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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席絹

  花解語一口氣幾乎提不上來。愛人在對別個女人展露笑容,她卻不能理直氣壯的大吼叫人滾開。黑青了大半的俏臉開始浮現殺意。

  「你好,我叫林婉萱,我現在知道冠群的好容貌是遺傳自誰了。」林婉萱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紹,並且伸出友好的手。她是暗指冠群不是儒風的種嗎?磨牙中的女人努力擠出聲音:「謝謝。」

  「解語,怎麼了?心情不好嗎?是不是新工作不順利?」賀儒風輕托起她下巴,將她面孔轉向自己,關心的問著。

  「我不好,非常不好。」她扁嘴,可憐兮兮的說著。

  「怎麼個不好呢?告訴我好嗎?」他聲音更溫柔。以前解語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家總是這麼向他訴苦的。

  「我頭痛、胃痛,全身痛。」全部來自心痛。忘了場合,也忘了情敵正坐在一邊,她現在需要一個擁抱,不由分說的投入賀儒風懷中,再也不肯動了。

  她心情不好時總是說她全身痛,記憶的門扉一扇扇打開,他經拍著她背脊。忍不住陷入回憶,再也拔不回現實。

  他是解語唯一沒發過脾氣的人。不知為何,解話可以對全天下的人遷怒,就是無法對他發火,有火無處發之下,她就全身不舒服,一點兒也沒變的毛病。

  「等過了直來直往的熱火情焰,其它的溫存全都顯得索然無味了,不是嗎?」林婉宣揚了揚眉,覺得空間偌大,卻已無她容身之處。早點走人才是識實務之舉。

  「婉萱,抱歉了。我——」賀儒風輕叫著。

  「我大概明白你要說什麼了。」她笑。瞥到他懷中的女子又以火眼偷瞪她,她笑得更開懷,幾乎是出於壞心的道:「沒關係的,我的床位永遠為你空著,還有,給你的鑰匙別丟掉了,拜,這頓讓你請,我回去上班了。」

  「她是什麼意思?」不待林婉萱走出大門,花解語屏息的問著。

  這人不會是在告訴她他已與那女人有什麼不清不白了吧?

  「沒什麼的。開玩笑而已。」他低頭輕撥著她的長髮,距離很近,氣息交融,任由他恣意的揉撫她一頭如雲秀髮。他們分開了多年,心靈可以再次相融成一個圓嗎?

  「我跟你說,我們是「好朋友」,我們也共有一個女兒,所以我不是干涉你,而是認為自己有義務給你一些忠告,那個,那個小姐不適合當冠群的後母啦。」努力壓搾腦袋瓜子後,終於找到一個可以大聲說話的立場來否決那個林什麼小姐的存在。

  「好朋友」會坐在他膝上,貼在他懷中以佔有的姿態否決別個女人嗎?

  賀儒風凝望著她緊張的神色、美麗逼人的面孔,平靜的心湖再次掀著巨濤。

  「我同意,如果冠群會有後母,一定先得到你的點頭,可以嗎?」

  「好呀,好呀。」點頭如捂蒜,一顆泛出墨汁的黑心正狂笑著絕不讓任何女人沾染她的男人。

  也許她再也不能得到他,但若能以「好朋友」的身份長伴他左右,佔有他一段時日,那也就夠了。

  不當他的妻子沒關係,但她要擁抱,要親吻,要在自己最寂寞時得到一點慰藉。

  至少……讓她自私一段時間,過後,當她的傷心不再那麼多,空虛不再那麼深,也許她會讓他去尋找幸福,而自己呢?

  不知道有哪一家尼姑庵肯收留一名火爆女當弟子?

  第七章

  如果花解語的心思可以細膩一點,那她就會發現賀儒風對待她的方式有了明確的不同。

  以前,是朋友,是離婚多年的前夫婦,他有禮溫文,連她的手也不碰上一下。

  但當他決心再為他們的將來努力時,順著她大剌剌的舉止,他也不再避開她習慣性偎來的肢體接觸。

  她的住處裡,將一間客房打理成書房兼工作室,花解語天生不是細緻的人,所以她易怒易喜,恩怨情仇不會放在心中茲茲唸唸(雖然她永遠不會忘記對不起她的人),胸臆放不了太多事,尤其此刻她的目標只有賀儒風,哪裡還有精神去兼顧其它有的沒有的。

  她讓趙玲接來了一些翻譯的工作,順理成章的把賀儒風納入提供人力資源的「下線」之一,只為了增加更多見面的機會。他太忙了,在日校上課,也在夜校兼課,想偷得他好不容易空出來的閒暇簡直要絞盡她的腦汁去思索合理的借口。

  賀儒風有一些留學回來的學生正待業中,不怕翻譯工作沒人可接手,而他負責任的天性更不忘在交件前檢閱潤稿,使得花解語交出去的文稿大受好評。文句通暢、優美,又全然不失原著風味。因此這類工作愈來愈多並不令人感到意外。

  今日,上完夜校的課,賀儒風捧來列印得工整美觀的翻譯稿,七、八本放在她桌上。

  「要不要翻看檢查一下?」他問著。

  花解語含怨的確他一眼。

  「你明知道我連拼全二十六個字母都有問題。」起身往趙玲的辦公桌那邊又抱來四本待翻譯的文稿,並且拿出了一個信封。「諾,這四本下星期三要給出版社,還有,開了八張支票,上面有貼紙條標明哪本稿的所得。」

  他收放在公事包中,問道:「冠群呢?沒那麼早睡吧?」

  她挑眉。

  「儒雲下午打電話來說耍接她放學,送到你家住一夜,你爸媽很想她。」說來丟臉,女兒與賀家熟得快爛掉了,而她兩個多月來卻仍是沒膽上門面對賀家二老,「哦?儒雲倒是沒有聯絡我這件事。解語,你該去走一走了吧?」他拉她坐在長沙發上問著。

  花解語立即顧左右而言它:「哎呀,瞧瞧我,怎麼可以忘了你的錢。你一直都不肯收,累計到今天已經好幾萬了,我……」忙要起身拿錢,卻被他一手拉住。

  他知道她有心結。從交往到離婚,解語對他的父母一直懷有莫名的敬畏,如同他的父母不知該怎麼與她相處一般。她以前曾說自己是掉入天鵝湖的土番鴨,所以他無力改變她的自卑之下,選擇搬出家中,自過兩人世界。

  但這種心態若是任它持續下去,他所努力的成果,便與八年前無二致,只能遁入相同的軌道中去苦惱,或者再次步向分手一途。這不是他要的,她不再是半大不小的孩子了,他不能一味的壓抑自己縱容她,因為當年這麼做的後果不是幸福而是失敗。代表不宜再走這條路。

  無論如何,他希望解語真正成為賀家人。

  他從公事包中抽出他的存折與印章,對她道:「這裡面有我所有的薪資存款,每個月都會匯進薪水到這個本子中,你可以把那筆潤稿費存進來。」

  「好的,存好之後我會還你。」她呆呆的接過。突然想起多年前那段短暫的婚姻裡,他也是把所有的錢交給她管。

  「你就留著。」

  「啊?」

  「明天回家吃個便飯吧。」他欣賞著她圓瞠大眼的表情,她一直沒什麼變化,這七、八年來。見過她對其他人發火時的威力,不免一直奇怪著她在自己面前為何總像個傻大姊。

  他這句話似乎不像是詢問句而是結論?她眉峰攏了起來,非常不習慣對他質疑,但那也是因為以前他總是以她的意見為依歸,所以她小心求證:「儒風,你決定了?就明天?」

  「嗯,你應該沒事吧?」他溫文依舊的笑。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不想明天去呢?」

  「那我會很失望。」他以專注的眼神牢捉住她開始不安、游移的眸子:「當然如果你仍是不想去,我也不勉強,你願意去嗎?」

  花解語全身的反骨在叫囂示警,但不爭氣的小嘴仍然吐出:「好的,我去。」

  嗚……搞什麼,明明她抵死不想去的。但她見不得他傷心,即使是裝出來的也一樣。

  第二天的大半時光。花解語都處在自我唾棄的低氣壓中。

  好啦!晚上要去拜見前公婆,總要帶個見面禮什麼的,丟下趙玲一個人留守工作室,她在大街上晃了大半天,抓破了腦袋也不知道該買什麼恰當的東西來取悅那兩位老人家。

  如果他們是普通歐巴桑,送個金鏈、手鐲什麼的也挺好打發,但他們不是。他們是「有氣質」、「有書香味」的教授級人物,送那些庸俗物品豈不顯得自己層次依然低下?

  煩咧!買不到有氣質的衣服,買不到有氣質的禮物,真想打電話告訴儒風她反悔了。可是她有預感,八年前他或許會凡事順著她,現在並不了。這令她很是沮喪。在她這麼深愛他時,他卻不再是相同的態度。

  唉……自作孽,真是不可活。

  「嗨!我可以坐下來嗎?」一身白衣藍裙的林婉萱立於她桌前問著。

  花解語一看到她,兩三下吸完果汁,就要走人。

  「位置給你。」她討厭這種有氣質有學歷的女人。

  「怕我嗎?」柔聲問著,唇邊的笑好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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