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齊天磊是在母親難產下出世,當年怕他長不大,隨即聽從長輩的建言,將他當女孩兒來養,還穿了耳洞!那真不是蓋的,齊天磊完全遺傳了其母的花容月貌,扮起小女生一點兒也不費工夫。齊父生前最愛抱著他四處獻寶,博得大票長輩的厚愛,甚至有一群毛頭小子為了與他玩而大打出手!由此可知齊天磊是多麼的美麗逗人了!直到他七歲,開始懂得抗議後,長輩才讓他換回男裝。可是到了成年後,他房內仍有隨時備用的女裝;在他二哥死後,要不是他百分之百的堅持抗拒,恐怕又要被迫穿上女裝了!而三年前,他與劉若謙初相識的情況即為:他一身的素白,身體因長期臥床而虛弱蒼白,被著發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讓母親為他戴上了耳環,然後劉若謙這個少年醫生出現了!
當時,劉若謙以為自己看到了一個美人兒,雖然身形稍嫌大了些;可是,再看一眼,他肯定面對的是一個人妖!正想推卸這個工作腳底抹油時,又發現了床上俊男眼中的尷尬與侮辱顯然是一隻困獸!當下起了戲謔之心,居然向他求了婚,直嚷嚷要迎娶這麼一個大美人……
此事嚇得齊家長輩們差點昏厥不省人事!心想會不會請來了一個有怪癖的男子?驚疑不定之餘,兩個男子卻縱聲大笑,從此成了莫逆之交。
也只有在劉若謙面前,齊天磊才會被當成正常人看待!老實說,一個長期被強制臥床的人,再健康也會給整出病來,天天喝什麼補品都沒用!
劉若謙的治療方法很簡單,讓他下床運動,教他打坐、吐納。
至少齊天磊的健康有長進是事實,所以齊老太君聽從了劉若謙的安排,在城外依山傍水的地方建了幢樓讓齊天磊定期的去休養。每半年讓他去住個一、二個月。
就趁著這麼一兩個月,齊天磊充份吸收自由空氣,與劉若謙行走四方。
要說齊天磊身體上有任何不妥,全是齊家長輩們一廂情願的想法。與劉若謙三年這麼混下來,他還會有什麼隱疾才怪!可是也因為「病弱」的好理由才由得他可以有機會出外走走。
至於說他拖過了一個冬天的「風寒」實在是太扯了!「扯」到他的終身大事莫名其妙的定了下來。還不是他那急於抱曾孫的老太君,生怕他活不過二十五,在去年已開始物色人選,開工建新房樓閣,並且不允許他再去別苑養病,害他原本想趁機與劉若謙一同上洛陽參觀文武招親大會的盛況都無法成行!當下他只有裝病,匆匆被送去別苑,也順利的讓他們偷偷跑去洛陽看別人的笑話!殊不知此時笑話正落到他頭上來!
這回是真的逃不掉了!
劉若謙真心安慰道:「看開些!聽說你的媳婦是揚州大大有名、才貌德慧兼備的一流美人兒,又是大家閨秀,不知有多少男子妒羨你的好運道……」
「那你為何又要逃?」齊天磊打斷他的安慰,輕描淡寫的擲回一句,順利的阻住他的口。
身為名醫兼遊俠的劉若謙,出身為江湖某大幫派幫主的獨生子,八年前為了拒絕雙親逼婚而浪跡天涯;加上生性閒散若野鶴,不喜拘束,幾年下來,只偶爾捎信回家報平安,卻不敢回家,生怕一場婚宴等著他,也怕被永久絆住而不得超生。
外人只知道劉若謙是個名醫,也頗有武功底子,卻不曉得他大有來頭的背景;這讓他活得更瀟灑自在,因為當齊天磊是兄弟,才獨對他告知。
他們身上有一種相同的落拓特質,益加顯得惺惺相惜。不過,明天齊天磊要當新郎倌的事實是任誰也改變不了了!
齊天磊又歎了口氣。娶個妻子沒什麼不好,但這件事的背後意謂著會有一個女人介入他的生命中,與他分享其他隱私!也代表將來的生活中他不能享受二種不同的生命了!他知道那些所謂的大家閨秀舉上有禮重風範,所有的言行全像以尺度量過,沒一點突兀的樂趣!夫妻之間相敬如賓,他要是膽敢有一點不規矩的舉止,她就會覺得被冒犯了……一個冒犯妻子的丈夫?唉……今夜皎潔的星空實在不符合他悲慘的心情!
沒有人會說那位杜家小姐有不好的地方,畢竟老太君挑了一年,從上千佳麗中精選出來的人兒,再差也有限了!誰都知道老太君挑剔到什麼地步!
只是,他尚無娶妻的心情;然而事實卻是老太君甚至已物色了兩個女孩要給他當側室!生怕有個萬一似的。沒有一個男人可以忍受被當成種馬似的對待!偏偏哪!齊家男人三代以來都死得莫名其妙的容易。要說他自認能活到七十歲,別人只當他是癡人說夢!
難怪他必須裝病出門透氣了!在齊家,他什麼也不能做,連拿把水果刀,家人都當他會拿不穩而刺向自己心口;走到那兒都會有一票奴僕跟著,隨時等著替他急救!
恐怕那位明日將過門的女子也開始在計算他何時入殮了!
一大堆想來很煩的事情全兜上心頭,要是他還能為明日的事笑逐顏開,那他真的是有病了!
看看他,為了這迷人的花月夜明月茗茶,好風如水,春景涼夜無限;想賞個夜色也得攀窗而逃,躲過守在門口打盹的僕人,才得以在此與劉若謙把茶言歡賞月!
是呀!一如外傳,他是嬌貴的齊三公子,齊家眾長輩心中的命脈、希望!就跟囚犯一樣的嬌貴─——又一陣百無聊賴的沉寂,齊天磊突發奇想的低語:「想個法子讓我死了吧!順遂她們所願。」
「那也得在你妻子腹中有你的種之後。」劉若謙向天空拋了一粒花生米,完美無誤的落入他大張的口中。
唉又是一聲困獸的歎息。
明日,世間將又出現一樁不情願的姻緣。
不過,他實在不懂,有那一種女人肯嫁給一個快要病死的男人?又是一個大家閨秀!想來,有問題的人不只是他了!然後齊天磊揚著一雙劍眉,笑叫:「會不會那閨秀給人弄大了肚子才決定下嫁於我?那我連「努力」也不必,直接就可以「死」了。」
這回換劉若謙潑過去一杯茶水,想冷卻一下他的腦子。而齊天磊倏地翻開折扇,將茶水盡數揮向兩側,雪白衣衫沒沾到半點濕。想來三年的調教,齊天磊是有收穫的。
「全天下也只有你這個新郎倌會希望妻子被人藍田種玉,太大方了!我開始懷疑你真的有病!」劉若謙不懷好意的瞄他。「你不會是那兒有問題吧?」
一段沉寂,然後是杯盤茶壺在天空中飛來閃去的影子,加上呼呼的衣袂飄動聲,一如以往,話不投機半句多,二人展開了破壞春天夜景的練功時間……
實在是忙碌又累人的一天!
一大早,迎親隊伍即來到客棧接人。李玉湖隔著蓋頭,當然什麼熱鬧也見不著,就聽林媒婆那張嘴在描述,那個騎白馬而來的新郎倌面如冠玉、玉樹臨風!俊容無匹得的讓人為之失色。
不過,那新郎倌居然還能騎白馬來而不是乘轎倒是挺讓李玉湖詫異的!對齊三公子的身體而言不會太勉強了嗎?不過,那倒好,希望他騎到半途昏倒,當場壽終正寢,她就連過門也免了!遺憾的是,齊三公子的馬旁前後左右安置了八個高頭大馬的壯丁為了預防他公子哥不小心跌下馬!
真是沒用的東西─李玉湖在心中偷偷的罵著,決定將齊三公子鄙視到底!要不是他,今天她那會陷入這般境地進退不得!
熱熱鬧鬧的游了街之後,迎親隊伍終於來到了紅牆黑瓦、一入門庭深似海的齊家大宅。
有錢人家的儀式比牛毛還多!全是為了彰顯身家的不凡。
雖說是春天,但是坐在悶不通風的花轎中,穿著華麗卻累贅得要命的鳳冠霞帔,能熬個一個時辰而沒窒息算她命大!可是到了地頭,卻還不能被迎出花轎,代表她還得受苦受難。李玉湖有點火大的扯了扯衣襟,想好好透口氣;此時轎外正立著一些德高望重的老者與老婦在喃喃念著一連串語焉不詳的驅邪文與祝禱文。唉!
還不知要待多久!
老天!她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這一群不相干的人存心整死她嗎?幸好今天是身強體壯的她在此,要是真正的冰雁嫁來,怕不被折騰掉半條命了!
終於外頭沒有了聲響,該是新郎上場了!
然後是踢轎門下馬威的一種習俗。
李玉湖雙拳緊握,差點想把那只踢進來的白鞋子大腳丫扯成碎片!
一條紅綾布遞到她手中,媒婆與丫鬟將她扶了出去。蓋著一條蓋頭,李玉湖完全分不清東南西北,大概也是餓昏了的關係吧!四週一大群人聒噪得讓人厭惡!燃放的鞭炮聲差點使她原地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