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開出的合作條件相當優渥,為什麼?
方箏看著工程部經理因欣喜而發亮的眼,不禁搖了搖頭。「讓我們開門見山地說吧!遠峻能由這批工程中得到什麼好處?」
孫儷冷然的表情微微揚著一抹笑:
「你必定明白向來東昇的一切實業建設,絕大部分是與遠峻有密切的合作關係,尤其在公共設施的規畫上向來享有盛譽。此次方氏企業欲往建築業伸展版圖.所投下的資金又極可觀,初步的規畫已備受矚目,如果能再結合遠峻的聲名,這必然是個穩賺不賠的生意,為什麼你會以為我得不到好處、居心可議呢?」
方箏轉著手中的筆,淡笑:
「這樣的為人作嫁,能拉抬多少遠峻的聲名?更別說微不足道的蠅頭小利了。以你們的資金,真有心逐鹿台灣商界版圖,自己來就成了,何必與人合作?眼前東昇公司的名聲就比我們響亮多了;在建築界,方氏只是新手。」
「方總經理是懾於遠峻其它相關企業的威名,而堅持不願與我方合作嗎?」孫儷笑問。
這是挑釁!方箏掃了眼臉色發白的工程部經理與其他相關的與會主管。至於陳頤允……那小子八成專程來盯愛人的,失常得渾然忘我,害她的萬能秘書一張臉都快埋到桌子底下了。
很累。
「這件合作案有再斟酌的必要,孫小姐同意嗎?」
「借一步說話好嗎?」孫儷揚眉問著。
重頭戲上場了嗎?面對她的要求,方箏起身點頭,宣佈道:「散會。」
便領著孫儷上樓去了。
無論如何動手動腳絕不是方箏所能預料到「談」話的一種方式,尤其拿它來當開場白未免血腥。
不過情況相當地由不得她,才關上門,就一記手刀向她劈過來,她一時不察,狼狽地躲開,滾了一圈站定後,揉著左眉——這個孫儷冷艷女的手勁與速度真不是蓋的。
好吧,活動一下筋骨也好!扯掉領帶,閃過飛踢來的一腿,她也還以顏色蹲身奉送一記旋踢,拐了她一下。好個孫儷,迅速只手翻身,沒讓自己撞得狼狽。
「嘿,買賣不成仁義在,你總要有個理由吧?」覷個交手的空檔,方箏問著。
「如果你身手勝我再說。」
天哪,這女人受過殺手訓練嗎?攻擊火力那麼強?方箏咋舌地應對。自小以來她所練的功夫皆是以自保防身為主,從未有被教過主動攻擊,因此眼下反倒漸落下風。幸好她向來運動神經發達,靈活地閃躲,一時之間仍可以撐著;再久一點她恐怕會死得很難看。
「呀!」左手傳來一陣灼痛,雪白的衣袖上很快沁出殷紅血絲。
不知何時孫儷手腕上的鑽表已成了一把精緻的匕首,薄如蟬翼,長短正巧與她中指一般長,便於出其不意地傷人,而教人防範不及。
舔了下血跡,只是輕度傷口,沒什麼了不得。方箏失去輕鬆的心情,也沒有叫人上來搭救的打算,這種厲害的女性對手,值得她拿命去搏;反正她死了,孫儷也逃不了追緝的命運,吃虧不大。
「你很冷靜,不錯。」孫儷冷然的聲音有著讚賞。但話才說完,立即又撲向她,手下沒有留情。
「住手!」沉猛的怒喝介入她們之間。
在迅如閃電的一刻,方箏被抓入安全的懷中,而撲身而來的孫儷卻讓一股手勁揮掃到五大步之外,跌坐在地。手中的匕首插在書桌上。
風御騁急切地看著方箏全身上下,確定她只有手臂上的皮肉之傷之後,狂怒的面孔才稍稍和緩。扶起她靠在自己身上,才冷冷地望向系儷。
「為什麼?」
孫儷一躬身:
「久違了,少爺。」
「為什麼?」他聲音冷如地獄寒冰。
「為了公平,這是你欠我的。」孫儷並沒有懾服在那樣一雙令人膽寒的眼光之下,至少表面上她的冷傲沒半點瓦解。
「你知道動我的人會有的下場。」
「無所謂。」她低道:「畢竟我還有什麼可以損失的呢?」深沉的想由眼中一閃而過。
方箏開口介入他們的劍拔弩張之間:
「你們認得?」
他點頭。
「她來做什麼?」他問方箏。
「談生意,以及與我交手。」以後她得注意,如果有女人想與她私下「談談」,其用意必須再三想一下,否則隨時都有可能發現自己正面對著索命羅剎。
「孫儷,誰派你來?」以孫儷的忠心,不可能妄自行動。是父親或是母親?
孫儷不回答,走近他倆:
「讓我看看她對你重要的程度到哪裡。」突然溫柔若絲的聲調醞釀著一次迅雷不及掩耳的偷襲,她的行動夠快了。
可惜她似乎忘了風御騁瞭解她的種種手段,並且比她高竿。
對準方箏心臟的手槍,在「砰」一聲之後,射入風御騁伸手代受的手臂之中。
警鈴聲尖銳地響起
沒有人尖叫。方箏的反應是立即的,狠狠一巴掌不留情地打上孫儷細緻的臉蛋,奪過她的小型手槍,毫不猶豫地瞄準她——
「別!方箏,這是我欠她的。」風御騁一把拿過她的槍,用他沒受傷的手拉起地上的孫儷。
複雜的眼光流轉,孫儷的眼中湧上淚水與惶然,但沒有後悔。
「於公,我沒理由受這一槍;於私,我們算扯平了,如果你一直認為我虧欠你的話。」風御騁冷聲說著。「不要再來煩我們,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不會放過你。」
他不輕易許諾,一旦出口的話一定會做到。孫儷看著他,以及他的傷口,露出一個奇特得像笑又像心碎的表情,踉蹌而去;巧妙地躲過了奔上來的保全人員。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該死的如果還不想昏倒,最好告訴我這一筆帳要怎麼算!你們唱的是哪一齣戲呀!」方箏氣急敗壞地爆發出口。
好!很好!超人似的,中了槍也若無其事,那麼她就不必太替他擔心了對不對?更不必尖叫昏倒或叫醫生來,反正他不痛嘛!
她恨死了眼前這種類似黑社會的情節;恨死了他的眼中交流過的瞭解與她所不知道的某些事。
「方箏!」
鐵人搖搖欲墜,地上的血已多到怵目驚心的地步,他淺笑:「如果你想要個右手殘廢的丈夫,那你盡可以現在就開堂審我的罪狀,不過,得趁我精神還可以之前。」他倒入她懷中,不再強撐身上那股蝕入心脾骨子中的劇疼。
「老闆!」
「方箏!」
「總經理!」
門口湧入一大堆人,看到喋血現場,竟然嚇得幾個大男人昏了過去;沒昏過去的人也愣得像木頭。
方箏氣得破口大罵:
「叫救護車!有空的人去四樓把駐公司為員工健康檢查的林醫師拎上來,你們白癡呀!還不快去!」
人潮來來去去,亂得像世界末日。
她沒有處理槍傷的經驗,只能用領帶綁在傷口上方,讓血少流一點。
風御騁臉色已因失血,而白得像死人了。
她氣得差點掐死他!這混蛋根本是故意給孫儷射中的,由她的判斷與孫儷愕然的表情可以得知,風御騁早算準要中槍,為的可能就是解決他們之間的恩怨。
是什麼怨?仇?恩?情?
也許她該哭天搶地地為這手臂上的槍傷流幾滴淚,但此刻她發現自己在意的居然是他這混蛋與孫儷之間的糾葛;最好不是情海生波的事!她瞇起眼,十指卡卡作響——否則,她必定要他很「好看」!
「御騁!」
怒吼排開人群衝來。
是那個向來閒散、胸有成竹的狄森·威爾。此時哪見得到一絲絲自滿的影子,只差沒痛哭流涕了。
「你!你怎麼可能會受傷?是孫儷?我知道她今天會來,一定是她,對不對?」
方箏在一邊風涼道:
「沒有射中心臟,不會太快死,要哭墳還早。如果你有閒工夫哭叫,不妨去四樓把慢吞吞的醫生給抓上來。」
「你!」暴怒的狄森跳了起來。
「住口。」風御騁喝止。
不一會,救護車來了、醫生來了、警察來了,場面亂成一團。
即使已快昏迷失去意識,風御騁仍然抓住她吻了好一會才允許他人送他進手術房。
「我會給你一個好解釋——」
他細微的承諾滅了方箏一些怒火,在怒火褪去之後,眼淚才迸流如雨瀉,才允許自己的傷心如焚呈現,徹底展現女性懦弱的一面。
無論如何,他代她挨了槍。
把新聞壓下來,讓警方無功而返,反正對外的一切都掩飾得天衣無縫,不過自家人就不好擺平了。
才回香港兩天的方笙又飛了過來;南下出差的董培良沒命地趕回來;連李乃君都為此與親密愛人冷戰,並且打算決裂,可憐無辜的陳頤允招誰惹誰了。
哪來的槍?開槍的人是誰?為什麼?又為什麼要壓下來?
人人都氣急敗壞地問。在方箏這邊問不出所以然,精明的方笙立即過濾那天出入的人,很快有了答案,其中突然消失的人就只有那個叫孫儷的女人了;李乃君心中多少有些明白,也向方笙證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