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磊靜靜地凝視她,其中蘊含的壓力存心讓蓮吟連大氣也喘不過來。
種種方面的對峙,她贏的機率比零更低。
「先吃午飯再說吧。」他說著。
不容置疑的威嚴讓她無言的服從。反正,總有足夠的時間得以讓兩人徹底地談個清楚,而且看來東方磊也有長談的打算,很好,他們總算達成了初步的共識了。
將小丹芙遣離他們夫妻談話的範圍內,則是第二個共同目標。最好的方式是讓小女孩好生睡個甜蜜的午覺。
終於──東方磊雙手橫擺於胸前,凌人的氣勢打一開始就準備壓得古泉蓮吟喘不過氣。
老天,情況真是可笑,瞧瞧,這居然是有了真實婚姻生活後第一天的模樣?對峙的感覺猶如誰家死了人一樣凝重!古泉蓮吟幾乎忍不住要笑了出來,也同時想大大地歎息一聲。看吧!早知道跨過夫妻界限是不妥的,但若要後悔,在此時而言也太遲了,唉……
「既然你已是我的妻子,而七年前你並不介意生我的孩子,此刻就沒有理由拒絕再為我東方家添人口。」他的語氣簡直像判官在宣佈罪狀。
蓮吟無言地看著他,很難讓他明白彼時不同於此時,她無法再為生孩子而生孩子的去受孕──在沒有愛的情況下更是不能。
七年前的受孕,是為了一個自己心中的初戀,對幻想中的他尋一個結果,其中包含了感恩、幻戀,以及其它年少輕狂的衝動,才決意去為他生一個女兒。
但現在根本不同了。他成了一個真實的人,飛揚跋扈地介入她生活中,帶著不可思議的強硬與冷酷,而且不曾尊重過她意願的應允與否,便強制改造她生活的軌道來配合他。這樣的男人,與她暗戀七年的白馬王子是湊不在一塊的,即使他們都叫「東方磊」;對她而言,他依然是一個霸道的「陌生人」。
在美國生長二十五年,並不代表她的思想行為會成為美式作風:大膽而性開放,完全的享樂主義至上!
這是她一直做不來的,卻也是她不願去摒棄自身的保守隨波逐流於肉體玩樂中的。也許,在內心深處,她一直在渴望著:一定有那麼一個人,注定會來到她的生命中與她廝守一生,她得好好守著自己純淨的身心,當他來時,可以乾乾淨淨地將自己給他,一世無悔……
在夢中,東方磊是她的白馬王子,在生了丹芙以後,她便覺得此生再無遺憾,不願去想嫁不嫁人或與男人交歡之類的事了;小丹芙身上繫著她一生的愛戀。在現在,真實的東方磊以著讓她驚嚇的姿態強悍地闖入她單純的生命中,強勢掠奪,無法無天,甚至沒有任何愧疚地自以為是理所當然,蓮吟當真訝異了!
這男人……與她的美夢相差何止十萬八千里?
可不是說名分上正了名就代表她得繳出肉體與感情,以為「丈夫」這兩個字足以解釋一切的不合理。不,才不!他甚至還未對昨夜的「侵犯」來向她道歉,此刻居然還得寸進尺地問她為什麼不替東方家添人口?
東方磊等得不耐煩,又道:「還是你的道德觀念與世人恰恰相反?當未婚媽媽比當已婚媽媽刺激得多?」話語中添入了諷刺。
古泉蓮吟咬住下唇回視他,沉吟了許久才挑出一些字句回應:「我不認為現在生孩子是好主意。」她無法在沒有愛的感覺下去孕育生命,那對任何人都不公平。
「別想敷衍我。你倒是可以告訴我,何時才是生子的好時機?」他譏誚的語氣沒有保留。
「反正……現在就是不能。」她別開眼,幾乎快要承受不住他語氣中的逼迫。
東方磊嘲弄地問:「你不會是想要在我身上尋找『愛情』那玩意兒吧?小女生?」
「沒有!」迅速回答的語氣表達了她的心虛。天知道,在他身上得到「愛」是她千盼萬想卻又明知會失望的事,他……根本不懂什麼是愛,也……不會給她。她永遠不敢或忘是什麼原因使兩人纏在一起的,而他已認定她是罪人,沒有立場去與他爭取些什麼;她根本……連想的權利也沒有,哪敢再對他提出?
「沒有最好。那麼,我是否能下一個結論,你會給我孩子?」又添了一句:「而且不再偷雞摸狗地去用那鬼試管來『造人』。」
這是他一輩子也不準備原諒她的事。
他們兩人都心知肚明。
古泉蓮吟的一顆心不斷地往黑暗深處沉潛,很冷、很冷……竟,無力再迎視他灼人的眼。那其中的控訴,將是她必須扛一輩子的罪石……
事到如今,她還能說些什麼?可是,關於孩子,她依然不準備有……沒有愛,就沒有孩子……
而,沒有原諒,他們的婚姻將是一座冰冷的墳,誰也不會有快樂。只是,兩人都無心去改變或挖掘出更多事。這樣的日子,能過多久而不崩潰?
雖然已臨夏天,蓮吟依然感到冷……
如果東方磊天真得以為中午的談判已有結論,而且是他全盤獲勝的話,那麼,也難怪他會在妻子的拒絕後暴跳如雷了。
「為什麼?」他的聲音像在咆哮。
他在床邊,猶如一尊修羅般的怒視古泉蓮吟!她居然拒絕他的親近?全世界的法律都明文規定夫妻有同床的義務,她妄想扭轉事實的話,就太不自量力了。
古泉蓮吟向來怕他,當然在這種怒吼中會感到些許的瑟縮,可是,在信念上,她的堅持不比他弱。強裝鎮定地對他道:「昨夜是場意外,我不會因為有了第一次,便認為理所當然會有第二次或第三次……」
「我們是夫妻。」他冷冷地提醒她。
「是的,我知道。但相信你沒有忘記我們結婚的目地是為了給丹芙完整的家。再沒有其它的了。」
「那是因為你沒問,不代表沒有其它的了!」
他雙手撐在床沿,欺近她面孔:「給丹芙一個家,是結婚的動機,但婚後,理當將婚姻的利益發揮到極致,才不枉你我綁在一起,共同不自由的犧牲。」
「不是現在!」至少不是在他這麼憎惡她時,也不是在她對真實的他完全不瞭解之時。
「什麼時候才算可以?七八年前你甚至可以為了研究、為了好玩來造人生子,為什麼成了夫妻反而不行?得了吧!你還真是多重標準,與你的丈夫相好須要談條件,那與其他野男人尋歡又得有什麼標準呢?東方太太,可不可以給我一個答案?你丈夫魯鈍得很。」
他在傷害她,把她當成敵人一般的攻訐!他真正的生氣了,口不擇言地在傷害她,因為她拒絕他。
古泉蓮吟的眼瞳泛上一抹酸楚的水意,不願傾吐出任何辯駁的話。他不會懂的,而她什麼也不想說。
「有多少男人上過你的床?」
問完,東方磊才驚覺自己居然問出這麼卑劣的問題,這不是他會問的,卻可能是他潛意識中最在意的。沒道理呀,更沒道理的是他居然非常期待她的答案,她非得給他一個供詞不可──他是她的所有人。夠理直氣壯了吧!
「一個。」她垂低著頭,語氣悶悶的。
一個?夠少了是吧?身為她的丈夫還有什麼不滿足的?但心中那股失望與氣憤從何而來?難道他是希冀她二十五年都活得乾淨無瑕,只等著他的到來?別傻了,他自己都不是什麼三貞九烈的角色,哪來的資格去要求她?何況有哪一個白癡女人會以處女之身去造人的?必然是經過某些感情上的打擊才去走偏路……
「是誰?」他咬著牙問。既然起了頭,就問到底吧!
蓮吟呆愕地抬頭看他,他怎麼還有臉問是誰?昨夜與她上床的人不就是他嗎?難道他已得到老年癡呆症,忘了嗎?未免太快了,這種喪失記憶的速度。
「你呀。」還會有誰?
「我是說在我之前!」他又開始吼了。
「從來沒有!我在昨夜之前從來就不曾與男人上過床!老天,原來你以為我……會與人亂來?」蓮吟了悟地問他,瞬間感到受傷了。原來他是以著隨便的姿態來與她相好,以為她對性是相當隨便的,他當她是什麼?色女嗎?
東方磊沒法理會她的質問,更震驚的問題正等著他消化:「你是處女?沒有過男人?」
她別開臉,不願回答,他沒有權利問她這種事,尤其打一開始他便當她會性濫交。他怎麼可以在未曾瞭解的情況下將她貶得那麼低級?既然如此,她還有什麼好說的?不,她什麼也不會說了。
「你回答我啊!」
「請你出去!我要睡了。」
「可惡!」他抓住她雙腕,惡狠狠地道:「原來你的志向是當世上第二個聖母瑪莉亞!真是太偉大了,難怪你不願意我碰你,你是準備上天堂的,怎會容許男人來污蔑『神聖』的你呢?是不是?告訴我,昨夜我的『侵犯』是不是意味著我得下地獄被火燒?而你的呻吟浪叫又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