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淨了手臉,她索性將一雙雪白的蓮足泡在水中,讓清涼的感覺傳透全身。順便清點了一下包袱中的細軟,除了兩套改小的男衫,以及幾兩碎銀之外,再也沒有多的了!原本帶了三四個餑餑,再怎麼省著吃也在這一餐中正式宣佈吃完。
腳好痛喔,而她還不知道哥哥們口中的「中原」是在哪裡?不過,那個童笑生不見得會在中原吧?她要往哪兒找呢?
忍不住俯身看溪流中的倒影,倒影中映著一章美麗無雙的俏臉蛋,但她仍是不甚滿意地對自己皺眉。她的母親才是絕世無雙的第一美人,也許是美得令老天也為之忌妒,才奪去她雙眼的光明;母親那種風華絕代是自己努力一輩子也不可能有的。但,至少她也還不算太差就是了,此刻不男不女的中性打扮也難掩她天生麗質。再度對自己做了個鬼臉。
想到還不知道得走多遠才會見到市集人煙,心中就直歎氣,雙手合十地看著老天:「我不想再走了,老天爺,送我一朵雲當代步工具吧!」
當然老天爺是不可能會理她的。歎了口氣,她起身穿好靴子,決定沿溪流而下,大概天黑前會有幸見到一個人類,並且肯送東西給她吃。
走了幾步,驀然,韓弄潮瞪大了明眸,直勾勾地看向樹叢的令一邊露出的一顆馬頭老天爺接收到她的呼喚了,也立即給她送來一匹代步的馬兒!她有一匹上天恩賜的馬兒了,有著漂亮的火紅顏色,如果沒有意外,那馬兒一定長得威武又雄壯!沒有多想,她踩著水中凸起的石頭沒兩三下已到了對岸,跳過矮樹叢大叫:「我的馬!」
那高壯精健的馬兒比她想像中更巨大,迫使她不能一把跳過去抱住馬頭親熱親熱,增進感情!事實上她的高度正好可以接收到馬兒不馴的噴氣由上頭傳下來,看來那馬兒尚不肯接受她是它主人的事實!
韓弄潮雙手叉腰,在安全距離外很神氣地宣告:「你是我的馬兒,最好乖乖聽我話!你要知道,能當我的坐騎是件天大的榮幸,你想想,你這輩子哪有機會見到真正的大美人?我現在活生生地讓你觀賞我的花容月貌,更決定由你來服侍我未來的旅途,我想你一定很高興吧?而且在這沒有人煙的地方,我是唯一的人,你是唯一的馬,當人我就是你的主人了!乖,你蹲下來讓我騎上去,這是老天爺的旨意,你別掙扎了!」
才往前走一步,那匹不可愛的馬卻聿聿直叫,還揚起前蹄恐嚇她,嚇得弄潮又退了好幾步。
「哎呀!咱們打個商量嘛,這是天命,不可違拗的,否則你下輩子可能只能當牛或羊了。我叫你小紅毛好不好?我叫韓弄潮,是天下第二大美女。好了,現在我們已經互相介紹完畢,你讓我騎騎看嘛!拜託啦!」沒看過有這麼高傲的畜牲,不知道以前是誰養它的!不管!她先看到的,就是她的,誰也別想搶走!不過目前最重要的是她要怎麼讓馬兒認清她已經是它主人的事實。
也許她該拍一拍馬屁才是!一般人不是特別喜愛他人逢迎拍馬屁嗎?此刻有現成的「馬屁」讓她拍,她不拍就是呆子了。
她悄悄走向馬的後方,高高地舉起手,相準方位就要大力拍下去「住手!」一聲低沉嚴厲的喝聲,伴隨一隻快如閃電的手闖入她的時空中。眼睛眨也沒眨的,她卻看不清自己的皓腕何時被擒了住;可是她至少知道會痛!
「放開我,手好疼呢!」她再也顧不得馬了,先對付來人再說,也許是個企圖搶「她的」馬的壞人!
如臨大敵地轉過身去與身後的男子面對面,卻只看到了人家胸襟上的襟扣──又是一個高得令人討厭的男人!哥哥明明告訴過她,平地的男人都很矮的呀,原來只是哄她而已!討厭!這個人也許比哥哥們更高呢!
來不及細看男子的面孔,她已經被人丟到一旁了。她晃了兩下,扶住一旁的大樹,本來想先喘一口氣再找那個男人理論的,但是,那男子正在解開馬兒繫在樹上的韁繩,看來正要偷她的馬!
她氣急敗壞地跳了過去,滔天之幸,她的輕功還不錯!
「你不可以碰我的馬兒!」她雙手大張,擋在男子面前。
「你的馬?」低沉的聲音含著傲然冷僻的氣息。
順著聲音往上望,弄潮不自覺地「哇」了一聲!好冷的一張面孔,薄抿下垂的唇角顯示了這個男人不喜言辭,更別說喜歡「笑」了,這男人八成不知道「笑」字怎麼寫;一字對排的濃眉低低地壓著一雙沒表情的利眼;臉型方正得沒一點圓滑,是那種任何人見了也會將他歸類於老古板、死木頭、硬脾氣,且死不轉圜的那一類人!
其實他又高又挺拔的,還算是個性格男子,夠好看了。但須知道,弄潮打小就有兩位俊美的哥哥,以及天下第一美人與大帥哥父親可以看;基本上,她是很難再去對好容貌的男女感到震撼的。會吸引她的,反而是那種冷絕的氣息,加上那種天塌下來也與他無關的酷樣;好像特別討厭理會別人,只差沒貼個「生人勿近」的牌子了!
很奇異地,弄潮心中湧著一種無法言喻的感覺,她忍不住要將他看得仔仔細細,幾乎是準備將他雕鏤在心版上似的。不知這是什麼情形?反正她也不準備追究。
「你是誰呀?叫什麼名字?」一時忘了他要偷她馬的事,打算自我介紹了;這是禮貌。
男子冷冷地橫了她一眼,牽了馬就要離開小溪旁。
「喂,你不告訴我名字沒關係,但是你不可以帶走我的馬,看你長的一表人才,怎麼可以去當小偷呢?我不會讓你這麼做的。」
「這是我的馬。」男子不容置疑地丟給她一句。
「亂講!是我先看到的,小紅毛是我的馬!」她又叫又跳地跟著他走。這個人怎麼可以這麼惡霸?她會好好與他講理,直到他悔誤為止。
但是他並不打算理她,走出樹林之後,他跨上馬背,再也沒有看她一眼。
弄潮急急抓住他一隻手臂:「小偷!強盜!壞人!把我的馬兒還給我啦,你不可以騎走我的馬!」邊說著邊抓著他,也要上馬。
就見她雙手死抓著他手臂,一腿吊在馬背上,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完全忘了女人該有的矜持;事實上她根本忘了上一回有淑女矜持時是在何年何日了。
一個女孩子這般與男子親近而不避嫌是很不知羞的。這位很冷漠的男子也不禁訝異了,訝異她的厚臉皮;即使她著男裝,仍一眼可看出她是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兒。再怎麼不多言的男子,好歹也要說一些話吧!
「放手!你這成何體統?」
也不知怎麼著,上一刻弄潮還可以死死抓著他的手;下一刻,她的雙手卻只抓著了空氣,連他何時掙脫開她雙手,她都看不到。當然,雙手沒得抓的她只好往黃土地上跌了去。也許是他不忍見她跌得太慘,才在她臉蛋著地前,抓了她衣領一把,讓他只有臀部及地。
在她痛呼時,那人已驅馬往前而去了。
「我的馬!」顧不得疼,弄潮跳了起來,使盡力氣追過去。
須知道,韓弄潮之所以會令人頭痛,就是她有著決不妥協的鋼鐵般的意志力,凡事她想要的,一定全力已赴。而她的輕功之所以會好,則是因為常常再達到目的後,被父兄追著要打她屁股時而練成的;至於其它的武功,那就甭提了,搖頭比較快。
顧不得姿勢好不好看,她已餓虎撲羊之姿,奮力向他的身上跳去。
當真是玩命玩得過分!她已為她可以安穩地飛上馬背,事實上以慣性定律而言,沒有一同滾到馬背下就阿彌陀佛了!
就見她死死抓著男子的肩背,男子在微微顛簸之後迅速地反手抓她到身前安置。平安地保全兩人一馬,沒讓悲劇發生。
吁了一大口氣的弄潮得意地抬頭朝男子一笑,這才看到他一臉的鐵青,並且也勒住了馬。
「你不要命了嗎?」他的暴吼像平地一聲雷。
來不及掩住耳朵的她,只好很可憐地揉著有些發麻的雙耳,同時充滿抱怨地睇凝他:「小聲一點好不好?這是什麼道理?理虧的人比有理的人還大聲?我才沒有不要命呢!你看,我們的命還好好活著,看來是你誇大其實了!但我不怪你,因為被嚇壞了的人有權利宣洩他的恐懼。怎樣?好一點了沒有?不怕喔!」她甚至很仁慈地拍了拍他的胸脯,簡直快要為自己的善良落淚了。
有哪一個被偷了馬的人還會好心地去安慰偷馬賊呢?不過,拍著拍著,倒是因為觸到了薄衣底下的結實肌肉而好奇地改拍為捏,然後搓了……
她簡直是性騷擾!任何有個性、有尊嚴的男人都不會任她如此放縱下去!在她幾乎企圖要扒開衣襟欣賞「內在」時,男子抓住了她。這回的意思很明顯,看來「又」要丟她下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