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潮大叫:「不要!不可以!」這回她的表現是化為八爪章魚緊緊地抱住了那個男子。
「你……放開!」男子的聲音咬牙切齒,並且算是氣急敗壞了。他沒見過這麼不知羞的女子!
「你不可以丟下我!這馬兒是我先看到的,就是我的!不然……我們一人一半好了,你身上有沒有匕首?咱們把馬兒對分砍了吧……呀!不行,那樣馬兒會死掉,不然,我們一起騎它好了!我只能做這種讓步,你不可以欺負我!」看來她就要哭了,兩層水霧上了她美麗的明眸,看情形很有可能化為兩道淚珠垂下。兩滴眼淚還不打緊,就怕會一發不可收拾地射出兩道噴泉,到時候黃河大水也比不上這種氣勢!
不過,到底是誰欺負誰還不知道呢!男子在心中歎了口氣,不知該拿她的胡言亂語如何是好,但是首要之急,就是保持距離。
「放開我。」他試著抓開她雙手。
「你不可以搶我的馬兒。」她眼淚汪汪地看他。
他歎了口氣,決定不再往這個問題上鑽。這女子八成吃定他了,而他卻沒轍!
事實上他可以毫不留情地將他丟到草地上,驅馬而去。可是,他又下不了手,所以才會被這小丫頭一再耽擱行程。
是的,她是個少見的美人兒但那不是什麼重要的事;重要的是,附近方圓十里沒有人煙,倒是可能有野狼與小盜匪。
她不知從何處蹦出來,卻也讓她不能任意丟下不管;在這種人煙荒蕪的地方,他很不下心。
「你住哪裡?要去何方?」
很迅速地,韓弄潮眼淚一收,開始比手畫腳:「我住在山上,就是這一片山群中的一座。好累喔,走了三天才走出來,可是我不是要回家唷,我要去『江湖』外面。我爹爹說女孩兒不可以去『江湖』中闖,會敗壞名聲的,所以我只能去『江湖』以外的地方。你呢?你叫什麼名字?要去哪兒?」
這時候,冷峻男子心中泛起了一股奇怪的預感;他似乎惹上了一個甩不掉的麻煩了!面對眼前這張美麗且發光的容顏,再看了看她緊緊依附著他的坐姿……一個天真又隨便,而且不懂男女之分的丫頭。看到了一匹馬,就宣稱是她的!那麼,看到了人──如他,是否就代表賴定了他?為了這個襲上心頭的想法,他起了陣冷顫!在他生命遮的過去、現在和未來,從來就不需要負擔多餘的行李!
而她當然也不會是他多餘行李中的一件!
絕不!
※※※
「管又寒,你看,那道牆好高喔!站在上面一定可以看得很遠,是不是?」弄潮開心地扯著三天前就被他「粘」上的倒楣男人,訴說她眼中的新奇事物。「我從來沒有看過那麼多人呢!為什麼要排成一排呢?那些站在大門口,穿著魚鱗衣服的人真是可笑,手上還拿著長矛呢!他們是誰呀?」
因為他不理她,所以她只好緊緊抱住他手臂,生怕人潮中他走丟了;不出聲的人是很容易在走丟後找不回來的,她得保護他!
可能他上輩子是啞巴吧!不然沒見過有人那麼惜言如金的!不過,事實上十七年來她見過的人也只有爹娘與朱大叔、大嬸,和哥哥與朱哥而已!做不得準啦。
在枯燥的三天行程中,弄潮自行挖掘了一些樂趣,就是自言自語與逗管又寒開口。第一天是很成功讓他說了十句話,但是到了今天,他尚未吐出一個字,而且還一張臉死板板的,都可以去扮牛頭馬面嚇人了!
她在自得其樂的同時,並不知道一大列排隊等著進城的人正對她的美貌發出驚歎。即使粗布衣裳、中性裝束,仍難掩先肌玉骨、麗質佳容;加上那張充滿生趣的臉上的一抹微笑,足以傾國傾城了,想要不招人注目太困難了!若非她身邊聳立著一塊足以棟死人的寒冰男,明顯表示著「別惹我」的訊息,早就有人按耐不住上前搭訕了!掂掂自己的斤兩,還是遠看就好了;一個人能不能惹,是看得出來的!至於不懂識時務的人,得到淒慘的下場就只能怨自己了。
顯然,這種人很快地出場了輪後的隊伍到了他們,管又寒出示路票證明,但那兩名官差的賊眼卻放肆地溜在弄潮身上,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小姑娘,你要進城呀?」瘦小的那位向她貼近了一步;諂笑的臉不懷好意。
弄潮機靈地往管又寒懷中偎去,表示得很明白,兩人關係匪淺;這時候她別開口才不會有事端。
「哎呀!別怕別怕,大爺我不會害你的!」伸手就要往她小手握去。
更快的,管又寒手中的包袱不知何時擋在官差面前,讓她的祿山之爪只能沾到布包的邊;同時她也將弄潮推到身後,以寬闊的肩膀擋去放肆的眼光再去污染她的絕美容姿。
不過,人家官爺可不高興了,豆腐沒吃著已是不甘,又看到對方一個平凡的男子卻能得到這種大美人當妻子,當下口氣不善地問:「你是什麼人,進城做什麼?」
「大夫,四處行醫。」
官差不懷好意地諷道:「一個大夫卻沒有在藥鋪受聘,想必是醫術不佳吧?養的起這麼花一般的妻子嗎?」
管又寒連理都懶得理他,只在身後一雙溫暖柔膩的小手放入他粗厚的手心時,他下意識地握住。
官差為難了許久,又是開行李檢查,又是搜身查看無攜械入城,一切沒問題時還不甘心,竟不死心地要求替弄潮搜身;看來吃不到豆腐是不甘心了!
管又寒的臉色沉了下來。
「小美人兒,跟官爺我到一旁去搜身吧!」兩個猥瑣的官差圍了過來,身後來排了五六個詭笑的士兵。
弄潮此時才肯定自己果真是美得不得了!也難怪爹爹當年執意與娘娘隱居於山野之中。紅顏不是禍水,貪婪的人性才是禍害,所以爹爹不肯她去「江湖」玩,因為那兒一定更詭詐污濁,不去害人也會莫名其妙被害。看吧!眼前可不是活生生的例子。
就見那一群穿魚鱗片的小男人色瞇瞇的盯人;一個人若是長得醜絕對不算是悲哀,悲哀的是放縱人自己下流沒品,甘心與禽獸同類。
她自始至終收起了她的聲音,就是肯定管又寒不會任他們輕薄她!不知為什麼,她就是有這種金石般的篤定!
她就是知道他會保護她!
所以,當那兩個男人伸手要抓她時,管又寒不動如山地阻擋他們;逼不得已時他會動手,即使那是下下之策。惹到官方總是不好的。
但,一個聲音的介入,霎時扭轉了劍拔弩張的情況。
「發生了什麼事嗎?」
就見一個白馬、白衣、白扇、白靴的男子一派瀟灑地策馬過來,利落地翻身下馬,嚴然主宰者立於爭端中心點。然後變戲法似的,原本趾高氣昂的幾位官差,立刻變得很諂媚,直挺挺的腰身至少躬了九十度。
「哎呀!這不是慕容公子嗎?這麼快就從關外回來了呀!我們都統大人還道您少說也會去個二、三個月呢!」
那個一身白到令人刺目的慕容公子笑了笑,眼光流連在美麗清艷的韓弄潮身上,在快忘神時,咳了兩聲,讓自己保持表面的冷靜自若。
實在是位絕色佳麗呀!不施脂粉已是光芒難掩,若是著上女裝,好生打扮一番,不知會是怎生地傾人神魂!為了這樣的美人兒,甚少管閒事的他也忍不住要插手了;雖然對方只是世井小民,而佳人已有歸宿,但是英雄氣概仍是得發揮。
只一會兒,他輕易地讓城內士兵放人,跟著他們一同走入城內約一里後,他氣度爾雅地自我介紹:「在下慕容飛雲,家住江南。不知兩位仙鄉何處?」其實心理正嘀咕對方的不知感恩,連一句謝字也沒有。當然是那個冷面男子的錯,那小美人兒只是身不由己。
從管又寒的肩膀看過去,弄潮不是很想理這個白得不像話的男人。通常太執意一種顏色的人都會有些自命瀟灑與自以為是,自認鶴立雞群;簡而言之,就是自命不凡。剛才會多事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要博她的好感,否則他才不屑理他們這種「平民」。那麼,她就該表現得很感激嗎?可是她對其他男人都沒有開口的興致。
弄潮低著頭,玩弄自己小巧的手指頭,剛才一過了關,管又寒就不肯再握她的手了!真小氣,多握一下會死呀?害她只能自己玩自己的!
情況沉寂又尷尬中,管又寒突然跨身上馬,再伸手摟她在身前,策馬奔馳而去,留下目瞪口呆的慕容飛雲。
從來沒有人敢這麼對他慕容飛雲不禮貌,何況他是他們的救命恩人!再見到那匹不起眼的紅馬腳力甚快,好勝心一起,跨上他的「白龍」狂追而去!
在美人面前,他永遠是才貌文武兼備的慕容世家公子!這個可不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