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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席絹

  第四章

  所謂的「自由保鑣」,必要時簡直比老闆還大牌。她身邊的人都問她為什麼要僱用他,尤其以董培良那小子最為激烈,覺得他堂堂安管部主管被侮辱了。

  來無影、去無蹤,沒有大哥大或呼叫器可供遙控,即使曾經與他有過長談,但方箏並不認為多瞭解他多少。

  風御騁,有四分之三中國血統,四分之一美國血統;從母姓,有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在美國;二十八年的歲月中,足跡幾乎遍佈世界各國,當過打手、保鑣、保全人員……

  很模糊、很籠統的資料。

  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窮追猛打精神她沒有,她向來不拘小節,即使有疑惑也因為沒有深交而作罷。

  如果說他們正在談戀愛,恐怕也得歸為另類。

  對酒會實在不怎麼喜愛,可是有些場合還是非參加不可,畢竟她現在代表「方氏」,而不是「方家千金」,沒有率性而為的權利。

  今天就是非來捧場不可的場合——報業大老的九十壽辰以及其曾孫訂婚的大喜之日。因為業務上有密切往來,捧人場、給面子之後,往後生意才有得好談。

  曾經,她也是一如舞池中那些不知人間疾苦的公子千金般,可以恣意張狂,舞著放肆青春,可是呀,再活躍的人一旦被巨大的責任打壓住後,僥倖沒發瘋的人也會像她一樣,提不起什麼勁兒去玩樂了;也之所以她明白了何以長輩們臉上足以夾死蚊子的皺紋會那麼多了。

  沒興趣跳舞,總要把力氣花在有用的地方吧!?所以方箏偕著她的同志李乃君小姐一同向美食區進攻,干了兩大盤美食閃到某張高腳背的長沙發中坐定,背對所有人吃將起來。

  「乃君,你剛才回絕了高家少東的邀舞?」

  「還不是怕你沒伴。」李乃君有著高超功夫,狼吞虎嚥之時居然沒掉口紅,唇上沒沾半點油漬。

  「我想你還是去跳舞好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二十八歲了。」

  「嘖!你還知道我為你作牛作馬已虛耗青春到二十八歲了呀?不過說起來你也該慚愧,二十四歲的皮膚比我更蒼老。」

  方箏撐著下巴,怎麼看這個美人兒都沒有滯銷的理由,而且她這個上司一向開明又善良;又因她是女性,所以攸關上司與女秘書搞七捻三的傳聞也沒機會滋生流言。

  「我先說好,我可沒有打算幫你養老。有好戶頭就趕快嫁!」她不正經地伸手輕捏了下她吹彈可破的肌膚。

  「又調戲我。」李乃君無可奈何地把盤中的雞塊叉起給她,並拿出雪白絲巾為方箏拭去唇色的汁液。全天下再也找不到比她更萬能的秘書了。

  「如果我是男人,一定娶你回家,穩賺不賠。」

  「因為你不是,所以離他遠一點。」冷得令人透心寒的咬牙聲在她們的前方響起。

  方箏與李乃君都錯愕地抬頭來看人,而且還是兩個。

  咦,是「東昇公司」年輕有為的兩位負責人嘛!陳頤九以及陳志斐堂兄弟,是青年企業家中近幾年來不可忽視的人物,雖然目前擠不上大規模,但人人都看好他們的遠景。怎麼會用燒死人的眼光瞪她咧?

  「你們過來做什麼,不要打擾我們!」李乃君冷若冰霜地說著,完全不見剛才的溫柔保母樣。

  哦……有問題。她這位八面玲瓏的美秘書幾時學會端起冰冷架子去給男人釘子碰呢?就不知道這陳氏堂兄弟與她有什麼瓜葛。

  「李小姐,上次是我不對……」比較溫文的陳志斐急切地說著。

  「乃君,別使小性子!」那個陳頤允就比較強勢了,猿手一伸,將李乃君一把勾入懷中,強行押走:「而且,你欠我一支舞。」

  「方箏!」李乃君柳眉倒豎地瞪向見死不放的上司,傳達著只有她倆知道的訊息——

  你是什麼上司?見死不救!

  好好去玩,不必太早回來陪我。

  方箏對她行了個童子軍禮,眨著眼,眉目傳情。

  在李乃君被押入舞池中時,那個陳志斐也恰好隔絕住她的視線:「方箏,你自愛一點,不要破壞李小姐的清譽。」

  顯然這個男人不擅長使用威脅口吻,所以出口的話沒半點陰狠的氣勢。撂下了話,陳志斐也很快地走了,看來此君亦是李美人的裙下拜臣。

  那麼他們堂兄弟之間的帳要怎麼算?先攘外,再安內嗎?將餐盤擱在茶几上,她雙手枕在腦後,完全閒適的姿態。近些年來,關於她的流言總是有的,尤其她曾得罪過不少人。流言之中,當然不乏同性戀傳聞;自從李乃君待在她身邊工作之後,更有不少人指稱李乃君是她的禁臠。而那個瘋女人恐怕也是兇手之一。對於拒絕外來追求者最快的毒招當然是謊稱自己有同性戀傾向,再加上追不上她的男人之中,總也有幾個風度不好的人亂放話。

  當然,對方箏而言這些都是小事,李美人想當老姑婆是她的自由,如果要她為了怕流言而硬去女性化,那還不如殺了她;而且她相信,乃君或她的真命天子絕不會輕信流言。是非不明到會胡亂相信他人耳語的男人當然是看都不必看,甩到大平洋去也不必可惜。

  「嗨!一個人?」

  方箏的安靜並沒有太久,低沉的男音介入她冥想的世界,她耳熟地抬頭看,笑了出來,也連忙起身。

  「鍾適?你在台灣?」

  「我來找鍾迅,會待上半個月。」遞來一杯雞尾酒。相貌俊雅出色是香港鍾家血統必有的條件,這個鐘適也不例外,即使他只是被鍾老爺子收養來的旁支系親屬遺孤。

  「找到他了嗎?」方箏側著頭,似笑非笑地問。

  鍾適雖然比鍾迅大上兩歲而已,但那般深沉莫測,恐怕是鍾迅一輩子也學不會的。

  「找到了。」

  「你專程由阿拉伯趕回來支援他的小劇場?」不掩嘲弄,直接陳述。

  他眉毛微擰:

  「他有才華。」

  「有你這種大哥一定很好。」她搖頭:「鍾迅積了什麼德?讓妻子代他打理一切,讓兄長不惜一切資助他的夢想,而他自由創作之時又可以搞七捻三。」

  「他沒有!」

  她深沉一笑,專注地捕捉他冰山的一處角,不言不語,她就是要等他更失態。

  鍾適沉聲低吼:

  「他不敢對不起方笙!與許家小姐之間是清清白白的,我可以證明,鍾迅向來不對我撒謊。」

  她依然在笑,伸手拍了拍他肩膀,也看到他乍然發現自己失態得過分,連忙迅速武裝起自己的冷淡。

  「鍾適呀鍾適!你來台灣只是純粹為了弟弟,然後『不小心』知道他有緋聞。並加以解決的嗎?還是聽到我姊姊『無意中』透露了什麼,便千里迢迢地來了?」

  鍾適猛吸一口氣。

  「你們姊妹……不同的表現方式、不同的性格。卻是同樣地令人生氣!」

  「謝謝誇獎。」她很紳士地躬身了下,然後道:「既然你現在知道鍾迅在哪裡,下回見到他時,記得代我問一下,幾時要讓我當阿姨呀?我姊姊好擔心得當高齡產婦哩!」

  「鏘」的一聲,鍾適捏碎手上的威士忌杯,劃了幾道血口,臉色鐵青夾慘白,他幾乎是踉蹌地退出這個角落,沒心情扮起冷漠與無動於衷的面貌。

  偏偏方箏還玩不夠,對他背影道:

  「對了,明天我姊姊要回娘家,你可以叫鍾迅來我家討論他們夫妻的生育大計,最好住個幾天努力一下——」

  「夠了!」森冷的聲音夾著殺人的寒意:「方箏,你確實有令人想狙殺的慾望!」丟下這一句,鍾適直挺挺一如殭屍地挺出了酒會現場。

  令人想殺掉?當然,誰叫她明明不是太雞婆,卻又在某些時刻忍不住手癢地撩撥了好幾下;攸關她姊姊幸福的大事,有機會去管一下,她怎麼會收手?誰叫鍾適要來到她面前給她機會玩弄?

  唉——伸了下懶腰,恐怕今夜她要孤單一個人了。好吧,既然來了,去找幾個小女生跳幾支舞吧!如果嫌皮癢,就趁機在舞池中搶過李乃君來跳三貼,氣壞陳氏兄弟,也就是多兩個想殺她的人才熱鬧啦!

  輕快地潛入舞池,壓根沒注意到大門口的石柱旁,始終注意著她「安危」的風御騁正揚著寵溺的笑容。

  這個方箏,怕是非嫁他不可了!他有整個「驍」組織可以確保她能活到去競選人瑞的歲數。

  從一個大男人的腿上醒過來算不算得上是件浪漫的事?

  昨夜過得既刺激又微醺,讓風御騁送回來,而他陪了她一夜。他坐在床頭,而她抱著他一條腿當枕頭不放。

  睜著明眸,她微笑地招乎:

  「嗨,自由人,咱們好像幾世紀沒見過面了。近來混哪裡呀?」

  「混方二小姐的閨房,當入幕之賓。」

  「真抱歉沒有太好的風景供你養眼。」她坐起來,沒有梳理的瀏海蓋住了雙眼。她撥了一下,自動成型,別有慵懶氣質。「對了,什麼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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