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那幾句話教韓氏夫婦大大地楞住了。
安胎?!
冰雪聰明的蕭詩奴立即明白怎麼回事:「不會是……兩位尚不知曉即將要有孩子了?胎兒在腹中已孕育一個多月了。
在此恭喜二位。」她話完立即退了出去,將空間留給狂喜的夫婦倆。
韓霄小心地摟她入,漸漸鎖緊,低啞地叫著:「孩子!咱們有孩子了。」
「我……一點也不知道,我疏忽了……」難怪近些日子身體特別虛弱。
「你怎麼會知道呢?你也是第一次當母親呀!」他吻著她臉,以顫抖的語氣叨絮著種種要她當心身體的話。
而雲淨初只能不斷地點頭,雙手放在腹部,感受那奇異的心情。在她的身體內有了另一個生命存在著,真是不可思議的神奇呵。
他與她共有的孩子,會是什麼模樣呢?
想「看」的慾望又再度纛動不已,但,她有看得到的一天嗎?
往後等著她的,除了必然的失望外,還會有什麼?是否……能有一點希望?讓她擱在心中盼望?
第十章
決定在揚州住兩個月,是為了給雲淨初安胎,但也代表韓霄必須去忍受一些騷擾與麻煩。
客棧畢竟龍蛇混雜,不是久居之地。於是韓霄購得一處荒廢的宅第,請人稍事整修後,便搬了進去。爾後,蕭家三兄妹即成了新宅的常客;而不速之客也不在少數。
短短半個月之內,江湖人全已得知冰人韓霄娶得一名如花美眷,天下女子的姿色集起來也不及雲淨初的美貌一二。否則韓霄豈會不顧倫常地奪弟之妻。
幸而這些流言皆沒傳入雲淨初耳中,反正她原本就不是喜歡外出的人,現今又因安胎的緣故,幾乎是足不出戶了。只不過,她偶爾會感應到丈夫的焦躁怒氣,心裡知道他有事擱在心中沒告訴她而獨自煩悶。
每日清晨醒來時,韓霄都會在房中為她插上一瓶白蓮,讓她得以仔細摸索個明白。而他就坐在案牘旁看書;也或者在凝視她。
今日也是如此。
聽到他丟下書本,看來是準備休息一會。她走向他:「累嗎?」一雙溫暖小手撫上他額角,輕揉著。
「不累。」他抱她坐在膝上,直直看了她良久。
「怎麼了?」
「今日有害喜嗎?」他問。
「沒有,這孩兒並沒有太折騰我。」
韓霄一手輕放於她小腹。
「霄,你有心事。」她肯定地陳述他的行為。
「不。只是為你的眼疾感到束手無策,又怕貿然以各種偏方治療,會傷到你身子。」流言之事,是他絕對不會與她分享的心事,而且那等小事也比不上妻子復明的事重要。
雲淨初咬住下唇,一會兒才悶聲道:「沒見過比你更固執的人了。」
「當然。我是獨一無二,並且是你的相公。」低頭吻了吻她唇瓣,心疼道:「別咬了,當心多生出一個唇兒。」
她笑著往他懷中鑽,忍不住說出心中所盼:「我今生別無所求。只要能神跡乍現地讓我看你一眼、看咱們孩子一眼,就是永世不見光明亦無憾。霄,謝謝你這般為我,並且毫不嫌棄。」
「傻子,我愛你啊。不為你,為誰?」
這算是韓霄在語言上最親密的一次剖白了。雲淨初雙眼淌出了淚,顫抖應道:「我也……好愛你,愛得心都疼了,只希望,今生今世都能為你抹去悲傷、分擔你所有的痛苦。」
他起身,將她往臥榻上帶去。灼灼的眼中閃著某種深思,也為妻子的告白而感動不已,尤其她是這麼一個保守的女子,能說這種話,當真難得了。
「夫君?」她身子被放在床上,讓她訝異得都快結巴了。很難不把他的行為想歪……
韓霄看她臉色就明白她心中所想的,居然仰首大笑了起來。尤其每當妻子有禮地喚他「夫君」時,都是為了提醒他的不合禮教。他當然明白她在想什麼。
「夫人,你多慮了。即使夫君我百般想與你燕好,但為了孩兒著想,我想,我還不至於好色到莽撞的地步,你盡可收起驚嚇的神色。小生這廂有禮了。」
被丈夫一番話逗得紅潮更加洶湧,雲淨初抓過被子蒙住身子,怎麼也不敢理會他了。
她還能怎麼想?才剛起床就又被抱回床上,又是剛傾訴完愛語,正常人都會很自然而然想到旖旎的方向去呀!尤其對象是他,這個人向來不管白天黑夜,想與她燕好時是什麼也不管的。
呀!羞死她了!
欣賞夠了妻子的嬌顏,他坐在一側,輕聲而正色道:「這些日我與蕭家長公子研習血咒方面的事,他也借了我數十本有關咒術的書籍。」
「那,你有何心得?」
他靜默了半晌:「當年你姥姥以自身的血封住你雙眼而下咒,卻又能完好不傷你眼,確實不可思議,想必她本人除了武功高強外,也研究了不少有關咒術的書,或者本身有奇遇。那……這些日子以來,我得到一個想法。」
「什麼?」她隱隱有不安的感覺。
「姥姥以血親之血封住你,若要解開,是否可以相同地以血來解咒?」他無聲地拿出一把匕首。
「什麼意思?」
他在自己手腕上劃下一刀,仍以若無其事的口吻道:「我在想,若用一個真心愛你的男人之血去解,是否能夠行得通。」
溫熱的液體一滴、兩滴地落在她面孔上,雲淨初突然明白那是什麼東西!是韓霄的血!
「不要,不要傷害自己,霄,霄!你哪兒在流血?」她驚慌而狂吼的雙手在空中探尋,想抓住他,卻反而被他一手擒住。
「別動,乖乖的,我要以我的血逼出那些令你失明的血!不要流淚,別哭,我不會死的,這一點血,」
雲淨初拚命搖頭,淚花成河,串串而落。
「快止血呀!不要這麼傻!求求你,霄!」但她知道哀求並沒有用,於是她尖聲大叫:「追闊、小余,你們快來,快呀,快來阻上他做傻事!」
幾乎才話落,一條人影已被窗而入。
是朱追闊,一進來他就傻眼了!天哪!滿床的血……
「老大,你瘋了!」
「滾開,別煩我!」韓霄又劃了一刀。
「追闊,快制止他,別讓他這麼做,快呀!」滿身是血的雲淨初哭喊著。
「老大」朱追闊心一橫,打算衝上前先點昏他再說,實在是他不能肯定韓霄目前有幾分清醒。老天,他不會是瘋了吧?
沒用!沒有用!他的血竟幫不上她!他是這麼愛她呀!可是不必朱追闊制上,他踉蹌起身,狠狠柱子一拳,轉身而去;差點撞到正要跑進來的范小余。
「哇!吃火藥啦?」地拍著心口跑入房內,給朱追闊抓個正著。
不待她破囗大罵,他已先開口交代:「幫大嫂淨身換衣,我去替大哥止血。」
「什麼呀!搞啥子?」
一頭霧水地走入內房,在看到渾身是血的雲淨初之後,范小余認為自己總有一天會被嚇死。
才幾個時辰而已,這對夫妻居然由萬分恩愛到血腥相見?這是哪一種愛情呀?
老天,她想昏倒,但首要得先打理好嫂子再說。喚了一名丫頭進來幫忙,她忙不迭地摟住低泣的雲淨初,什麼安慰話也吐不出來。
范小余有了結論:韓霄是個瘋子!
她真是不明白這對夫妻有什麼問題,而那種恩愛法會愛死人的。雲淨初領受得了,代表她夠膽識。
如果說韓霄是個「冰人」,倒還不如說他是個「狂人」來得恰當。並且那股子情焰比岩漿更燙人,被他愛上的人恐怕免不了被燙焦了一層皮;幸好,水可以克火,這對夫妻的結合真是絕配。
「小余,我家相公出門了嗎?」睡到近晌午才起身,熬過了半個時辰的孕吐,雲淨初才更衣梳頭,坐在梳妝台前,替自己梳一個簡易的髻。
「一大早與大朱出門去了,可能過湖去蕭家吧。也好,順道換藥。」她立於雲淨初身後,替她插上幾根翠玉簪。
雲淨初低聲道:「幸好他的傷口不大,失血沒有太多。這兩天見著了他,心頭總過意不去。」
「唉,那是他自找的啦!他應該慶幸你沒有被他嚇到動了胎氣,沒看到比他更莽烈瘋狂的男人了!奇怪,平日看來慎思冷靜的人,居然一遇到攸關於你的事就沒了大腦?沒關係,就當你家相公血太多好了。」
「小余。」她有些無奈地叫范小余。真的不明白為何小余兒老是對韓霄有一籮筐的批評。
范小余扶起她,走向門外:「好啦好啦,雲姊。我知道你會心疼,不挖苦他便是了。反正我也只是惡人無膽,只敢在他身後道是非,在他面前,則是屁也不敢放一個,你就別替韓老大心疼了。」
兩人一同在庭院的石椅上乘涼,傭人端來了補品與早膳,范小余替雲淨初添了一碗。
「你家相公有交代,每日膳食中必須要有補胎的藥膳。喏,這一盅『藥牛乳方』是特別要先服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