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雙,替我賣出『思科』五百張,買進『大華』一千張。」
「確定?『大華』還在跌呢,不等更便宜一些嗎?」那邊傳來趙芸雙媲美專業總機的嬌脆清亮嗓音。
「再跌也有限了。我預估收盤前會漲。」
「那可不,『大華』與『長野』的合作案大概要定案了,但沒有人確定是哪一天,我倒是預估明天才會漲。」
「那--」水漾敲了下桌子思索好一會。「先替我放空好了,如果確定今天收盤前可以抽身的話。」
「那就對了。放心,絕對OK,拜。」
呂依芳看了下手錶,九點十二分。有幾分鐘可以嗑牙,她先把待會開會要用的資料呈上去,繞過大辦公桌,依偎在水漾身邊,一雙明媚的杏眼眨呀眨的,標準的三姑六婆架式。
「幹啥?」水漾橫她一眼。
「知道嗎?『葉豐』十大黃金貴族中排名前五名要回國了。」這可是她在茶水間聽來的喔,保證可信度百分之百。有趣八卦當然要與好朋友分享嘍。
「哪裡湊來的十大貴族?還黃金打造的咧。」她不以為然的輕哼一聲,無可無不可的允許呂依芳哈啦下去。
「貴族呢,表示他們出身良好;至於黃金,則是說他們的工作能力與劊造財富的能力。你知道,世家子弟不代表有工作能力,而若是兩者兼備的話,豈不正是未婚女性心目中的王子人選。『葉豐』大樓裡一大串葉、紀兩姓的親戚佔住主管的肥缺寶座,加加減減共有五、六十人不止,而其中,有六個與你老公同輩的親族工作能力之強,簡直要功高震主了。五男一女,年齡平均三十歲上下,那五個男的可以說是又帥、又有錢、又有能力,你老公未婚前也只不過爭到第六名--」
「黃金貴族裡排名第六?」水漾問。
呂依芳回她一個「當然」的眼神,繼續道:「他們背後可都是各有勢力的,只要你一個決策錯誤,隨時有人要拉你下馬。」想了一想,她彈了下手指。「你應該見過的不是嗎?他們至少有回來參加你們的婚禮吧?」
「沒印象了。」水漾不記得自己是否見過幾個類似帥哥的人物,婚禮當天她見到的人不下兩百位,哪還記得什麼阿貓阿狗!
「怎麼會?他們聽說長得很出色耶。」
水漾不以為然,反問:「那你說說,婚禮那一天你又記得幾個師哥了?」
「你還說!那天我只吃了一道開胃菜就被抓到『長明電子』加班,累得幾乎沒死脫,是誰造的孽呀!?」
沒有翻老帳本的興致,水漾皮皮一笑:「好啦!事實證明『豪門無帥哥』的定律是成立的,你也就別學那班小女生起哄了。他們全回來只代表一件事:也就是隨時準備與我們大鬥法。你啊,皮給我繃緊一點,以後沒有太平日子過了。」
九點二十七分,準備起身往會議室走去。
「我們一夥人幾時享受過太平日了?」呂依芳跟在她身後嘀咕不已。
走在前方的水漾聞言一笑,由她去抱怨交友不慎這類的陳年老調。一前一後,俐落的步入已開啟的電梯中。
在求學過程中,水漾的唯一目標是--當秘書。
所以她升學的管道從商職到商專,然後是技術學院,並在十八歲那年進入「長明電子」當工讀生,以吸取實務經驗。
在專科畢業那一年,她前往美國參加五月份所舉辦的專業秘書授證考試,也就是CPS(世界公認的專業秘書授證)。
那一年同時有來自台灣的四名考生,在人不親土親之下,水漾與她們互相交換考古題,並一同來個考前大猜題,互通有無、截長補短之下,竟幸運的都上榜取得授證書。回國後更成為好友,即使分居北、中、南,也不使她們的友誼因距離而淡去。
後來二技畢業後,水漾只「如願」當了半年秘書,便被「長明電子」的老董事長韋明拔擢為業務主任,然後一年後又跳升董事長特助,最後更是「長明」改造計畫的推手。當時流言漫天飛,都說她是禍國妖姬、狐媚惑主、韋老董事長的愛妾什麼的,每個人都等她這個不到二十五歲的女人弄垮「長明電子」。
結果她趁著「網路熱」方興未艾時,狠狠的替「長明」賺了一筆,更拉來了她四個好友來助陣。
那些當年擁有秘書證書的女子,也只有呂依芳真正當了秘書,其它如趙芸雙、邱麗韻、林書艾者,都各有所擅,步向職場的不歸路去了。
兩年內,水漾至少替「長明電子」賺進了三百億的淨利,然後再經由趙芸雙的操作,再從股市翻轉出一倍,湊個六百億當作告別「長明」的小禮。
拍拍屁股,不帶走一片雲彩,倒是分了不少紅利。四名娘子軍在水漾嫁入葉家後,全跟了過來。要不是仍感懷著已逝的老董事長的知遇之恩,水漾豈會撥出林書艾這名大將每週挪三天去「長明電子」替他們培育接班人才呢。誰在乎那些股東們三不五時上「葉豐」當哭孝子啊。
偏偏那些老人家竟還天真的認為天天上門鬧一鬧,水漾就會心軟的回「長明」繼續當個鈔票印刷機。
真是天真得無可救藥。
別人都猜今年二十七歲的水漾有更大的野心,就是真正的當家作主,拿下一個財團然後改名為「水豐」,總比拚死替別人賺銀子好吧?
每年替別人賺個上百億,而年薪千萬,再加上年終分紅,了不起一億好不好,又哪比得上那上百億呢?所以她會離開「長明」不意外,沒有人願意一輩子替別人生金雞蛋的。
但她又何苦選擇家族內鬥最凶的葉家?多的是大財團想迎娶她當媳婦的不是嗎?
何況那葉遐爾也不過比普通再好一點而已。
光要一一收拾掉那些派系,再突破那些掌權人士的掣肘,恐怕得花去她好幾年的時間了。而她甚至沒有獲得任何一派的支持,等於說她是孤身一人面對全部的反對力量了。而那個行事向來低調溫和的葉遐爾怕是無法對她的劣勢有任何助益。
葉家的家風向來只有四個字:勝者為王。
最強的人才有資格掌權。也因此,數十年來,鬥爭總是不絕。雖然因而創造出「葉豐」的企業實力,但也使得血親之情蕩然無存,一切以利益的前提。
天曉得水漾何苦委身在這種家族中發展才能,她可以得到所有最好的,但她不知哪根筋走岔了,竟然不!
不是自找苦吃,也大抵是自虐狂了。
第二章
有得力助手的好處是可以把成筐的工作丟給下面的人去鞠躬盡瘁,而頭頭如她者,則享受著每天準時下班的幸福美好。所以說,做人嘛,知人善任最重要,否則豈不是要操死自己?何苦呢。
這一招可是她從前任上司韋明老先生手上學來的。韋明這個老先生,經營才能泛泛,決策能力普通,所以一間公司也就要倒不倒的維持在中小企業的規模,要不是做人做事講究誠信不欺,品質可靠,那點家業,早該陣亡在台灣蕭條的景氣中。但他懂得用人,尤其把全部身家押在水漾身上,由她去玩,天曉得他哪來的孤注一擲勇氣。
那幾年可以說是水漾玩得最痛快、刺激的好時光。
別人說「長明」壓搾了她不少油水,其實她倒覺得自己吸收了等量的見識,也學習到了千金難買的實務經驗,讓她如今入主「葉豐」,不感惶恐無助。
現在是傍晚時刻,距離七點開飯,還有一小時的時間,她扶著丈夫在庭院裡散步。天空尚未墨透,三月份是春天花開最盛之時,滿庭芬芳沁人心脾。兩人走到花棚、落坐在白色的籐椅上,一盞明燈從頂頭亮起,照出葉遐爾額上的點點汗漬。
「累嗎?」她抽了張面紙替他拭汗。
「還好。」他微笑,伸手接過面紙。夫妻這麼些日子以來,他還未完全習慣這樣的親暱。
水漾揚眉等著他開口發問。
葉遐爾倒是先讓她期待的表情逗笑了:「做什麼一副像法庭裡無辜被告的表情?」
「因為我就是那種身份呀。」明眸閃過一絲精敏。「你今天應該接了不少通告狀的電話吧?」
他定定的看著她。
「我說過我支持你。」既然授權她代理他的職務,就沒有質疑她任何決策的道理。
「真是客氣。」她翻了個白眼,歎道:「你可以質問我呀,那我才好原原本本的對你說明拒絕貸款給『柯星建設』--也就是拒貸給你表姨媽的丈夫的小弟的原因。」
葉遐爾悶聲一笑--
「哪來這麼饒舌的說明,直接告訴我是遠親就好了不可以嗎?」
「怕你親戚太多,一時記不起兩者之間裙帶關聯的糾葛實況。」她眼睛眨也不眨的,一直在觀察他的反應。
「要是任由人攀親帶故的胡亂貸款,咱們『葉豐銀行』早晚要爆發危機。我可不想一手創辦的銀行開沒幾年就因超貸、呆帳最後股價跌成三、五塊錢,還被強迫合併,就為了被親戚當成免費的提款機。」他搖搖頭,一點也不想步上其它商業銀行被股東董事當成私有財庫的後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