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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席絹

  這樣的玩世不恭,其實也是一種生命的對待方式。無愧於自己,亦無妨於他人,誰能批判我的是非?

  這是什麼世界?高伶蘭小姑娘總有一天會知道。這是個自由的世界,道德規範的枷鎖是隨人要不要取用的,不是說他們力主清高,就可以強迫他人亦隨著那條規則去就範,所以有人可以正義凜然,自然就有人可以小奸狼狽;有人視財如糞土,也由得有人金錢至上。

  但凡不犯罪、不偷搶拐騙,就可以抬頭挺胸活下去。

  那麼,我呢?

  一大早這麼一攪和之下,我大致已被貼上了好幾個標籤,例如會成為某人的性伴侶、會去釣金龜、會無所不用地賣弄風情、會拚命挖來金山銀山……

  是誰在興風作浪呢?身為事主的我都沒有如此強大的幻想力呢!真謝謝那票替我想好劇本的衛道人士們。我會盡量不負眾望的。

  十六樓很快就到了。

  一踏出去,迎面而來便是寬敞明亮的大空間。本該是令人心曠神怡的舒適卻因快速的節奏步調壓來一片悶窒感。不愧是高級辦事區,沒有四、五樓的閒散;看來這兒的層次又高了許多。往往殺人於無形,根本不必三五成群去嚼舌根,這是手段高超者玩的方式。

  光是氣氛迫人對我而言就是一個下馬威,不過我發現我的一顆心揚起了無比的亢奮,真不知這環境會是怎生的刺激!在五樓待了那麼久,簡直無聊得快要離職另覓亂世之地伸展身心了,樓公子的點召令來得及時,主動將層次提升。我這樣的空降,又在大家有色眼光的期許下,日子應該過得不錯,希望無聊的感覺不會太快來找我;因為好戰場不容易找呀!唉,我正是千夫所指之唯恐天下不亂的女人,該當何罪呀!

  「你好,我是任穎,上來報到。」我走到接待處,對忙碌的小姐說著。

  櫃檯內有三名小姐,同時抬頭,難掩曖昧眼中的瞭然,也像在評估什麼。不一會,兩名女子互看一眼傳達訊息,才由一人拿起電話按了內線。不久,便回應我:

  「往右走。長廊的盡頭是副總經理辦公室。以後請多關照了,任小姐。」

  「那是當然。」我笑,轉身住指示的方向走去,清楚地感應到眾多打量我的眼光。

  在這一層樓有兩大部門的菁英份子,以及會議室、會客室,其他全是主管辦公室的佔用地;人少,所以寬敞,采光絕佳又無區隔,是個不錯的工作地點。據我所知,大樓以下每層樓都不下六、七十人。這棟樓是樓氏企業的總指揮中心,任何一項企業的控制總部皆在此;中央集權自然是有其冒險性,我的看法是如果敵公司投來一顆炸彈,只須一刻,樓氏企業立即成為明日的歷史。這是風險,但我想沒有人會想這種聳動的事件——我之所以會想,是因為我無聊。

  站在氣派的辦公室大門前,我深吸了口氣,然後敲門。會是什麼樣的人呢?如果單單是一個風流自許的急色鬼就頗令人失望了。

  「進來。」門內傳來低沉悅耳的聲音。

  門內的男子有一副好嗓子,基本上已擁有百分之三十的本事去當一個吃香的男人。

  我打開門,進去,無聲地關上門,方才開始搜尋聞名已久的樓公子,順便打量高級主管室的陳設。由語言可以去猜一個人;同理,陳設空間的物品也是一種性格表態,但這回時間不夠充裕到我去推測。我沒有在大辦公桌上看到人,一楞,才看到樓公子正悠閒地坐在一組深棕色真皮沙發組中的單人沙發上盯著我,以一種以逸待勞卻又佔盡優勢的狩獵姿態佈陣。

  他果真是要狩獵我當他芳名冊上的最新一碼編號。

  是個俊男人,十分地俊美。如果剛才他的聲音有三十分的資格去當花心男人,現在他該是滿分了;才由得他吃遍各色胭脂,要燕瘦環肥都只須勾勾手指就可得。

  我揚著眉,對他拋了一記媚眼,含著一半試探、一半含蓄,合宜地表現出烏鴉期待變鳳凰的虛榮樣;我知道這是他要的。一照面,我便知道自己要扮演什麼角色,只是尺寸的拿捏之間,我還在斟酌。

  「樓副總,我是任穎。承蒙您的抬愛,我會盡心盡力為副總效力的。」我的聲音從來也不屬於高亢清亮,於是低沉的聲音便得以沙啞點綴性感風情。

  「過來。」他高高在上命令著。眼神並沒有急色鬼似的貪婪,可能,他的性遊戲也是講格調的;反過來說,也可能是我不夠性感,讓他必須再看看。

  我款款走近他,挑了他左手邊的長沙發坐下,坦然地與他對視;在他把我當臘物看時,我也把他仔細地打量了一番。性與愛情都是我不曾涉足過的領域。那是因為這種遊戲涉及的是兩具糾纏的身體,我會更加慎重。

  如果我起了那種興趣。必然要找稱頭點的男人才不會虧待自己。他會是個高明的性伴侶、浪漫的情侶,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會真心。我想我是有點心動了,何妨與這名花心大少玩上一手呢?在他也有意的情形下,我相信短時間內我們會過得相當愉悅且沒負擔。

  不否認我貪戀表相,帥帥的面孔、衣架的體格;感官上的歡愉而言,這兩項缺一不可,否則豈不是太虧待自己了。

  終於,他看夠了,也開口了:

  「我希望你會覺得當我的秘書不會太為難。」他勾出一個壞壞的笑。用眼睛調戲我,而他的身體放鬆閒適,並且沒碰我一根手指,可是我卻能明白地感覺到他的調情。這個男人果然高竿!

  我的興趣充分被勾引了出來。當今世上會調情的男人不多見了。

  「怎麼會為難呢?您都不知道,今天早上人事命令一傳下去,多少人嫉妒我呀!能陪伴在你身邊真是太榮幸了。」我貶著眼,一點也沒矯飾自己的得意。

  他笑道:

  「看來你是名聰明女孩,不會故作清高正經,那省了我不少時間。你知道,我沒空去與你捉迷藏,你值多少我也不會虧待。」

  「那是當然。我不會有非分之想;您未來的夫人豈是我們這種見不得場面的庸脂俗粉。」當他的妻子一定很不幸。我不會往虎穴去跳,又不是呆子。

  他抬手撮撫著下巴。眼光不瞬地盯著我。看得出來他有剎那的迷惑與警戒,一如十分鐘前五樓王斯洋的眼色。我趕緊保持面孔的正常。

  這種拉鋸研視持續了一會,他才又道:

  「還有,上班時間,別仗恃私情而公私不分。我希望第五任秘書可以看久一點。」

  「是的。我明白。」我笑得諂媚迎合,學他放肆的眼光去挑逗他。

  他伸手掬起我下巴,但也只是輕輕帶過,沒有久留,一會,口氣轉為疏冷:

  「下去吧。明天開始上來,在沒有私人關係之前,我希望你的能力符合我的要求。」

  也就是說。他還要觀察我?

  我起身:「那我下去了,樓先生,分內工作相信我不會弄得太糟糕。」反正這男人應也不奢求全能的女秘書吧!在他把肉體也列入選擇的情況下,他該有那種自覺。

  「我明白。」他應著,又道:「那樣就行了。」瀟灑無比地聳了下肩。可見他對我這種拜金女子的期許向來不高。

  我點頭,走往門的方向;而他一直在看我。

  當我手碰到門把時,他叫住我:

  「你是否……有特別之處?」

  我側著身子看他。看到他眼中又是一抹深思。我眨眼:「我當然是特別的!」愛嬌的口吻回應他。

  他眉宇又回復冷漠,似乎再度肯定我與所有拜金女無不同之處,那種冷然居然彷彿含著某種失望的成分。是嗎?我一時之間沒有定論。

  「你走吧。」他命令的口氣有些無情。

  「是!」我輕快地打開門,欣喜於他的無情。說真的,敢花心就要是全然無情,否則太多情的花心只會弄得一身腥味,跳太平洋也洗不去。

  他為什麼會看上我呢?我並不想知道。我只怕他會知道我把他當成愛情遊戲中的男伴看待;我願意與他攪和,是因為看中他的肉體。

  身為一個狩臘者久了,必定痛恨被當成獵物。以前每一位女子要的的是他的人、他的金和他的地位。他可以明白,並且防得滴水不漏,可是如果他發現我相中的、是他的身體,呼,那我真的要小心了!這個男人能夠無情,就必然不好惹。

  不被他看穿將是我必須下注的風險。我相信,堂堂樓逢棠公子一旦知道自己被當成牛郎。一定會對我的生命造成威脅。所以,我要小心,很小心。

  第二章

  我的父親是南部的大建築商,他的女人們最遠只能分散在台中以南、屏東以北。住在台中的,自然是我母親了;而住屏東的,是備受父親冷落而致流放在外的正妻;其他三名妾室全住在台南,並且宅邸與父親的居處都相距在二十公里內。很奇怪,我父親堅持獨自住一處,想要任何一個女人時,就動身去其香寨住一陣子,並不留女人在他的宅子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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