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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夏娃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逃避什麼,害怕看孩子的臉,長得像那個教她心碎的男人?還是怕她會忍不住把痛恨的情緒轉移到孩子身上?余駱非真的不知道,她心底在想什麼?

  就是因為她完全沒有喜、怒、哀、樂的表現,才教他更感無力,他擔心她現在孩子生下來了,她是不是連吃、喝、睡都可以省了?

  「唉……我這個做父親的能為她做什麼?」余冠無奈又無奈,眼底隱隱溢滿老淚,模糊了病床上女兒的身影。

  余駱非望著余冠,這幾個月來,他似乎也老了不少,也消瘦了。

  「堂哥,你放心吧,我會幫你好好看著她的。」除了這樣,他不知道他還能多說什麼。

  余冠那雙移不開的憂愁的眼睛,始終凝望在樊千夜臉上,「……她一點也不快樂。」

  這是一句泛滿無奈的話,他是多麼希望他的女兒快樂。

  余駱非很少這樣無話可說的。

  兩個人一起走出病房,到走廊,余冠突然轉頭,望向他,「駱非,她從來就沒有提起那個男人嗎?」

  余駱非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她絕口不提。」

  「你問過她?」

  「問過,她沒有反應,一句話也不說。」

  「唉……她的個性像極了她的母親,當年要不是我威脅說要把女兒帶走,她的母親根本也不讓我為她們母女倆做一點事……是我辜負了她的母親,只是我沒有想到,她怎麼會跟她的母親走上同一條路?她這是報復我嗎?」余冠緊抓著疼痛的胸口,靠向牆壁。

  「堂哥?」余駱非嚇一跳,趕緊扶住他,「你身體不舒服?」

  余冠搖手,「沒事……我就這麼一個女兒,儘管她不肯認我,她到底是我的女兒……再怎麼樣,我都不可能看自己的女兒受苦。」

  余駱非扶著他在一張長椅上坐下來,「堂哥,我一直忘了問你,當時你是怎麼知道千夜懷孕的事?」

  余冠望他一眼,緩緩地說道:「她的母親過世後,我擔心她一個人的生活,所以派人暗中保護她,知道她上了醫院,到醫院去問了才知道。」

  「既然如此,應該也能夠知道她所交往的朋友,難道無法查出誰是孩子的父親?」

  余冠搖頭,「她的生活很單純,過去除了上、下班,偶爾和幾個同事、朋友吃飯,從來沒有單獨和異性交往過。」

  「那怎麼可能?」余駱非起碼瞭解樊千夜不是隨便的女人,何況她又如此堅決要生下這個孩子,如果不是深愛對方,她何必如此。

  余冠若有所思,沉默了半晌,終於才說:「在她懷孕之前,她曾經一個人到英國去旅行,現在想一想,她應該就在那時候懷孕。」

  「英國?」是一段異國戀情?不過孩子看不出來是一個混血兒啊。余駱非雙手交抱,不自覺地攢起眉頭。

  「……我想去看看那個孩子。」余冠低沉而緩慢地說,似乎是經過一番掙扎,才終於說出口。怎麼說,他到底曾經幾乎當了劊子手,幾乎將這孩子的生命給奪走,如今要看他,心底不免掙扎。

  「小孩子放在育嬰室裡,我帶你去。」一提起那個小嬰兒,余駱非那張俊朗的臉龐就發亮,不由自主地笑開來。

  余冠狐疑地望他一眼,默默地跟他走到育嬰室。

  「就是那一個,上面有寫千夜的名字,皮膚最白的那一個,有沒有?」隔著一層透明玻璃,余駱非興奮地拚命指給余冠看,他的喜悅,不比一個剛做父親的人還少。

  余冠望著那一排的嬰兒,很快的就找到女兒的孩子……他的外孫!望著那張小小、紅通的臉蛋,那張在沉睡中純真、無邪的小臉兒,余冠終於難掩一股莫名的喜悅和激動,他的眼眶熱了,深沉的眼底浮上了霧氣,一直緊抿著的嘴角鬆了,抖顫了一會兒,嘴邊終於緩緩地刻劃幾條笑紋。

  「那孩子……不是很可愛嗎?」余冠癡癡地望著小嬰兒,低啞地這麼說了,那語氣裡,有著一股複雜、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情緒。

  余駱非轉頭望他一眼,嘴角咧得更開了。

  「是啊,他可是最可愛的了!」那語氣裡的得意,有著這幾個月來,他陪著樊千夜產檢、陪著她一路走來,看著地的肚子一日日隆起,出生的驕傲。

  只要一望著這個孩子,他總會樂觀的相信,樊千夜只要一看見自己的孩子長得如此可愛,一定也會很高興的。

  ※  ※  ※

  「千夜,你到底怎麼了?」

  她又拒絕看孩子,余駱非先請護士把孩子抱回育嬰室,他靠近床沿,緊攢著眉頭看著她,目光裡露出不苟同的神色。

  樊千夜身體靠著枕頭,坐在床上,她低著頭,那張幾乎崩潰的臉埋在手心裡。她也不知道她是怎麼了,她竟然不敢看她自己的孩子!

  是她生的啊!她不是已經決定,要把這孩子當作她一個人的孩子,從今以後,就與這孩子相依為命嗎?她又想起那位婦人的話……

  哎呀,那真是恭喜你們,這孩子以後一定會長得跟他父親一樣高壯英俊的,真是好。

  這孩子以後一定會長得跟他父親一樣高壯英俊的,真是好,真是好……

  不!

  不……

  「千夜?」余駱非握住她顫抖的瘦弱的肩膀,低下臉來看她。

  「……讓我一個人想一想……讓我一個人想一想……」她始終未把那張接近哭泣的容顏抬起來,但她的聲音,那帶著哽咽的嘶啞的痛苦的嗓音,教余駱非怎麼也不忍心再逼她。

  他終於留下她,走出病房。

  方翼……方翼……

  ※  ※  ※

  時光悄悄地回到她在威爾斯的日子,那天,她醒來的早晨……

  雨未歇,是從昨晚下到現在嗎?

  她枕著柔軟的羽絨枕,一頭烏黑的秀髮披散在上面,她的臉上掛著一抹慵懶的幸福的笑容。

  眼睛還未張開,一雙貪戀的小手很自然的往旁邊的床位摸去……空的。

  「翼?」隨著一聲輕柔的呼喚,眼瞼掀起,一雙明月似的靈眸在房裡搜尋一個熟悉的高大的俊逸的身影……

  只看見窗外下著銀線似的雨,光線不充足的寬大的房內,除了雨聲,一切都是靜止的。

  她漸漸地清醒,張著一雙清眸,再將房內搜尋過一遍,只有她一個人在。

  「翼?」她拉起純白的床單遮著赤裸的身子,走下床,走出房門,到屋頂花園,花園裡,只有沉靜的花的香氣,沒有溫暖的紅茶香味,那小小的精緻的餐桌上,只有昨天兩人一起買的紅色格子桌巾,靜靜的鋪在那兒,上面什麼也沒有,沒有剛烤好的麵包,沒有熱騰騰的濃湯,沒有煎焦了的荷包蛋……

  「翼!」她拉著床單轉身,一顆莫名地不安起來的心卜通、卜通跳,她一向沉穩、輕柔的聲音提高了,在整個屋子裡迴響,「翼!你在哪裡?你不要玩了,我不喜歡玩捉迷藏!」

  當她找遍了每一個房間,找不到他惡作劇的身影時,她生氣了,「方翼,你再不出來,我不理你了!」

  她站在大廳,第一次感覺到這個大廳實在大得可怕,甚至是嚇人的,她的聲音在迴響,然後,當她不再開口時,回應她的,是比迴響還可怕的寂靜,這種寂靜,讓她聯想到無人居住的死城,而她,就站在這死城裡面……

  「翼!你不要嚇我。」她慌了,眼眶迅速的熱紅,盈滿了淚水,她很快的抹去那遮住視線的淚水,急切的著慌的目光再一次環繞、搜尋整個大廳。

  一切,依然是寂靜的。

  她找不到那熟悉的身影!

  「翼!」

  不,不會的,他一定是故意嚇她,要不,他就是去買東西……

  她拚命安慰著自己忐忑不安的心,故意不去看這空蕩蕩的大廳,然後很快的回到樓上的房間。

  她得先換好衣服,也許再準備早餐,他一會兒就出來……或回來……

  她一面想著方翼昨天說的,這附近有一個湖,他今天要帶她去看,一面換上輕便的衣服,然後在梳妝台上拿起梳子——

  她的視線卻落在梳子旁的一張支票上……

  時間彷彿是靜止的。

  她緩緩的拿起那張支票,望著上面的簽名,還有那巨額的毫無生命的數字……

  她面無表情地瞪著,那眼睛清亮,那眼神冰冷,透過這張支票,她瞪著的,是一個薄情的男人,是一個傻氣的女人!

  許久、許久,那張輕薄的紙張從她冰冷、僵硬的指縫中滑落,她轉身,收拾起行李,然後毫不留戀地走出城堡。

  她不怨他,感情的付出是兩廂情願的事,是她點的頭,她就得為自己的決定負擔後果。

  而她,從今以後,會徹徹底底的忘掉他方翼!

  ※  ※  ※

  樊千夜自掩面的手掌裡抬起臉來,一張清瘦了的臉,已然滑落兩行清淚。

  當她發現自己有了他的孩子,那瞬間,她好不容易才準備要重新建起的生活,在瞬間崩潰了,但是她卻沒有想過要把孩子拿掉,她是一心一意的只想生下孩子,她卻沒有想過,她該怎麼來面對這個有可能完全長得像他的孩子,直到孩子出生了,她必須面對這個孩子,她卻害怕了,退縮了,只因為她根本就沒有忘掉方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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