,這會兒很累了,人已睡著,你們想見她,等她醒來吧!」
「啊……這樣啊……」大夥兒掩不住失望。
「……應該……應該的!我們等、我們等!」老杜又哭又笑地拚命點頭,差點兒沒在垂楊閣的門口就跪下了。
第七章
他說是怎麼回事,打從回到府裡見到的儘是一張張笑嘻嘻的臉,原來是老杜廚子抱了孫子了,而一切功勞都算在師姊身上——雲天柱丟下還說個不停的陳總管,匆匆趕到垂楊閣。
「我已服下藥,不礙事。」廳堂裡只有她和師弟,小虹去了杜大嫂那兒幫忙,她倒一杯茶給他。
仔細瞧了她的臉色,確定她真的沒事,他這心情還真是複雜,老杜廚子為他們雲家煮了大半輩子的飯,此次能夠救回他的兒媳婦跟孫子,他真該感謝師姊,但就因為這一次的事,她掌中馭石的秘密很有可能就此曝光,令她身陷危境……
「師姊……」
「師弟,你也知道府內都是一群善良的人,他們不知道馭石,更不可能會加害我。」她笑望著他,把他的心事都看透了。
雲天柱一臉狐疑,「師姊,你的心情似乎很好?」雖說杜大嫂順利產子是一件喜事,可她那笑容也太開朗了……當然他是樂見如此,但總覺得疑惑。
如柳聞言,只是笑容更深,臉上如沐春風。
師姊不答,他便猜了起來,沒半晌就咧嘴笑了,「我知道了,是因為今日大哥要回來的緣故吧?哈哈,原來如此!」
她一怔,一張白淨臉兒生了霞彩,羞赧地垂簾,「不許胡說。」雖然這也是原因之一……
「對不起,不該取笑師姊。」說是這麼說,他臉上那笑容也沒見收斂。
「師弟,你在錢莊學得如何?」雖然是有意轉移話題,卻也是關心他。
就見雲天柱那張臉馬上垮下來,他歎了口氣,「如果大哥肯讓我和霍蘭馨對調就好了,你說讓一個姑娘家掌管鏢局,我這個大男人卻得去管錢莊,這不是很丟臉嗎?」
「……霍姑娘能掌鏢局,是憑真本事,而商行有霍公子,如果你能好好管理錢莊,才是真正幫你大哥的忙。」她羨慕霍蘭馨,能與雲天駻為伍……說實在的,這些日子下來,她開始有些猴妒霍蘭馨了,而她討厭居然生了私心的自己。
「師姊說的我明白,但是管錢莊對我而言實在是苦差事。」他眉頭深鎖,也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他大哥是故意不讓他插手鏢局的事。
「師弟,你好好做一陣子吧,當真不行……我再與你大哥說去。」她知道,雲天駻是為了三年前的事,刻意要讓他遠離鏢局,但是她也明白雲天柱的個性,讓他去管錢莊,真是難為他了。
「師姊!我就等你這句話了!」雲天柱立刻就笑容滿面了。
※ ※ ※
她的笑容,隨著陽光的起落,逐漸淡了……
夜深了,她的心,就像被雲朵層層籠罩的月兒,覆蓋陰霾。
為了他要回來,這一整日府裡上下都忙成一團,儘管忙,大家臉上都滿是笑容,但他沒有回來。
為了不讓大家擔心,她早早就寢,等到遠處的燈火滅了,所有的人都睡下了,她掀開被子下了床榻,一雙蓮鞋整齊地擺在床邊,她在黑暗裡赤腳走到窗台前,輕輕地往外推窗,只有一股冷風入侵,依然四處無聲……她在期待什麼呢?
她的目光落在燈未燃的漢天樓,無聲地掉下淚來。
心裡怪起他來,是她任性了嗎?明知道他忙的……老是想著他,揮不掉他身邊總有出現一抹身影,那人不是她,與他並肩談笑的人不是她,是霍姑娘。
她這是怎麼了?明明是她胡思亂想,卻無法釋懷!
……說好要回來,為什麼不回來?天駻……
天駻……
別讓這一顆心老是忐忑不安呀……
天駻……
坐在窗口等待的一張淚顏不止,眼光老是望得好遠、好遠,望著府門的方向,直到好累、好累……
※ ※ ※
天未亮,一個人走入垂楊閣,他抬頭望著那扇開著的窗,眉頭微鎖,走上台階,兩手推開屋門,無聲的步伐拾級上樓。
隔壁丫鬟的房門開著……這丫頭對柳兒很忠心嘛。雲天駻抬回目光,特別小心不發出任何聲響,推開房門,再度關上——
他轉身,走到窗台前,在朦朧的天色下,低頭凝望那一張趴在窗口的側顏,她白皙的芙蓉臉兒彷彿傷心透了,柳居深鎖,眼角垂掛淚痕,小嘴緊抿著……他伸手輕輕觸摸她的五官,卻猛一驚,她肯定在這兒等了一夜,整個肌膚涼冰冰地凍傷了他的心!
柳兒……無聲的唇形呼喚著,他對她愧疚極了,更不忍將她喚醒。
將那張臉兒移到懷裡,小心地把她從椅子裡抱起,他眉間的紋路更深,該死的,府裡的人怎麼養她的,這身子一點重量也沒有!他交代的補品到底有沒有燉來?
……真該要好好訓斥她,這單薄身子冰得像根柱子,明天他乾脆找人把這兒所有的窗子都給封了!
心裡咒罵聲連連,可他那動作輕緩得生怕驚動到她,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入內房床榻上……該死了!竟敢連繡鞋都不穿,她是打算把自己凍病了好教他心傷內疚是吧!
……可惡了,明明心頭騰著一把火氣,卻絲毫不敢延燒到她,他是這麼寶貝她,疼愛她,她怎麼就不能為他好好把這身子給照顧好?
他把被子輕輕蓋上……到底是人的體溫較快暖熱,而且他也實在累了。雲天駻索性也把外衣脫了上床去。
他抱著她,不能安心地把額頭貼向她,還好沒有發熱,她這一回若敢生病,他就拿條繩子把她綁在床上!
他把手貼著她冰涼的臉兒,一手圈著她冰冷的身子,把她整個人都鎖在他一團熱體底下,直到把她弄得暖熱了,一張硬邦邦的嚴峻臉上才見到寬慰的線條。
可這下子他反而一點睏意也沒了,沒一會兒那雙濃眉又蹙起,灼熱的眼底生了慾望!這可怪不得他,共睡一張床上,懷抱他心愛人兒,他能入眠才有鬼了!
唉!強忍也得忍,忍他自己好過看見她的眼淚。
他嗅著她的髮香,目光凝著她逐漸紅潤的臉兒上……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