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巖遞來一杯涼茶,想來他是特地走了趟冰窖,為他弄來消暑極品。
傅巖逍只著罩衣而不以為意,反倒仇巖嚴守份際不敢讓眼光往上移,正視她毫無掩飾的身段。
乎日著裝時,中衣部分在肩膀與腹臀間填縫上厚棉掩去了女身的婀娜,變成挺肩直腰的瘦小男人,誰會猜想出他會是個『她』?仇巖也是在兩年前救治他身上的掌傷時才發現他是女兒身的事實。要不是採花大盜那件事,仇巖怕是一輩子也不會知曉的。
傅巖逍所居住的院落,植滿了四季花草,圍住中心點的屋舍。屋舍又區分為六個部分,原本有個丫頭房的,但傅巖逍不讓丫頭伺候。自從大盜事件過後,仇嵌捨自己院落不睡,從此屈居於這邊的下人房,真正是與他晨昏共度了。
這輩子除了乳母外,爹娘也不曹這麼近他身過,初時頗感奇怪,久了,也就習慣了。
「夢寐間還得分神關注別人,挺難受的吧?」潤了一口冰涼,聲音不復剛才的組啞。
「不會。」
「傻子。」她笑斥了聲,抬首觀月,任夜獨自沉靜於寂然中。兩抹拉長的影子不經意的在地上疊合成親暱,但他沒有發現。
而一直低著頭的仇巖則逕自望著出神。
傅巖逍一手持杯,一手乎伸迎向微微吹拂的夜涼。地上的長影拉出了修長的上字形。仇巖盯著地上的手影,悄悄將左手伸出,讓地上的兩隻手影台而為一,像是牢牢握住的情狀……
這是他唯一能擁有的神秘喜悅。悄悄收拾在心上,將是他今生最豐美的記憶,死亦足矣。
被夜風吹得清涼了,傅山石逍心情高亢,將喝剩的茶水塞入仇巖手中,磨拳擦掌道「來!咱們來煌鞠(踢皮球)。」由草叢下挖出一顆皮鞠。往前拋出一個弧度在即將落地前以足尖用力踢向仇巖。
一場為了輔助王子入眠而興起的消耗體力賽,就這麼不分時刻的展開了。
好個仇巖,迅捷的奔來跑去間,依然能讓手中茶盞的水不滴出半分,以供主子口、時潤喉。那實在是不容易,因為傅巖逍根本沒一點君子風度來場公乎競爭;拌腿、抓衣、搔癢,甚至於撲倒他以防止仇巖踏鞠入地洞。往往是仇巖引鞠近洞時,被傅巖逍小人的撲倒搶過。以逸待勞的偷鞠踏洞,笑聲不絕迴盪於這方宅院。
月影西移,逐漸與東旭交替了護衛天空的工作。
像個玩鬧過度的孩子,傅巖逍半昏半睡的讓仇巖抱回屋內,接續昨夜被夢境打斷的好眠。
不敢逾越的偷瞧,仇巖無聲的退出到門外,盤坐在門廊上開始了每天必練的早劉若謙很快的確定織艷果真不是他的未婚妻。
也許她有胎記,也許她對劉若謙的身家知之甚詳,更也許她是認識蕭於的,但她絕對不是蕭於薇。如果織鉑是她自稱的那個人,那為何當劉若謙提到「天馬玉珮」時,織艷會一臉迷茫?
有哪一個人會對自己訂下終生大事的玉珮毫無印象?拿不出來不說,甚不知道有這回事。由此可證明織艷不是蕭於薇。
很難理分明自己心底感受是甜是苦是悲或樂。
不樂見織艷是自己未婚妻,倒不是嫌棄或什麼的,而是淪落到這般際遇,他得負上全部責任。可是一旦織艷不是蕭於薇,代表他又要盲目的找下去了。世間還有更多比從娼更慘的情況可以發生。
雖然暗自祈求老天施予蕭於薇足夠的福氣,使她在離家四年間過得更好,遇到好男人有所依歸,但那畢竟是人自欺欺人的想法。
因此打他開始找人之初,便差不多決定了無論他找到的是處於什麼境地的未婚妻,幸福便罷,若不幸,他是無論如何也得娶她了。
雖然感覺有點壯烈成仁的味道,但這是他該得的。
「為何以這種眼光看我?」織鈍冷然的面孔上添上一抹好奇。
「你不是我的未婚妻。」劉若謙歎道。
「這是嫌我了?所以不認帳?」想必是剛才漫不經心的閒談中她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了?維持冷漠的外表,心下卻細細思索了起來。剛才……不是只在聊對玉質的認知嗎?談了和闐玉、白玉、碧玉、血玉、還有什麼天馬王的,哪兒出錯了嗎?她不懂玉的材質錯了嗎?
劉若謙凝望著她的眼眸。
「你認識蕭小姐吧?可以告訴我她現在的落腳處嗎?」
織扭沒有裝傻。幾日的相處下來,知道這人並不好耍弄,除了比巖逍笨些,也算是頂尖人物。沒有七分把握的事,斷然不會定論她不是他的未婚妻。也不迂迴,她問:「我哪兒錯了?」
「天馬玉珮。那不是玉的種類,也不是出產玉地的名,而是我家當年指婚的信物,你不該不知道的。」
「咦?她怎麼沒提過?」萬分扼腕的嬌怨了聲。織艷起身準備送客:「好,你猜對了,我不是劉表未過門的媳婦。要找媳婦,改向別家問去,也許「西施樓]有你要的人哩。小春、小夏,送客。」冷凝佳人失了玩興,賞人閉門羹了。
「織艷姑娘……。」劉若謙對它的翻臉如翻書傻眼。
織艷扯出一抹淡笑:「你很機敏,相信不必我多事,你會自己找到的。我都被拆穿了不是嗎?」唉,功力太淺。
這是褒還是貶?擺明了要為難他嘛!難不成他還得一一去偷看其他閨女的胸襟才找得了人嗎?如同傅巖逍那混小子說的……咦?傅巖逍似乎也知道他未婚妻的事!
那麼,範圍不會太大了。以傅巖逍為首的人算起,扣除了大男人仇巖,就只有織艷、封悔殊、貝凝嫣,再加上一名女總管攏春。
會是封悔殊或攏春其中之一嗎?
似乎很值得深入去查。
也就是說,他與逐陽是勢必要與傅山石逍正面交鋒了。各自有對陣的理由,並且相同的都是為了——女人。
唉……女人!
事有先來後到,遂陽的事解決之後再煩自己的事吧。一次一件事,別再添其它橫生的枝節了。那個傅小子可不好對付。總不能在逐陽的事情與他合作,卻在運作未婚妻的事情上又扯破臉吧?
結論十分悲慘。任何必須與傅小子交手的事,都沒有簡單輕鬆的。為什麼他劉若謙會氣弱至此呢?
這個他得想一想,好好想一想才成。
被「請」出了貪歡閣,他蹲在牆角與狗為鄰思考了起來,身而被去了幾個銅板「我可以問是怎麼一回事嗎?」趙思亮意外來訪,恰巧參與了傅府的游河之行。登上畫舫不久,他使捺不住好奇的問著。除了對整個情勢的轉愛感到迷惑外,織飽今日過分冰冷的臉色也教人好奇得緊。
織艷是挺不開心沒錯,以致於昨夜沒開放『貪歡閣』,今日一早也住進了傅宅,世人只當傅巖逍包不佳人,不便她接待其他男人,卻少人知道傅山石逍根本是買下整個貪歡閣讓織艷當老闆,要不要開門營生,全憑她開心。
「難得動於掙錢的織艷收了艷幟。她不想日進斗金,咱們這些小的喳呼些什麼?」傅巖逍大口大口的喝冰水,無視於佳人嬌噴的臉色。
「逍哥,你哄哄織鈍吧。」容易受驚的貝凝嫣輕扯傅巖逍衣袖。
「何必?自己本事差就要認命,早告訴你劉若謙不是笨蛋,偏你要輕敵。」別人不瞭解織艷,他還會不瞭解嗎?一張艷若桃李的面孔常讓人錯認她冰冷難親,可她畢竟也只是個十九歲的女子,性情能真正冰冷到哪兒去?在他看來,織鈍很冰冷的臉只不過是微嘖而已。
本來嘴,鬥輸了,就要有承認失敗的風度。
「玉珮呢?」織飽冷聲問著。
「當了。在開陽城當了五十兩,吃了好幾個月飽。」傅巖逍想起四年前不時餓肚子的慘況,不免感激起那隻玉佩的功德。
「訂親的信物會只恆五十兩?」織艷掛不住冷臉,兩三下被勾起好奇。她對外人無情,對瞭解她的朋友就沒轍了。
「你以為我天生就是精明商賈啊?能成為今日的我,可是付出很多代價得來的。現在我知道了,那塊玉珮價值超過五百兩。」
「你曾經也是傻呼呼的?我不相信!」封梅殊叫道。
眾人雖一頭霧水,但對於這一點全大表同意。
「沒去饋回?」織鉑追問。
傅巖逍仰頭大笑:「我是什麼人?會去追回那種東西川」
「我以為……。」織鈍心中一動,不由自主的伸手撫向左手腕上的玉環。想來,是自己太世俗守舊,才會以為每一個女人都會死命守住對自己一生最有意義的信物。
「什麼?」
「沒什麼。」織艷笑得自嘲,不語了。
傅巖逍卻是領會了,他搖頭道:「重要的人在心中掛記著便成了。必要時,能活著比什麼都重要,隨身物品哪值得死守不放?」
「我可以問問,現在是在談什麼嗎?」趙思堯很有耐心的再間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