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下了舞步,以為臉上是汗,一摸才知是淚水。
一條白絹出現在她眼前。
猛地抬頭,卻是見到石無介直視無諱的雙眼。哦,老天!她這麼失態,怎能讓他看見?她不敢接過他手上的絲絹,摀住臉就要往恃內跑去——天哪!她剛才都跳了些什麼呀?一邊垂淚、一邊舞著,豈不是醜態畢露了?
「等等!」石無介上前一拉,將她輕盈的身子擁入懷中。他不想讓她走,可是他不知道女人的身子比他所能想像的還要嬌小柔軟,並且沒一點力道。他一點也沒有要輕薄她的意思,只是不想讓她走而已,他想多看她一會,想不到這一拉,居然就將她摟入懷中了。不只如此,當秦秋雨要掙脫時,才發現左腳踝似乎扭傷了,而痛得無法走動。
她沒有叫出聲,可是豆大的冷汗配上蒼白的面孔,也足以使石無介明白過來
他恐怕是害秦秋雨扭到腳踝了!
「怎麼了?哪裡疼?」情急之下,石無介一把抱起她,讓她坐在石桌上,就要掀起她裙看腳。
秦秋雨急得臉色又紅又白——他——他——怎麼可以看她的腳?!
「死無介,你在做什麼?你這個急色鬼給我住手!」比這聲音更快而來的是一顆皮球,直往石無介的腦門砸來。石無介直覺的俐落一閃,比秦秋雨的警告聲更快的,摟起她就閃到了三丈之外,躲開蘇幻兒踢來的致命一球。只見皮球飛過石桌,砸在一棵桂樹上,霎時撒落一片繽紛的花瓣雨。由此可知,蘇幻兒是用足了吃奶的力氣踢來這一球的。
待看清楚是他大嫂後,石無介叫了出來:
「嫂子!你要殺人呀?做什麼拿小綰的玩具來攻擊我?」那顆牛皮做成的小球還是他送給小侄子的。
蘇幻兒沒有回答,走近他們,用力的扳開二人的身子,叫道:
「你這樣抱著秦姑娘是什麼意思?人家還是清倌,連手都沒有給男人碰過。你太過份了!罷才還企對輕薄她;我都看到了。」
「我哪有?她的腳……」石無介急欲辯白。
可惜蘇幻兒並不給他機會,凶巴巴叫道:
「她的腳很白很美,但是你不能看,那種隱私的地方給你看了還得了?你又不是她丈夫。太過份了哦!石無介。現在,我要你立刻到前院去!其他的事我來就好了。」
不容石無介再有說話的機會,幻兒硬是又推又吼的將他給趕出了客院。
直到石無介走遠了,幻兒才看向被嚇呆了的秦秋雨。
「你的腳還好吧?這個無介!只會壞事。」
「您……夫人……」秦秋雨結結巴巴的看著蘇幻兒。
是的,蘇幻兒是個無法容的大美人!她敢肯定數日前最扮男人上萬花樓調戲她的人,就是石大夫人!她以為身為石家大夫人的蘇幻兒必定是個溫柔端莊的大美人,可是……可是她……她居然是如此的潑辣!老天……石無忌娶的是一個怎樣的妻子?她不知道世上居然會有這麼樣的一個女人存在……
「我叫幻兒,你也叫我大嫂好了!來,我看看你的腳,你恐怕是扭到了;無介那個大老粗,回頭我會找他算帳!」其實幻兒躲在一旁好一會兒了,什麼事都看得一清二楚,就等有機會現身。無介真的是粗人,不會控制力道,這下子看秦秋雨要怎麼跳舞?要撮合這一對之前,幻兒得先三思一下,將來石無介會不會一個不小心就把秦秋雨弱不禁風的身子給折斷了?這麼一拉一扯簡直就像打算把她分屍,秦秋雨哪受得住?
「我叫人來給你推拿一下。」當下吩咐一旁的丫頭去請冷剛來。
「夫人,我太不小心了!真抱歉。」秦秋雨歉疚的看著石大夫人;她知道自己今天無法跳舞了。
「別這麼說!這事只能怪無介不怪你。他那人呀!打小就粗枝大葉的;成天狩獵、練武、賽馬,從來沒有與女孩兒相處過,不懂憐香惜玉那一套,你可別生氣。」蘇幻兒扶秦秋雨坐在石椅上,替她脫下鞋襪,只見左腳腳踝已有一點紅腫,恐怕會有好幾天不良於行了。
「看來今天已無法為石當家獻藝祝壽了!我想,我該回去了。」秦秋雨忍著疼痛,拭對扯出笑容。
「不不!還是可以,你可以彈琴呀!」無論如何,幻兒還是要秦秋雨表演的。
在石無忌的觀感中,所謂的名妓,皆屬馬仙梅那一類的貨色。而他也為馬仙梅三年前曾試對破壞他與妻子感情的那件事,而一直耿耿於懷。從此以後,凡有任何慶典皆不肯請藝妓來堡中表演;而也因為那件事,石無忌更加堅決的反對幻兒心中打的主意:意對撮合秦秋雨與無介。如果想改變他的想法,最好的方法就是讓他親眼看到秦伙雨。
石無忌雖然固執,但也很精明;秦秋雨的出淤泥而不染,難得一見的超凡脫俗,還怕石無忌會看不出來嗎?相信到時他心中自會有所評估;雖持反對意見,但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任妻子去拿主意了。
再來,秦秋雨必須出現的第二個原因在於:當幻兒發出表演項目單後,立即使那官架子極大、一身官僚氣息的開陽太守朱炳金,露出了色瞇瞇的笑容。原來,他來北方的目的之一,居然也是來競價秦秋雨的;競價的同時當然也要拚命向傲龍堡撈油水了。
這個南方官吏一點也不明白傲龍堡的實力,只當石無忌是單純的北方大商人,一心想走官商勾結的路。所以他把官架子端得高高的,開始計算石家有多少家當了。他肯「紆尊降貴」上傲龍堡的原因是:秦秋雨也會來這裡。他已去過萬花樓多次,卻見不著秦秋雨,想擺官架子,卻發現其中不乏王公貴族、王親國戚之類的人物,要擺架子,還輪不到他。
幻兒當然不希望利用秦秋雨來引誘朱炳金,但她料想朱炳金必定會垂涎於她,只要他一出口輕薄,必定能激起石無介最直接的反應,到時——嘿嘿,搞不好很有看頭喔!
而對於石大夫人的如此盛情抬愛,秦秋雨一時倒不知要如何拒絕才好了。她即使忍著疼也要撐下去,直到表演完才得以脫身,那麼……那麼……她也許有機會能再看到石三公子……她不敢有所妄想,只能用卑微的希望來滿足自己那顆無望的心。
「在想什麼?心上人嗎?」幻兒一直在觀察她臉上的表情,到最後浮現的喜悅與哀愁最令幻兒好奇。也許她是想到了無介,所以幻兒才有此一問。
秦秋雨雙頰泛紅,淡淡道:
「夫人說笑了……我……怎麼會有心上人呢,我這等身份?」
幻兒托起她的臉蛋兒:
「怎麼會沒有?例如……上回在萬花樓親你、摟你的那位絕世制公子蘇柳呀!他人品卓絕、文采風流、滿腹經綸,是上天下地獨一無二的……」
來不及說完就給秦秋雨打斷了話尾:
「大美人!」這會兒,秦秋雨百分之百的肯定那人就是石大夫人最扮的了。她不禁笑了出來;這石大夫人真是個異類,可是又怪得令人覺得很好玩。她心想,石無忌敢娶她,勇氣可真不小啊!
「啊,真沒趣!你知道了呀?」幻兒本來還想大肆吹捧自己一番的,想不到人家秦秋雨冰雪聰明,早就發現了。
「嫂嫂、嫂嫂,冷剛來了!」
身後突然傳來石無介的叫聲,由遠而近,可以猜得出他奔得很急。
「你來做什麼?我不是叫你不要來了!害得人家秦姑娘腳受傷了,你還敢來?」蘇幻兒凶巴巴的對石無介吼叫,其實她早知道他會回來的。
石無介只是愣愣的看著秦秋雨,為她唇邊那朵微微的笑意而失神了……
怎麼會有女人這麼美麗呢?那種美麗是會讓他疼惜的;而他,在今天之前甚至不知疼惜為何物。如今,突如其來的,那心情就出現了。在她垂淚時,在她微笑時——都有一種虛幻的美感與淡淡的哀愁——她竟是如此的不快樂!
也讓他生平第一次有種好想為她做些什麼事的感覺!千金若能換得一笑,即使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這是什麼情懷他不明白,但他只要她笑,只要她快樂,只要她舞著春風、舞著柔媚,但別落一身哀愁……
一旁的冷剛替石無介解了圍:
「先讓我看看秦姑娘的腳吧。」
他正要向前一探究竟,卻給蘇幻兒拖到五步之外,在確定別人聽不到後,她才道:
「我不要你馬上治好她;我相信你的能力,但那有違我的計畫。」
冷剛仍是一無表情,但雙眉揚了起來,等著聽他這位大嫂又有什麼驚人之舉。
幻兒再看了石無介與秦秋雨一眼,最後才以更低的聲音道:「讓她三天後痊癒;每天要換的藥我會讓無介送去萬花樓。」
冷剛起先一陣驚愕,但看了一眼那二個人,終於有了點體悟,他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