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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席絹

  她勾了勾唇角,卻無法有真正的笑意。

  「媽媽,我會養你的。」花冠群說著。

  「前提是,養大你不會花掉我畢生的積蓄,而我可以活到讓你養的那一天。」

  她伸手拉了拉女兒的頭髮。

  「禍害一向可以活很久的,你放心啦。」

  「謝謝安慰。」花解語翻了翻白眼。

  「不客氣。」女兒回應以鬼臉。

  在林婉萱心中,賀儒風是一個特殊的存在,要不是她的生命太早沾染了情感,不復純真的最初,賀儒風無疑正是她原本幻想中會嫁的白馬王子。

  才學高,性情溫雅,眼中的寬容像是能包容百川大海般,成熟穩重得教人安心。有夫若此,再有何求?如果她沒有讓一名邪惡男人傷透了心的話。

  有些男人是任性的,太好的條件讓他唯我獨尊,以為全天下不過是足下的壟土,可以為所欲為,天地容之,自比人間帝王,忘了他也不過是一個凡人而已,但這種男人像鴉片,容易誘使人上癮,她就是跌了慘重的一跤在感情上,並且從此畏愛如蛇蠍,倉皇逃離台灣。

  那是一個不成熟的男人,有的只是自負任性,當初怎麼會看不透呢?如果早些遇到賀儒風,一切便會不同,但既然命運從不做此安排,再欷歙也是枉然,本質上,她的性情與賀儒風相同,但她還沒有足夠的沉穩去釋懷前一段感情給她的傷害,無法像儒風一樣既使與妻子離婚了,依然關懷,甚至。愛慕。

  今天為了慶祝她找到一份教職,兩人上館子吃飯。之所以不敢在賀家用餐,全是因為賀儒風需要清靜的空間,然而賀家二老早已迫不及待催問著花冠群的認祖歸宗事宜。不得已,近來賀儒風盡量早出晚歸。

  名為慶祝,卻是愁眼各自相對,心事重重不已。

  「一直都沒有見到花小姐嗎?」她問。

  賀儒風勉強微笑。

  「她很忙。我每天與冠群通電話,知道她忙得連睡眠時間都沒有。」解語一直拒絕儒雲的幫助,令他憂心。

  「會想與她復合嗎?破鏡若是重圓,總會殘留礙眼的痕跡在上頭。很難完美。」至少她從來都不會想回頭找那位令她永生難忘的初戀情人。

  「不一定要復合。只是不忍心見她失敗。」

  「我們愛莫能助,不是嗎?」她心中不無感歎。才出國四年,滄海桑田的變化已令人咋舌。四年前那個傷透她心的男人如今並沒有坐上他第一繼承人該生的位置,反而被迫放逐出本家企業,從此不知下落。她不懂商業,所以不明白商場在拉生意鬥智之外,如何還可以將人推出自家公司、毀人於無形,昨日才聽聞這件事,卻是發生在一年前了。

  「解語與我的情形不像你與劉先生那樣。至少,她從沒有傷害過我,一直以她最真的一面面對我,而我更做不到與自己曾經最親密的人反目成仇,更別說她為我生了一個女兒……」他神色溫柔,腦海中飛過一幕幕以前相處的情形。既抹滅不去最美好的影像,何苦因為仳離而心生怨懟,非要仇眼恃之?

  「前妻與女兒,是否表示了我連五成的機會都沒有?」林婉萱好笑的想起花冠群勝券在握的表情。

  「你不會以為我與她會復合吧?」賀儒風問著。

  「不會嗎?」她沒有錯過他眼中暗湧的期盼,可憐著這男人的感情的遲鈍。只要還有愛,天底下沒有不可能的事。

  「儒風,好巧,在這兒遇到你!」愉悅低沉的男音介入他們的沉默中。一名西裝革履的男子站在他們桌前。

  賀儒風立即起身與好友握手。

  「天仰,真的是好巧,你也來用餐?」

  「嗯,奉家父之命,不得不與我那個浪蕩子小弟吃頓飯,溝通一些小事。」古天仰微點著下巴,指著立於他身後,長相端正,卻一副苦瓜臉的小弟。「他是古天牧,一個長不大的孩子。」

  「大哥,你非要這麼介紹嗎?」古天牧小小的抗議了下,不安分的桃花眼正依著本能電向林婉豆,雖然只是個中等美女,但氣質很棒,一看就知道是個高學歷高學問的知識分子,絕非野雞大學可以造就出來的,所以孔雀再度開屏,展現他雄性的丰姿,企圖讓中等美女尖叫昏倒。

  林婉萱只是淡淡一笑,若是四年前,她可能會對浪子型的世家子弟迷得不分東西南北;但隨著年齡增長,明白了金玉其外的不可靠性,倒也能當看戲般的純欣賞了?

  「這位小姐是?」古天仰禮貌的問了下。

  「她是林蜿萱,上回我提過的,與我一同回國的友人。原本在台灣修外文與心理的雙學位,到美國後主攻教育心理學,是個多才多藝的女子。」賀儒風立即為兩兄弟引見。然而心思卻放在古天牧身上這男子,是追求解語的人,也是壓得解語公司雪上加霜的人……

  「看來林小姐與你的好事近了吧?」古天仰打量了下,覺得這兩人極登對,絕對會比儒風上一個婚姻更好。雖然對好友的前妻已不復記憶,但依稀記得那個十九歲的小女孩太狂太野、太熱情,不是對等狂放的人恐怕招架不住,所以當年聽到好友離婚,他其實不訝異的。

  「還早,等適應了台灣的一切再說。」

  「對呀,我才剛回國,總要學以致用,才不枉費讀了這麼多年的書。結婚不急的。」林婉萱輕柔笑著。暗覷著儒風無奈的眼色,十分明白大多兒硬是湊對的心情。在美國,他們就是這樣被湊在一起的。

  古天牧突兀的介入:「拜託,女人年紀大了再拖著婚事,誰敢要呀。」在他的觀念中,女人過了二十五歲的黃金年齡便已直接晉陞「阿婆」等級了。眼前這女人看來也近三十了,還敢唱高調,簡直與那個姓花的女人同樣不知好歹。

  「天牧,閉嘴。」古天仰只掃去一眼,便立即讓古天牧收斂了吊兒啷當,不敢妄動。

  林婉萱輕道:「沒關係,小孩子不懂事。」那個古二少只不過是心智不成熟的人罷了,有何值得掛懷的?

  「對呀,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會長大,不要成天抓著一大把錢砸人。」古天仰歎息著。

  「我三十一歲了!大哥,還有,我不是砸人,我是在追求,你不懂。」古天牧抗議不休。

  「我只知道你開的公司負債大於資產,寶玉無且垃圾遍野。」裝潢得氣派的經紀公司,一踏入大門還以為進了娼寮,要不是古父忍耐到了極限,是不可能向古天仰求助的。畢竟身為第一順位繼承人,他早已忙到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個小時。

  「什麼垃圾,我那些員工聽了會傷心的!」為什麼在大哥的朋友面前,他必須像個小學生般被訓?傳到商場,他還能做人嗎?

  古天仰看了下手錶。

  「儒風,下次找時間聊,我只剩兩個小時的時間與舍弟「溝通」,先失陪了!林小姐,很高興認識你。再見。」

  「再見。」

  待古氏兄弟落坐於另一方後。賀儒風才收回眼光,迎向林婉萱打量的眼。

  「如果沒猜錯,古天牧就是逼得我前妻陷入困境的人。」

  「要不要去揍他一拳?還是請古大少代為動手?」

  「不了,她不會希望我插手的。」

  「咦?她很強嘛,不知道她會以什麼方式突破困境?商界對女人而言並不公平。」林婉萱挑了挑柳眉,開始好奇了起來。

  「她嘛……」賀儒風思索了下,「比較崇尚暴力,以暴制暴,以牙還牙,不太迂迴的。」

  「碰!」一隻拖鞋險險掃過古天牧的門面擊在他身後的門框上,他好僥倖的逃過一劫。開始懷疑今天捧錢上門是不是明知之舉。火爆美人的怒火不僅沒消,還燒得更旺,不該是這樣的呀,一般走投無路的人會在初時怒火沖天,然後當他意識到現實的殘酷後。便會灰心失志,只求有人幫他們解套,逃出生天;他於是挑了今天上門,企圖以白馬王子的姿態博得佳人芳心,以身相許,但這次砸來的是殺蟲劑。

  「解語,我不是蟑螂,如果你是文明人的話知道什麼叫待客。」

  「閃!」他連忙撲倒在沙發後面,躲過砸來的仙人掌。

  花解語真不敢相信這傢伙還有臉上門來。他憑什麼以為在她知道他搶了她公司所有演出機會、阻止銀行再貸款給她、散發她公司要倒的謠言後,她會歡迎他的到來?而他老兄的表情似乎認為他該得到二十一響禮炮的對待。要二十一響可以,左輪手槍奉上三、四把就夠了,夠把他身上打出蜂窩的造型,連小馬哥都肯定會自歎不如。

  「姓古的,你不會是要來告訴我,你今天是來砸新台幣的吧?」丟完了東西,花解語才稍解手癢的踱到古天牧面前,站出三七步的架式斜睨那個龜縮在沙發後面的男人。

  古天牧見她收兵,連忙收拾自己的狠狽,以翩翩風度力挽狂瀾:「解語,我不懂你為什麼還要逞強,寧願坐侍宣佈公司倒閉,也不肯向我求助。你明知道只要你開口,我會馬上幫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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