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月瞧著他,深情的眸子已抹去冰冷。
他很高興他的月兒又回來了,但是,在此之前,還有很多事情有待解釋、澄清,像是袁小姐的畫像……他瞥了施佑軒一眼。
施佑軒聽了李東哲殺害寅氏一家的事後,便深鎖眉頭,沉默不語,如今又聽到寅月提起袁小姐畫像一事,心頭一震,既而一臉狐疑。
「月姊,妳見過袁小姐的畫像?」
寅月點點頭。「當然,我們是出來找她的,沒見過,如何找得?」
「那畫像……可否借我一看?」
「好啊!」寅月從她的包袱裡拿出一軸畫。
「沒什麼好看的,那是我模擬的書,必與袁小姐真人有所出入。」晏庭筠急急阻止。
「庭筠,全長安的人都知道你是繪畫高手,你又何必謙虛呢?袁小姐本人生得如此,沒有人會怪你將她畫得不好的。」寅月笑道,將畫攤開。
在晏庭筠來得及阻止之前,施佑軒已先行搶過畫,看著畫中人,瞪大了眼睛,一副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的表情。
「能得晏兄親手描繪,這位袁小姐若得知,肯定要感激得「痛哭流涕」。」施佑軒瞥了晏庭筠一眼,由牙縫裡擠出話,「晏兄,不簡單呀,能夠將袁小姐畫得如此之……『好』。」
晏庭筠朝她歉意她笑了笑,想來彼此心知肚明。
「我也瞧瞧。」羅塞皓拿過畫。「什麼?這是晏兄要娶的人?!」他頓時同情起晏庭筠,拍拍他的肩膀。「你真該慶幸,幸好她逃婚了,你才不用娶她,回長安後,馬上退婚吧!趁那位袁小姐還沒後悔之前。」他搖搖頭,低喃道:「真奇怪,長得這副模樣也敢逃婚,有人要她就不錯了。她八成是打算出家當尼姑。」
「你才要出家當尼姑呢!」施佑軒大吼一句,推開他,跑出洞外。
「小施!」羅寒皓一臉莫名其妙。「好端端的,她生什麼氣呀?我哪兒得罪她了?」
寅月也一頭霧水,晏庭筠則面無表情。
敖生瞧著自己的女兒,抿著嘴搖搖頭。
「你們的事情暫且攔下,等我辦完事,在長安會合後,再一併處理。」
「爹,您……是不是要去找李東哲?」
敖生瞥了女兒憂慮的眸子一眼。「這件事情,妳就不用管了。」
晏庭筠也突然眉頭深鎖。
他憂心的不是敖生去找李東哲會有什麼危險,而是不知道這件事情會不會影響到羅兄和小施……李東哲是袁佑詩的親舅舅這事……小施此時一定很難過吧!
「羅兄,小施對此地不熟悉,你最好還是出去看看她。」他能做的,也只於此了。
羅寒皓早想出去,晏庭筠一提,他當然馬上點頭了。
待他出去,敖生微笑道:「這位施姑娘看來不錯,配得上寒皓,師兄、大嫂若泉下有知,也會高興有房好媳婦的。我也總算對他們有個交代了。」
羅寒皓的父親正是敖生的師兄,在羅寒皓出生那年死亡,母親則因病於羅寒皓四歲那年過世,臨死前將他交給敖生照顧,這就是敖生當年離開長安下江南的原因。
「爹,您看出小施是女子了?」寅月驚愕地問,又瞥見晏庭筠絲毫不吃驚的表情。「庭筠,你也知道?!」
晏庭筠頷首。
看來,不知道的只有小施自己了。寅月好笑地想。
「爹,小施曾經救過我呢!她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好女孩。」
「哦,爹該好好向她道謝……」
寅月告訴他事情經過,久別的父女不知不覺聊了起來。
晏庭筠在一旁,總算寬心了。想來羅兄和小施的事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 ☆ ☆
一個寒冷的夜,樹枝不停搖擺,發出怪聲。
偌地,窗戶被風吹開。
李東哲下床來,以一雙手重新關好門窗。
「真是,吹這什麼怪風?」他叨念著,轉身打算回床上睡覺,卻驚見房中有人。「是誰?」微弱的燈火被點燃。
然後,李東哲那沒瞎的一隻眼,在看清來人後,便震驚地瞪大了!
「李東哲,當年我饒你不死,實是一大錯誤。」敖生瞇起雙眼逼視他。
李東哲全身顫抖,結結巴巴地說:「當……當年的事,你……你已經……削了我一隻手臂……弄瞎我一隻眼,我已經受到懲罰,聖上也說過不許你再追究,如今……你想幹什麼?」
敖生冷笑一聲。「如果聖上清楚你的卑鄙行徑,只怕會後悔沒讓我殺了你和袁霸。」
「你……你在胡說什麼?」李東哲一臉心虛,故意裝作聽不懂。
「你自己做的事情,還需要我點醒你嗎?李東哲,你該不會是想念江氏兄弟,想見見他們吧?」
李東哲嚇得趴倒在地。「你……你知道……」
「寅氏一門無辜死在你手上,如今就算將你千刀萬剮,也抵不了他們的命。我不會要你死,我要你活,活著償還你犯下的罪,悔恨你所做的一切。」敖生寒著臉說。
在李東哲來得及逃開前,敖生已經屈起左手食指。
☆ ☆ ☆
近日,長安大街上有一則新聞——凡是能治好袁將軍的師爺李東哲的病的人,賞銀千兩,並且從此揚名醫界。
可惜,李家的門檻幾乎被踩斷了,仍然無人能治好他的病。
「怪聞,真是怪聞,哪有人一天到晚打自己的嘴巴,口裡還念著:「南無阿彌陀佛!」
「真是的,要當和尚也不是這種當法呀!」長安街上,一名小販搖頭說道。隔鄰的小販接著說:「那個李東哲呀,八成是當師爺鬼主意出得太多了,害死人,中了邪了。」
「不知通他唸經是要超度別人還是他自己?」
「聽說把他的手綁起來,不讓他傷害自己,他便會一直磕頭:摀住他嘴巴,不讓他唸經,他的眼淚會流個不停。是不是真有其事呀?」一位大嬸好奇地問。
「是啊!他現在整天被人綁在床上,不是唸經,就是流淚,可真慘呢!」
「唉,換作是我,乾脆一頭撞死算了。」
「你以為他沒撞過啊!他的家人就是怕他再自殺,才會把他綁在床上。」
「為什麼不乾脆讓他死了算了?」
「等你的家人發生這種事,你再說這種話吧……」
第十章
長安晏府
「老爺,外頭有人要找寅夫人。他說他姓敖,是寅夫人的相公。」一名僕人跑進大廳稟告。
「寅夫人的相公?請他進來。」晏關山一臉狐疑。
「相公,不知道來人是真是假,一會兒你得留意點,如嫣可是喪失了記憶。」白玉蓮提醒道。
晏關雲蹙眉深思。「敖?這姓氏挺少見的,我認識的人當中,也只有一個,而且還是個討厭鬼。」
「四叔指的可是毒醫神人絕敖生?」白玉蓮笑說。
晏關雲為人豪爽、熱情,只要對方讓他看得上眼,他認為值得交的,便會主動上前攀談;當然,要讓他看得上眼並不容易,通常不是武林異人,便是隱塵高人,而敖生便是其一。他晏關雲主動結交,從來沒有人會拒絕,獨除敖生!
這還是他在一次醉酒後吐出來的糗事,晏家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大嫂,別在我面前提起這討厭鬼的名字!」晏關雲站起身。「真掃興,難得回家來,一杯酒也沒喝到。」
「四叔,別說得好像我們待薄了你似的。你一進門,我馬上差人備宴了。你才剛坐下,椅子都還沒暖呢,又要走了?」
「一聽到有姓敖的要來,我就反胃,吃不下了。」
「四弟,來者是客,他只是湊巧姓敖,又不是絕敖生,你何必如此介意?還是坐下來,咱們兄弟也好久沒有好好喝一杯了。」晏關山勸道。
「不了,姓敖的同是一個祖宗,八成也是個又臭又硬的老東西……」
晏關雲話還末說完,抬眼看見與管家一同進到大廳來的男人,雙眼頓時瞪得圓大,一手指住他。
「不要臉的老傢伙!你跑到我家來幹什麼!」
「這是你的家?」敖生雙起眉頭。真是冤家路窄!
晏關山與白玉蓮對看一眼,心裡都在想:不會這麼巧吧?!
不過光瞧晏關雲一張臉已經氣得變型,他們不得不承認,天下就有這麼巧的事!
晏關山連忙拉住四弟,安撫他。「四弟,你先冷靜下來,好歹人家是客人,你這種行為太失禮了。」
「對這老小子講什麼禮貌?不必了!這種人自傲、自大、目中無人,根本連個禮字都不會寫,理他幹什麼!」
「四叔,你別說得這麼難聽嘛!」連白玉蓮都覺得不好意思。「敖大俠,請別見怪。」
「不會,內人……寅如嫣,是不是在貴府上?」敖生客氣有禮地問。
在場每個人眸裡都閃著驚異的目光,全忘了方才通報敖姓人是來找寅如嫣的。
「如嫣……真是你的妻子?!」白玉蓮驚問。
「是的。有勞夫人請如嫣出來。」
見他如此彬彬有禮,晏關雲更加生氣,難不成他的冷面孔只擺給自己看?
「絕敖生,你說寅夫人是你的妻子,有何證據?寅夫人喪失了記憶,不可能認得你的;再說……好像從來沒聽過你有妻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